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嘛,不就是那个不解风情殷却骁的宝贝妹妹,早几年千秋宴他见过,生的漂亮,性子也活泛,不过才隔了几年,想必变化不大,不给见就不见,有什么大不了的!姬亥就是个小气鬼!
只是姬亥还和小时候一样,是个笑面虎,方才明明都那样生气了,却还是笑着的,不显丝毫端倪,分明都当皇帝了,还是喜怒不自专,真是可怜。
待将聒噪的姬旼清理出去,姬亥才收了关于两年前卷宗,记载的是殷却骁战死的那一役,转身入了里殿。
殷却骁以为姬亥接见平湘王,许久才能进来,便将亵衣拿出来,赶忙又缝制几针。
才将半个袖子缝上,就听见外面通禀,姬亥又回来了,她头疼且手忙脚乱的把衣裳塞起来,陛下怎么日日往她这儿跑?给彼此一点儿单独的空间不好吗?
“满满,满满。”姬亥唤着她的名字进来。
“平湘王刚送来一只灵虎,满满要去看吗?听闻性子温顺,极为喜人。”
殷却暄觉得姬亥是在哄人,老虎这东西野性未驯,凶残的很,怎么会温顺喜人?
“陛下又在糊弄臣妾了,那是猛兽,怎么会温顺?”
“正是因温顺,所以才能被当做灵物献上来,平湘王说那灵虎通身雪白,干净的像是新雪,漂亮的很,满满当真不想去看?”姬亥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不相信,当即好言相劝。
今日华阴公主带着两个孩子去灵山祈福拜佛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就不信这次带着满满去看灵物还能让这两个孩子搅局?
作者有话要说:陈大夫:“小路小路,你为什么不说话?”
小路:……
第46章
灵虎的确通体雪白,浑身没有一根杂毛殷却暄倒是不知道,她看不清,就模糊见着白花花一团,圆圆滚滚的一小个。
“怨不得陛下说性情温顺喜人呢,就这么大个小东西,能不乖顺?”那小白虎才刚出生没几个月,摇摇晃晃的,跟只猫差不多大。
平湘王怕这小虎在笼子里子害怕,押送的时候还将它的母亲带上了,不过小白虎的母亲现在被另关在别处了,母老虎凶的很,若是吓着皇后可不行。
“小虽小,但早晚还是能长大的。”姬亥从旁揪了把喂鹿的草,用来逗小白虎,不想那小东西竟然吃素,一把咬住草,嚼着嚼着咽了先去。
姬亥下意识搓了搓手,这吃肉的动物这么爱吃草,能不能长大还真是回事儿……
殷却暄不确定的问:“陛下……刚才喂的是草?”
姬亥缓缓点头,她不可思议的从一旁又拽了一把,小老虎低头吃的格外香,好像天生是一只食草动物。
吃草的,能不温顺吗?
百兽园的人养了这小老虎几天,发现这小东西不吃肉,只跟着鹿群一起吃草,没事儿还喜欢混在鹿群里学它们闷闷的叫,觉得新奇,便报上去。
百兽园一时热闹起来,不少主子都特意跑来看这个跟鹿扎堆儿的小老虎。就连宫外的大臣不少好奇,也挨个进宫瞧了瞧。
~
“平湘王献一只食素的老虎,恐怕这礼物再难有人企及,必定是独占鳌头。”姜太尉重新查看了一遍献给姬亥的寿礼,又添上一对青玉兽纹双耳长颈瓶。
姜息楼看着给姬亥的寿礼,眼红脑热:“只咱们一家就这么多珍宝,朝野上下加起来得多少啊……”而且这寿礼,都是收进陛下私库里的。
姜太尉瞪他一眼:“这些东西虽金贵,但当不得金银使唤,只能用作赏玩,瞧你这眼皮子浅的。”
姜息楼讷讷的低下头,只是呼吸却急促起来,虽然这些不是真金白银,但比较起真金白银来强上百套。
“为父许久前传了信给岑满霜,但他迁延多日未回,为父已经派人去函谷关打探了,你时刻盯着点儿来回信的探子。”姜太尉心里逐渐升起不安,按理说,他以往写给岑满霜的书信不久便能得到回复,这次拖延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了。
虽然那头传信来说,岑满霜卧病在床,但他派去探望的人却回复说,去了岑府并未见过岑满霜本人就被请出来了。
