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菁菁这一身方便行事的男儿装,在营帐内进进出出,活脱脱一俊俏小公子,在霍长渊眼里别提有多可爱了。
光是在眼前晃悠着就满足,霍长渊觉得自己的伤好得更快了。
霍长渊的伤很重,尽管这几日营地里忙碌,都没往他这儿烦,钱掌柜他们就被安顿在附近的营帐内,他们也是坦的很,偶尔还和士兵过过招。
赵菁菁抱着昆布进来时,靠在那儿的霍长渊视线又盯上了她,赵菁菁扭头对上他的视线,无奈:“你看什么?”
“我看自个儿媳妇。”霍长渊咧嘴一笑,什么话都讲得出口。
赵菁菁不理他,可止不住身后的人目光炙热,自己走哪儿,那目光就跟了哪儿,饶是定力足,也架不住他那厚脸皮。
莫说赵菁菁了,就是来给霍长渊换诊的军医都觉得帐子里热得不行了。
最后赵菁菁实在忍不了低声嗔道:“你收敛点儿。”
“我媳妇长得好看,我多看两眼,把之前没见着的补回来。”
“霍长渊!”
霍长渊觉得媳妇娇羞起来更好看,余光里一撞上军医脸上褶子和菊花似的,瞬间败了兴致:“行了,包扎的东西放这,我媳妇会。”
军医如蒙大赦,赶紧拎着医药箱逃了出去,真是夭寿了。
赵菁菁气他任性,可又不能当真不管他,好在她还真跟杜大哥学过,包扎和一些药理,扫了眼绷带先给他清理伤口,这一清理,才瞧见他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好几处在偏离几分就要伤着要害。
霍长渊嗅着熟悉的栀子香,嘴角从她包扎开始就一直咧着。几番动作,势必免不了肌肤相亲,温香软玉在怀,抱着心上人,咧笑咧成了个憨憨。
她埋着头清理,包扎过伤口,便看他裸着的上半身,上面白布交错,怔怔定在了榻前。
种种话语在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有他的紧张神情。
赵菁菁嗫嗫:“为了我值当吗?”
如郾城里的元袂之流,都是大富大贵中长大,诚然像霍长渊,也没吃过什么苦,如今却跑到这苦寒之地,冒着性命危险……
——要真是世子不好好待在郾城享福来这儿做什么!
——他那样的人,犯不着这样的事。
霍长渊被问得一愣,随即笑了,牵握住她的手,起身与她面对面站着,正好能看到她眼底的彷徨无措。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仿佛是告诉她,这就是答案。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儿就会随着你的喜怒哀乐而情绪浮动,这种感觉很新奇,毕竟从前从来没有过。后来,一直到很后来……太奶奶过世,我才知道她说的,心底牵挂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我早已牵挂于你。
只是那时候还自己不知,闹了许多笑话。”
“菁菁,不管前面缘由如何你成了我世子妃,而今,我如何都不会放手,你若逃了我便追,到天涯海角,都休想离开。”
赵菁菁的手心底下是一颗跳动热烈的心脏,怦怦,怦怦,仿佛在代替霍长渊说着情话。
一句‘只因为是你’,便叫她忍着平静的心湖再起波澜,压抑过久的情愫再掩不住。
不察觉中,她的眼眶就湿润了。
她不是爱哭的人,饶是当年,被齐景浩和越佩茹背叛,躲在那山洞内性命垂危时,她都没有哭过。
从小到大她都知道,眼泪不值钱,她想要的,她想做的从来都是自己去争取。
这样温柔多情的话,她也不是没听到过,当年齐景浩不知在信中在自己面前讲过多少,比霍长渊这一番更动人。
可就是眼前这傻憨憨的话,让她忍不住想哭。
他说的磕磕绊绊,也未必有多动听,可就是在击溃着她心底的那道防线,她高高筑起的墙,被他一点一滴的击倒。
他说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心。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城墙开始坍塌。
他让她觉得哭也没什么丢人的。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努力逗自己笑,又不知该做什么,心中喜悦酸涩混杂着,泪水便流的更汹涌。
“菁菁,你别哭,别哭,你一哭我这连胸口都疼得厉害。”霍长渊捂着自己的胸口装可怜,随即又仔细看了她此刻身着的男儿装一会儿,故作轻佻道,“赵菁菁,你哭成这邋遢样小爷还觉得你好看,你看我多喜欢你。”
赵菁菁冷不防打了个哭嗝,瞪着泪眼,可在霍长渊眼中,这简直叫他难受,他的媳妇儿怎么如此好看。
心里想着,霍长渊真就将这句话给说了出口,傻憨憨看着她:“菁菁你真好看。”
赵菁菁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故意沉着脸,将霍长渊‘请’上了床。
“好好歇着!少说话,不许下床!”
