长仪细细品味方才姑娘的那句话,叫崔穆的男人是门主,应当是江湖人,看着不全像胡人,也不全像梁人。江湖上虽是门派众多,她自己在京中也勾了江湖势力,不过不可不查。投毒的人,极有可能还留在益州,或是留在华阳,又或是,就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
“郎君,回去罢?”华阳县不大,没两个时辰,便将四处街景都看遍了。
裴锦点头一手握着手里的糖葫芦跟着,空着的那只手想去牵住瑶儿,拿起来又垂到身侧握了拳。
瑶儿昨夜让他睡去别处,她不喜自己碰她。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裴锦没有亏损,没有亏损哦,他很好……
最近在减肥,你们都不知道我写糖葫芦的时候自己有多饿!!!
第24章
两人回来的时候客栈里烛火明亮,店里确是冷清的。此时已经过了吃晚食的时辰,食客散去,小伙计来回擦桌子,掌柜的在柜台后头捏胡子拨算盘。
进来了才看见门后坐着一个胡人在拉琴,昨日那个,也是方才末子桥边拉琴的那个。鸢肩龟背,颔边银髯,一脚短皮靴翘起,粗粝的手指带着琴弦来回摆动。
长仪透过锥帽薄纱看了拉琴人一眼,和裴锦一道上楼。
也不知这胡人在此处待了多久,这般散漫都不像是过路的。
还未曾到歇息的时候,长仪也无事,就将裴锦前儿带回来的与她解闷的游记看。不过是一些山水游记,或是传闻志怪,皇姑母将她管得严,从前这些传闻志怪是不许她看的。如今读了一些尚觉得有些意思,就挑着灯烛慢慢看。
裴锦在她旁边认真地啃糖葫芦,方才回来的时候瑶儿已经许他吃手里那几串了,他胃口一直很大,吃这些糖葫芦实在不算什么。
苑柳端着铜盆进来欲伺候长仪洗漱沐浴,裴锦自觉拿着手里吃完红果剩下的竹签往外走,他今日估计也是不能睡里面的了,好难受,好委屈……
“且慢,”长仪用清水洗净了手,心中轻叹一口气,“郎君今日睡这里吧。”说完面上一红,小声补充道,“睡床榻上。”
若是今夜还叫他到别处睡,指不得又在门角缩上一夜。再好的身子,又怎能经得这般折腾?
苑柳取着方巾的动作顿住一瞬,不过也没说什么,公主怎样,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屏风后雾气渐起,长仪自去后面沐浴。外间风大,沐浴时也不将裴锦望外赶了,左右有屏风挡着。
她这样,其实是对裴锦太过相信了些。
虽是有屏风遮挡,不过隔着雾气和屏风上的花鸟,却能朦胧看见襦裙渐落的婀娜身影,曲线柔美,映在一双桃花眼里。
她体态酥软,有些地方又生得饱|满,无意识的动作,在屏风上透过来的影子就是花鸟点在孤山上。
裴锦移开了眼睛,不能再看下去了,他难受得厉害……
长仪沐浴罢出来,莹白脚趾未着绸袜,松松地穿了一双宽大的木屐。白皙面上被雾气抹了几分春潮色,乌墨发微湿,搭在月白里衣上。
“郎君不去沐浴吗?”声音被热水泡得更加娇软,只听着就让人心尖上痒了几分。
裴锦红脸咳了几声。前朝曾有人写些诗云“心头一阵痒将来,一两声咳嗽。”说的就是此般。
长仪未曾往那些地方想,只道他果真寒气入体了,吩咐苑柳再去打些热水来,若是明日咳得更厉害些,就要喝药了。
裴锦讷讷地揪着衣袖,眸光停留在屏风角,微卷睫毛轻垂,乖巧等着热水倒进浴桶里,然后进去脱衣。
他用清水往面上扑了扑,但是不很有用,水是热的,洗不净心里那些旖旎心思,只会觉得周身更热了些。瑶儿在外头点了熏香,檀香混着茉莉味,他今日沐浴比往常都多费些功夫……
长仪看着床榻到底十分羞怯,取了软枕来横在中间,夜里不许他过了软枕。
裴锦沐浴好出来还是热,衣襟也不拢好,就微微敞着,锁骨全露出来了。山匪子里头应当是没人肤色同他一般白皙的,如盐似雪,锁骨精致,上头沾了几小缕湿漉漉的头发。
“郎君睡外头吧。”长仪指了软枕将床榻分好的外头与他看。她分得公允,里头外头都是一样的。
裴锦轻哼了一声,深黑的眸子不自然转开,等长仪往榻上躺了方才抖着手掀开被褥躺进去,老老实实将手背在身后用身体压着床榻上,防止自己控制不住伸过软枕那边去。
他知道自己是力气大的,若是真的伸过去了,瑶儿是要哭的。
“郎君?”瑶儿的声音勾带着檀香,屋里榻上都是这般醉人又酥软的味道。
裴锦应了,嗓音沙哑,“嗯?”
