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并非她们运气好,而是这边人多势众,对方不敢招惹。
盈翠得知后心有余悸,好半响都没作声,直到离开这片林子,到了道上,阳光照耀下来,这才将那冷飕飕的感觉驱散。
快中午时,他们到了驻扎营地外。
未等下马车询问,前方就传来了呵斥声:“什么人!此处是营地重处,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们快走!”
几个守卫士兵亮出刀剑将她们拦下,凶神恶煞的模样,若非身上穿着士兵衣服,都要让人错以为他们是土匪山贼。
赌坊的钱掌柜跟在赵菁菁身后并未上前,这样的情形下若是再起争执,就要被认为他们有意图了,赵菁菁客客气气道:“我们从郾城过来,营里可有一位名叫霍长渊的人?”
“我们……”赵菁菁才拿出钱袋子,打算让他们通融,直接被那刀剑被逼退了,险些割伤。
“小、少爷!”盈翠忙护住赵菁菁。
钱掌柜扬手,这些个打手扮成的仆人即刻护住了赵菁菁。
形势登时紧张了起来。
“来人!”士兵盯着赵菁菁她们,神情越发凶狠,朝后喊了声,十来个士兵冲了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
“先将人拿下再说,肯定是那些山贼假扮的!”
“我们不是山贼,我们是郾城江林王府的家眷!”盈翠情急之下大喊,“我们是来寻世子的!”
士兵们围着她们十分警惕,虽没再靠近,却围的密不透风。
“营地里几百号人,哪来的江林王府之人,你们这模样还能从郾城跑来秦地?怎么,前几日装老弱妇孺闯营地还不够,如今要来寻亲。”士兵瞧她们的眼神就是在看山贼,“快把他们拿下!”
说着,这一群人就要冲过来。
营地之外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情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菁菁心中想着,摸出江林王府的牌子扔在了士兵面前,高声道:“诸位,我们不是山贼,你若不信,大可拿着此牌送去给你们主事的将领看,我知道你们是从郾城兵营中被调派过来的,也知道你们何时从郾城出发。你们真要拿人,问过后也不迟。”
士兵从地上捡起牌子,拿在手上翻看了下,虽眼底有怀疑,但没再让人逼近。
“只是劳烦通报一声,若是营地没有这个人,我自会回去。”
士兵将牌子扔给身后的人,没有要进去通报的意思,直接赶人:“这附近山匪流窜,烧杀抢掠,你运气好到了这儿,运气不好可就在贼窝里了,还找什么世子,要真是世子不好好待在郾城享福来这儿做什么,赶紧走,赶紧走!”
赵菁菁委实没料到,王府的牌子拿出来了这些人仍是不肯放行,就连通报一声都不肯,可郾城兵营中出来的士兵不该如此的。
“还请通融一下,我真的有要紧事。”
“这才刚吃了败仗,死伤严重,前两日又有山贼假扮成妇孺装可怜弄伤了我们好几个士兵,卢大人下了死令,谁也不许进。你们赶紧回去,就是要找人,也去城里等着,等剿完了匪人自然就回去了,就能见着,走走走。”
“死伤严重?”赵菁菁心头突兀一跳,“郾城派来剿匪将士远比流寇数目多上一番,且武器精良,即便是不能一击得手,怎可能有过大死伤?”
士兵终于正眼瞧了赵菁菁:“你那是不知道那伙人的厉害,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火铳,对这儿山川地形极为熟悉,跟老鼠打洞似的。郾城来的,都不知晓,还想着挣个大功,结果落了人家的陷阱里头,命都要没了。”
他没说的是,卢大人还是故意鼓动的那些人,让他们去冲锋陷阵,既试探了流寇实力,又保全了自个人马,害了好些人平白受伤:“爷没功夫跟你唠嗑,走走走。”
赵菁菁被推搡踉跄退了好几步,好在香琴在后面扶住了她,气得跟人理论:“什么好话都说了,就只是让你们通禀罢了。”
那人一听脸色就变差,方才是用手,这下直接用上刀鞘凶狠杵着人:“赶紧滚!”
“你——”
钱掌柜他们跟着拔了刀与这些士兵对峙,赵菁菁被护在了身后,场面越发紧张。
香琴心疼揉着赵菁菁被敲疼了的手背,一面望向主子,不知该接下来该如何。
只见赵菁菁神色如常,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帐篷所在。
“小姐,要不回城去寻官府里的人,由他们出面来说……”
不等她话音落下,赵菁菁盯着那帐篷的方向高喊了声:“霍长渊!”
死伤惨重,落了陷阱,这里的人还不知道你就是江林王世子,除非你是死了,否则你就应我一声。
“霍长渊!你给我出来!”