一个重伤患者,浑像个没事人似的乱动,着实不应该。
想想里头多数又是因着自己的缘故,脸又微微红。
几天的功夫,霍夫人千里追夫的故事已在众将士间流传开来,但谁也没胆儿敢上霍长渊那营帐里去看看名动郾城的霍夫人长什么样,能让霍大人昏迷之中一直念念不忘。
赵菁菁为了照顾霍长渊只偶尔进出营帐,在听盈翠说的追夫版本,就更少迈出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被押在床上躺了大半日的霍长渊手臂一伸,就把侍候他服药完毕的赵菁菁给搂到了床榻上。
“你小心伤口!”眼神却是恼他这般胡闹,浑身都紧绷起来,生怕压着他伤处,一面磨了磨后牙槽,“霍长渊!”
“我就是想抱着你睡,放心,纯睡觉。”
赵菁菁心想,霍长渊的话可比话本里的虎狼台词都要凶猛多了,就听他又道:“总觉得这么抱着,就好像还在江林王府里头,特别踏实。”
她一下也想起了郾城,不过秀眉轻轻挑了挑,想到了嬷嬷在的几晚,哪次不是以棍棒做结尾。
便道:“这一回来的匆忙,早知你怀念,我就该带一些竹条来。”
霍长渊瞪着她,眼神控诉她不是人,随即视线飞快在营帐内溜了一圈,生怕她真的带着竹条鞭子前来。
随后就飞快的躺下了。
赵菁菁看他如此,放松了身子,与他面对面并排躺着,看着他刀削似的俊朗面庞,五官完美承袭了江林王和元王妃的优点,虽比在郾城时黑了些,瘦了些,就连气质都有了些变化,似乎是……更迷人了。
霍长渊盯了她一会儿:“赵菁菁,你不会真带了竹条来罢,我现在身上有伤,可禁不起打。”
赵菁菁没作声,霍长渊心痒痒的,渐渐,渐渐的,头越来越凑近。
她的静止不动,给了他极大的鼓舞,霍长渊眼角带着笑意,视线缓缓往下,在呼吸交错间,轻柔的吻印在了赵菁菁的唇上,温柔,缱绻,诉说衷情。
两人四目相对,赵菁菁从猝不及防的僵硬,唇齿相碰,灼热的气息似乎要烫着自己,一如他眼底的深情。她缓缓放松了身子,在留恋厮磨之际,主动地,轻轻的回碰了一下他的唇。
霍长渊的气息在顷刻间生变。
赵菁菁便被他牢牢地压制在身下,“你——”
那眼神像是饿了许久,要把她一口拆吃入腹的凶兽,营帐内的温度随之升高。
连喷出的呼吸都滚烫得厉害。
“赵菁菁,是你惹我的。”霍长渊嘶哑着放了狠话。
赵菁菁脸色绯红,弱弱的说出一句,“你……你别乱动。”
霍长渊哪像是能受控的样子。
赵菁菁眼看着要走火,杵着了他腰身最轻浅的伤口,就像是放了气儿似的,霍长渊龇牙咧嘴躺了回去。
营帐内寂静一片。
外边还在传来士兵的声音,巡逻的,无聊彼时的,隐隐约约传着,更衬得营帐内安静。
赵菁菁缓缓呼吸着,也不敢说话,怕自己的举动又引了隔壁的人,只想等时间长一点,他睡着就好。
可某人岂能睡得着,等啊等,等啊等,带着些愤愤,翻了个身,盯着她。
“我好饿。”霍长渊一语双关地甚是幽怨可怜:“我都饿好久了!”
赵菁菁的脸登时涨红:“这是在军营里!”
霍长渊往她这儿靠拢,被她推了一把:“不许乱动!”
霍长渊苦着神色,越发幽怨:“太孙妃说不定都有身孕了!”
“……”如此直白的话传到她耳朵里,赵菁菁话都说不出,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身上还有伤。”
“那伤好了呢?!”霍长渊盯着她,早晚是腹中之食。
“伤……伤好了,那就要剿匪,你别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来的!”赵菁菁说着说着有底气了,“难道你不想立功回郾城去,我爹,我爹他还在刑部呢!”
霍长渊愣了愣,看穿了她这借口,却又奈何不得,心中谋划着且等他伤好了,嘴上哄着:“那也成。”
赵菁菁松了一口气,可却没什么睡意,以防这家伙再起心思,便转移话题:“如今你们是怎么打算了,我来了有几天了,卢大人似乎都没有动静,可曾派人进山看过?”