“熄了灯烛罢。”长仪不想灯烛亮着,她面上实在红得厉害。且两人中间只隔了一个软枕,他身上火炉一般,热气不断地散过来,气息间太强势了些。
裴锦起身熄灯,不敢转头看向床榻里面。他晓得自己若是看了,那软枕就无甚用了。
夜色沉浸下来,朦胧的月意打在窗格纸上。长仪呼吸渐稳,吐气芳兰。边上睡的少年人就有些难熬,床榻是暖的,太暖了些,他不敢翻身惊动瑶儿,只觉得自己难受要死了。
……
比起裴锦小子檀香被里暖和,徐远安这一夜都累死了。
雷叔是好打发的吗?
自己平日里还要假装应和他,是容易的吗?!
雷叔在山上传了好几日裴锦得了小娘子忘却兄弟的话。他还说,苏大壮就是裴锦杀的。一个翡翠耳环,就能说周家那个女人掐死了苏大壮吗?当他是瞎驴呢?即便苏大壮身上有伤,一个弱女子,就能平白的掐死他?还是先前险些被苏大壮辱了的那个,借她几个胆子敢进那扇门?
徐远安摇着扇子,是是是,雷叔您说的是,徐某人也觉得裴锦不是个好东西。
其实苏大壮是谁杀的,无甚紧要。他那样色心重,见色忘义的事情做得多了,山里兄弟与他交好的实在不多,才有了那日那般轻松应付过去的场面。
雷叔您说的累不累,咱们带着几个兄弟后山商量商量些。
山里有些人,这会子自己投靠了雷叔,其中多半是苏大壮之流,因着裴锦那日廊下叫的那嗓子,心里有怨恨。谁不知道你裴老大得了最好的,姑娘那么多,偏给你一起扔到后厨了?
徐远安避开了雷叔那些人,耐心地给剩下那些兄弟们一个个传话:姑娘在后厨,想要明媒正娶,让人家姑娘答应了,好好过日子。于是,第二天就能经常看见有憨厚的年轻男人手里攥着野花往后厨跑。
雷叔不知道这些,徐远安天天在他耳边絮叨,现在山上都是您的人。
雷叔不信,先生您是裴锦的人。
徐远安笑:“裴锦不是个东西。”
当夜他就带人拿着兵刀将雷叔那群人逼赶到后山,清理了门户。前两年根基未稳,人心未齐,也算是忍了他们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裴锦洗澡时间长了点就只是多泡了会,不要想歪呀~~
第25章
裴锦早间醒来时觉得骨头都酥了。
他将自己控制得很好,胳膊都老老实实被压住,没让自己过软枕。但是不曾想到,瑶儿她,过软枕了。
长仪夜里怯冷,边上又是暖的,自然就无意识地靠过去了,将头枕他怀里,抱了他脖子。她幼时阿娘刚去,夜里不敢一个人睡,就这般抱着乳母的。
月白里衣衣袖里半落,大半个细长白嫩的胳膊就环他脖子上。他入睡时衣襟处不曾拢好,玉臂就贴着他的肌肤,嫩滑柔软。
“瑶儿?”裴锦轻轻唤了一声,小心将压着的胳膊抽出来。他将胳膊压了一夜,都麻了……
长仪嫌吵,哼了一下,猫挠似的,在他怀里动了动,似蹭非蹭,随着动作香肩微显,一颗朱砂美人痣落在酥雪肩窝上。
要死了……
裴锦不敢叫醒她,也不敢抱回去,眼巴巴地看着怀里人樱桃小口轻轻开合,吐气芳兰。他没忍住孟浪的心思,低头薄唇划过瑶儿秀丽的额角,然后红着脸做贼心虚地重新手背后乖乖放好。
长仪片刻后也清醒了些,才意识到竟没知觉地睡了他怀里。肌肤间的触感太过了些,他怀里那样热的……
裴锦脸红红地看着长仪抬头,有些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微卷的睫毛不安地颤动,胳膊老实压在背后,衣襟口松乱到不行,白皙的胸膛半露,完全就是被调戏自己又默默忍受不敢反抗的小媳妇模样。
长仪看得有些头疼,怎么就……
她这算是,轻薄了他?
之后两人洗漱时长仪也不主动提起,只是帮裴锦束发时见他面上挡不住的红,像偷抹了自己胭脂一般。
她不知道少年人还有偷偷吻自己那一段,只在心里想,这么,害羞的吗?
莫不是自己,也将皇姑母的风流学了过来而不自知?