“军营重地,岂是你能肆意喧哗的!”守卫营地的将士怒喝着把他们往外推搡。
再能打的人也抵不住这么多人,还得防范这些士兵要拿人关押,步步后退时,赵菁菁用尽了力气喊:“霍长渊——!”
尾音颤着,赵菁菁看着那帐篷顶,握紧了拳头。
“菁菁?”对面第三个帐子那,突然晃出来一人,踉踉跄跄,突兀地顿了一下,恍惚以为是错觉,待看清人后如猛虎下山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推着他们往外的力道终于减轻,霍长渊扯开那些阻拦的士兵,看着被仆人护着的赵菁菁,下意识的抹了下自个儿的脸:“菁菁?”
喊了几遍后,霍长渊脸上才露出喜色来,直接冲到她面前,有些不太敢碰她,又很想要摸摸她,最终化为菁菁二字,傻愣愣的看着她。
她怎么来了……
而赵菁菁眼前的,却是个浑身是伤的人,胸前吊着胳膊,那布条还染着血,整个人异常消瘦,脸上都没什么血色,衣襟上有些还开裂了,隐约可见伤口渗出的血迹。
而他试图来抓自己的手,看起来还算完好,却一直在颤抖。
“霍、霍大人。”士兵见赵菁菁真的是来寻亲的,纷纷下跪,他们可真不知道他是什么世子,只知道打架厉害。哪能想到他是世子,更没想到他媳妇能寻到这儿来,打扮成这样谁能认得啊!
要知道这些日子他带兵剿匪,可比那卢大人靠谱多了,可官职没人家大,所以之前那次才会出了事,险些命都没了。
“进去再说,先进去。”霍长渊好不容易牵住了她的手,软乎乎的,多真实啊,就是他媳妇。
霍长渊顿时笑裂开了嘴,这一笑,牵动了干裂的嘴角,嘴唇苍白更甚,却实实在在的,笑出了春风得意。
哪管旁边谁看着呢。
盈翠她们跟着入内,连带钱管事她们,赵菁菁也来不及看四周围,就被霍长渊藏宝似的拉紧了营帐内,浑身的伤还是皮,冲着她笑:“赵菁菁,你是不是想我了?”
赵菁菁就那么看着他不说话,明明不过半月的功夫,好像隔了一世,明明在郾城活蹦乱跳的人,却变成了面前这样苍白模样。
他看着自己笑,赵菁菁却一点笑不出来,死死地咬着唇,疼得不像是幻觉,再怎么都比不得心里面的疼。
“哎,你说句话啊。”霍长渊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凑到前面,挺想亲一亲的,可又怕自己现在脏兮兮的她不高兴,便哄道,“见了我太高兴了?”
赵菁菁抬手按下了他腰身,霍长渊整个人跳了起来,呲了声眉头皱的老高:“疼疼疼,你轻点。”
赵菁菁忍着情绪:“你把衣服脱了。”
霍长渊愣了下,本想再调侃一句是不是觊觎小爷身材,可对上她的目光,他要往腰间的手也放了,若无其事道:“小爷没事,小伤,都是小伤,别看这哪儿哪儿都是血,其实都是别人的,这儿条件不好,我没空换衣服。”
话没说完,霍长渊忽然顿住,整个人有些慌了。
他连忙往旁边看去,没有一块干净的布啊,于是又看自己的衣袖,呵,更脏!
于是他小心翼翼到了赵菁菁面前,拿起她的衣袖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啊。”
赵菁菁意识过来时,眼泪已经无声滑落,她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无措,小心翼翼的拿着她的衣袖轻轻给她抹眼泪,泪水就落的更凶。
“我,我错了啊。”也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可她哭了啊,霍长渊这还是第二回 瞧见她这么哭,上一回是在那渔船上,可黑漆漆的没瞧清楚啊。
“你别哭,我错了,你别哭。”霍长渊眼看着这泪水越来越多,慌了,单手给她擦了擦,后而干脆把她抱到了自己怀里,“我这不是没事么,你千里迢迢过来,我……我高兴坏了,我这些天一直梦见你,梦见你一直朝着我,还不让我抱。”
“现在抱着了,你让我抱会儿,别哭。”
赵菁菁回抱住他,却不敢用力,生怕用力一点,这个人身上的血流得更快,也不敢放在他后背上,整个人僵硬的杵着,眼前却是模糊了。
他活着,没有出事。
还是那个结实的怀抱,如此真实,驱散着她多日来的不安。
营帐内飘起哄人声,就像是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的,耐心无比:“我错了,菁菁,你别哭,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营帐外几个士兵面面相觑,这还是训的他们不能还手的霍大人么。
狗粮多吃不宜,便都自觉的让开了许多。
营帐内,霍长渊还在想法子哄,女人的泪可真多啊。
须臾,赵菁菁哑声开口:“你还答应我说会照顾好自己,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你个骗子。”
“我……”终于听着她说话了,霍长渊松开手,上下看着自己,心虚道,“这是意外,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话。”
说完后,霍长渊想到了什么,目光紧紧盯着她:“那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来这儿的?”