“派了,情况并不乐观,山中地形复杂,我们若要硬闯,肯定不妥,除非从耀江那边调派些人过来,但这样大范围包抄,效果并不会理想,最好是能潜入其中,我打算等伤好了带人进去看一看。”
大致情况赵菁菁这几日也了解,这些山贼盘踞多年,有些甚至都传了有两代,人数不清楚,手中多少兵器不清楚,就算是知道位置靠近去,也容易被他们陷阱伤及。
若是用拖延战术,也不知要多久才能耗尽他们,那位卢大人是想尽快解决,霍长渊也是如此打算,就是两个人的意见达不到一处去。
赵菁菁想了下后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让他们起内斗?”
“想过,我们没来之前,这些山贼之间其实也不太平。所以我打算潜进去看看再做打算。”
“我听说其中有一个嗜赌如命。”
霍长渊看向她:“护送你前来的那些人,是赵家在此有生意?”
赵菁菁面不改色:“越家在这里有……庄产,他们是庄子上的护院,你也知这里不太平,所以这些护院都是有身手的,你如今有伤在身,可以让他们偷偷进山去。”
“越家?”甘州越家,赵家不是没与越家联系了吗?
“是啊,虽说没有往来,可我母亲是越家唯一的女儿,我是唯一的外孙女,托他们帮这点忙应该不难,而且他们不受你们管,我可以让他们离开营地,偷偷潜入山中。”赵菁菁看着他手臂上的纱布,脸色微凝,“我总觉得,你这一次的伤,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霍长渊眉宇微动,拉握住了她的手,抱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盯着营帐顶端,眼神微黯:“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进山了。”
“已经派了人?”
“是啊。”霍长渊倒没瞒着她,“早在此处驻扎前,就有人进山了。”眼下这么多天过去,应当已经将那些摸了个遍。
“那你……”赵菁菁恍然,说要伤好之后带人进山,是做给有些人看的?
霍长渊点点头,他这一趟前来许多事都是不得不防。
赵菁菁见如此,心下放心了许多。
两日后,赵菁菁收到从郾城来的书信,从时日上算,正是她离开郾城不久后发出的。信是杜宗郴写的,告知她刑部那边的情况,以及郾城里自她离开后的一些有关动向,多少是为了让她来此地无后顾之忧。
霍长渊知道是郾城里来的信,便猜到主笔之人是谁了,而赵菁菁看完就收了起来,早早看到了他假意不在乎的模样,屁股却黏在了凳子上,眼儿瞪老大企图偷窥一二。
他被扫着,干咳了两声道:“杜家和刑部侍郎有些远亲在,杜宗郴又是行医普度的,多少会给几分薄面,再者我临行前便已经打点过,岳父大人在牢里条件是艰苦了些,但绝对不会有性命忧虑,只等再熬些日子……”
霍长渊打点了多少银子她自然知晓,加上她打点下去的,父亲在刑部还算妥帖,倒是定王府那儿……
赵菁菁轻轻按了按袖口中的另外一封信,起身道:“我去看看煎的药好了没?”
霍长渊拉住她,不想她走,这两日言明说是让他好好养伤,都不肯同榻睡,这才温存几日呢。
“别闹!”赵菁菁将他按回去,转身出了营帐,霍长渊看着她背影,身子往后倚去,懒散散的神情里多了一丝凝重。
须臾,他缓缓解了手上的纱布,从受伤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这几日卢大人三五不时的来催,嘴上关心伤势,说到底还是想催着他进山去。
立功之外,他等不及,郾城那边怕也是等不及,这么好的机会啊。
霍长渊缓缓的将纱布又缠了回去,刚系上,营帐外就传来了卢大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往里走来,也不问里面有没有人,直接拉开帐子:“霍大人,你的伤可好些了?”
霍长渊故作憔悴,又强撑着些,笑着回:“小伤,恢复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卢大人观着霍长渊,明摆着没好全的,却当没看到似的,“那就尽快安排进山,我已经为你调配了百名最精锐的士兵,按你之前说的办,分头潜入。”
“三日之后可。”
得了准信,卢大人脸上笑意更浓:“哎,我可瞧见世子妃了,千里迢迢的来到这儿,倒是对世子用心,不过有件事得提醒世子。”
霍长渊瞥了眼他腰间系着的玉佩:“卢大人但说无妨。”
“这毕竟是营地,她纵然穿着男装,可还带着两个小丫鬟,还有她那十来个仆人,传到郾城,我们这剿匪军如此不严,怕是要引人非议。”
“卢大人说的是,进山前我就会安排人送她回赵搬城。”
卢大人呵呵笑着,视线又在他伤了的手臂上定了定,掩着心思:“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