“郎君,今日我们下去吃早食可好?”在这里同他再待上几刻钟,自己也要觉得面上烫了……
裴锦自然是什么都好,揪着月白发带点头,就算她现在说去周大人家屋顶上吃早食也会欢欢喜喜过去给她摆桌子的。
早间客栈里人多些,因只是下来吃早食,长仪就不曾戴锥帽,挑了靠角落的一张木桌。
她姿色间太过出众,有些人忍不住看过来,全被裴锦恶狠狠的目光挡住了。他桃花眼眯起,黑眸肆虐着凶意,面色极冷地将人盯着,衬着月白衣袍带出来的凉意,能看到人浑身起毛栗子。
不过这些眼神都是瑶儿没注意到的时候露出来的,瑶儿注意到的只有他眉眼弯弯,软声软语地问“可要吃胡饼”。
“姐姐,是你呀?”绛紫色襦裙的姑娘笑着坐过来,“那日琦儿都还不曾问姐姐的名字?”谢琦喜人多,本坐在邻桌,如今遇着个倾国倾城的姐姐自然就要靠过来。
与她同坐的崔穆见着谢琦坐过去了,眉色间无奈一瞬,跟着坐过去行礼,“崔穆。”
四人相互问名见礼,裴锦就随口说了自己名“念之”。县里他的捕令还贴着,新添了一桩杀了周家宠妾的罪名。
店家端出冒热气的胡饼出来。裴锦自然地将长仪那边的胡饼放热汤水了泡软了,才夹到她碗里。
谢琦看着瑶儿姐姐的小郎君那般宠爱她,又见着崔穆还是冷冰冰的石头一般,连个胡饼也不帮自己夹的,“过些时候同瑶儿姐姐一道出去挑些绸缎可好?就我们两人去可好?”她说出来这话是故意要气崔穆的。奈何那张英俊微黑的脸庞未曾见半分波澜,反倒顺了她的话,“也好。”
冰冷的话语沉稳不带情意,谢琦眼气得睛都红了,愤愤地咬嘴里硬巴巴的胡饼,既然如此不喜自己,那日又为何不将自己推开?自己醉了酒,他也醉了吗?!
门角里胡琴声幽怨,有路过的人大声打断了琴音,“县衙的官印丢了。”
外头人熙攘时裴锦正单纯无害地咬胡饼,瑶儿探寻地看过来时诚恳点头。对,官印是他偷的,昨儿就偷了。估计周大人确实着急了,方才今日能传得华阳县满街。其实周大人他要这官印也没甚用,一年能升堂几回?
周大人鼓着一张滴着油汗的胖脸一口咬定,是华阳山匪子偷的,故此今早起满县搜捕裴锦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就外头人叫唤的功夫都来了一个官差拿着捕令问掌柜的,“见着这个人没有?”
掌柜像上次那样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不曾见过。”
当然不曾见过,人|皮|面具的脸,能见过就奇了……
“瑶儿姐姐要在此几天?我们原定的前几日就要走,因丢了东西还要多住好些时候呢!”谢琦看着官差出了门,门角的胡人重新拉上琴弦,闹剧般的一幕未放在心上。
华阳县太小了,若不是来了个这样的姐姐,当真是要闷死了。
“我们也要再耽搁些时日。”长仪替裴锦答了。那个喜好惹事的将知县大人的官印偷了,来往盘查严密,可不是要多耽搁些时候?
“南街的绸缎我瞧着很好,我们一起去挑一些可好?”谢琦最喜欢这些女孩儿的东西,尤其绸缎发饰等,没有不喜欢的。
长仪本不喜这些,不过既然谢琦喜欢,也觉得无甚不可。下药的人还不曾查出来,她尚且不着急。
……
周府里乱得很,昨日新从庄子上买来的美妾还来不及宠爱,就被扔在一边。
屋里的文书洒了满地,周大人誓要将华阳山匪抽筋剥皮,“华阳县就这么大,那小子能躲哪去?”
精瘦的小黑胡子师爷在边上出主意,“大人,那人可是山匪子,山匪子总是往外头跑吗?自然要去些山匪子爱去的地方。”
华阳县南街是个好去处,还有条暗巷,巷子口就能闻到脂粉香。
“小人领些人替大人去南街瞧瞧?”
“甚好。”周大人气到咬牙,田舍小子,看你往哪跑!
好端端的,京里派了许多刺史来各个州县,这时候他丢了官印,等于丢了命!前些日子公主在华阳山不见了人,上头已经派人去了,这山匪子当真是要造反吗?!
第26章
吃罢早食,长仪就被谢琦拉着去南街绸缎庄。
“你们男人不许跟着!”
崔穆无甚反应,抱臂靠在门边颔首。
裴锦就比较委屈,一双大眼睛迷茫又无助地眨了眨,最后揪着月白发带点头。谢琦是么,很好,你被裴爷爷记住了。
……
“瑶姐姐,你家夫君待你真好。”谢琦亲热地抱了长仪胳膊,想到方才心中不免有些酸涩。曲子里常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说的不就是她和崔穆吗?
长仪微顿,未曾解释什么,昨夜都睡到一张榻子上了,自己还往他怀里睡,还能解释什么!
南街来往人众多,街市上不免有许多人向她们看过来。
谢琦俏丽活泼,长仪虽是带了锥帽也难掩姿色,裙带微摇,半遮的眉眼间流淌淡淡酥意。她习礼多年,纵使被边上一个闹腾地拉着,也是莲步轻移,宽松斗篷下娇美身段半显。虽是从来就不曾刻意,举手投足间就能将人心勾住。
华阳的绸缎庄不大,不过来往商贾众多,故此里头绸布花样繁多,未见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