赵菁菁没作声。
霍长渊即刻顿悟了什么:“快马加鞭至少也得大半个月才到这儿,你是收到信就来了?”
赵菁菁依旧没作声,可某人无师自通了,将她的担忧和关切无限放大,嘴角的笑意也咧的越发大。
“只是晚回了几日的信你就担心了。”霍长渊脸上止不住笑意,感觉自己能就地翻几个跟头,“我这伤可值得了。”
“你胡说什么!”
赵菁菁瞪着他,霍长渊即刻收了神色,又将她抱到了怀里:“我特别高兴!真的,现在就是要我……”
“霍长渊!”
不等霍长渊说出那几个字,赵菁菁呵停了他,她的眼底闪过失措,对那几个字十分的忌讳。
霍长渊被她这一呵,将她抱得更紧,允诺着:“我不说了。”
营帐内安静了会儿,赵菁菁轻轻推开他,视线落在他吊起的手上:“你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纨绔将在这个月完结,新坑《公公您有喜了》,会在纨绔完结后开~
第072章 .前兆
营帐内沉默了许久, 霍长渊最终敌不过赵菁菁的询问,还是开了口。
七月中后他们一行抵达秦地,派了一部分人进赵搬城, 与官府商议后, 来到了沧黄山脚下扎营。
最初的对策是先观测情形, 山中地形混杂,他们找了几个向导, 预备分批次进山勘察过后确定了位置, 再行下一步打算。
但带兵的卢大人是个好大喜功之人, 高估了自己又低估了这些山贼, 嫌着秦地官员无用, 一意孤行要按他的计划来执行,不等进山勘察就要直接派人前去, 说是要打个措手不及,结果却遭了山贼的陷阱,伤了不少人。
霍长渊这回奉命前来,除了卢大人和几位将领外, 并没有人知晓他身份,而以他的官职,在初到时,是要先听命于他的。
带兵进山时他倒是预见到了陷阱的事, 可奈何山中地形复杂,为了救人他才会掉下陷阱。
好在被及时救了上来捡回了一条命,回了营地后昏迷了几日才醒来, 所以回信便迟了。
为了不让赵菁菁瞧出端倪,手受了伤的霍长渊写字时还万分小心,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个察觉有异赶过来。
赵菁菁一瞥,就瞥到了案头上还展开的书信,正要走过去,就被霍长渊稍稍起身拦了拦,不过赵菁菁已经瞥见了信上开头:“吾妻安,为夫这一切安好,吃得好睡得好……”
霍长渊一边听她念,一边对上她扫视目光,不言而喻,心情顿觉十分微妙:“我这伤看着是吓人了些,但都是皮外伤,军医都说了养上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他真没想到赵菁菁会来这儿,出现的一瞬,简直让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顺势抓握住她的手,笑得满是知足:“你我分隔两地,你又知我是来剿匪,本就凶险,免不了担心,我原是想等伤势好了瞒过去,就算将来被你发现,也不过是身上一条疤,是爷以后吹嘘的资本。”
赵菁菁没挣开他,目光随之落在了他身上,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梦里的一幕和现实之景重叠,她喉咙里瘙痒难耐,清了清嗓子,胸口的悸动的感觉犹在,最终化成一句似哽咽般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这一路的奔波似乎终于冲破黑暗到了光的尽头。
等真的看到她,赵菁菁完全松懈下来,一腔的话,最终也只是想着他没事就好。
霍长渊看着消瘦清减的人儿,也不曾想过她会这样紧张自己,紧张得不远万里追了过来,心脏那儿被一种名为甜蜜的情绪鼓得满满的,高兴的都想出去绕着营地跑两圈,才能发泄。
最后霍长渊抱住了赵菁菁,轻抚她后背,嗓音微哑:“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回郾城,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一辈子相守,到头发都白了,提不动竹条子了,都还能在一个锅儿里吃饭,一个榻上睡觉。
霍长渊没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过赵菁菁这一趟到来,却着实给了他机会。
他的伤不方便自己行动,本来底下有两个士兵照料的,但赵菁菁一来,他的生活档次一下就上升了许多。
香琴和盈翠跟了赵菁菁许多年,是属什么都会的,条件好的不去说,没条件那就创造条件,才几天的功夫,就愣是将霍长渊的脸色给养红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