姜息楼漫不经心的应下,转而他教人套了马车,径直奔赴城西市坊。
早有守在太尉府的探子将消息传递给宫里,彼时姬亥正在承泽殿下的地牢里,承泽殿虽是被空出来了,但下头的地牢却不曾空,一直是历代皇帝用来关押秘密人物的地方。
昨日平湘王姬旼给他送来一份大礼,可比吃草的老虎重要多了。
对外抱病在床的岑满霜正大大方方被吊在暗牢的最深处,他鬓发散乱,低垂着头,四肢被固定捆绑在暗红色的圆柱上,身上散发着不怎么好闻的气味。
是野生动物的腥臊气和粪便的味道。
姬亥由人搬了太师椅,不慌不忙的落座,面上的笑容若有若无,双手交扣,平静且温和的看着岑满霜。
岑满霜是与老虎关在一起被押送进建康的,姬旼倒不担心岑满霜会死在虎口下,当年岑将军与先帝狩猎之时徒手打虎的事件还历历在目。
虽然年纪大了,但多少还是能和护犊子的母老虎平手,两方在一个笼子十余天僵持不下,割据一角,互不干涉。
但到底是猛兽,这十余天岑满霜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放松,好不容易被关到别处,昏睡了一日还不曾醒。
姬亥笑着扬了扬下巴,下头人会意,将一桶冷水泼在岑满霜身上。
岑满霜动了动,小齐大人用剑柄挑起岑满霜的下巴,声线冰冷:“岑大人,您醒了。”
岑满霜皱了皱浓黑的眉毛,抬眼去看,下方端坐的男子气质高华,五官深邃却不失清雅温润,他分明不曾见过。
“就是你将本官抓来了,你要做什么?”岑满霜武将出身是个硬骨头,此时此景也不曾有半分惧意。
小齐大人目光淬冰,直射岑满霜面上,手中的剑出鞘,伴随着岑满霜隐忍的闷哼,一截血淋淋的小指掉在地上。
“不敬圣上,岑大人好大的胆子。”
“圣上?”岑满霜目光疑惑投向姬亥。
因姬亥过于不受先帝重视,因此无论前朝还是边关大臣,都不曾见过他,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曾知道新帝到底生的什么样子,也难免岑满霜觉得惊骇。
“岑大人先别计较朕的身份,你不如想想,这几年来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姬亥不紧不慢敲打着太师椅扶手。
“我如何能相信你是当今圣上?口说无凭。”
小齐大人讥讽一笑:“那您以为当下还有谁能指使得了平湘王?莫要负隅顽抗,还是早早交代的好。”
“你们若是不拿出证据来,本官是不会相信你就是当今陛下的,本官可不是好糊弄的。”岑满霜满脸警惕,即便被砍了一只小指,依旧中气不减。
小齐大人抬剑,欲要再断他一指,被姬亥拒绝了:“齐言瑨,将你的腰牌拿出来给他看。”
岑满霜冷哼一声:“原来你叫齐言瑨,莫非是当朝御林军统领齐大人的儿子?”
齐言瑨不言,从腰上解了古铜色古朴厚重的腰牌,上面赫然有着“御前壹品齐言瑨”几个字。
“这腰牌是宫中特有工艺锻造,想必这个做不了假,此外,伪造宫中腰牌,是杀头的大罪,不知岑大人现在可信否?”齐言瑨面色不改,依旧冷若冰霜。
岑满霜这才对姬亥的身份怀疑尽释,他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头一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朝着姬亥哭诉:“陛下,臣冤枉,老臣有眼无珠,竟是不认得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至于您让老臣反省这几年做的事儿,老臣问心无愧,没有什么好反省的。”
他睁开半只眼睛,悄悄打量姬亥的神色,见他没有丝毫松动,继续哭道:“老臣冤枉,老臣家中世代为官,镇守边疆,为朝廷祛除外敌,臣早已将生死托付,一心为国,臣问心无愧,还请陛下明鉴。”
端的是一派忠肝义胆模样。
“岑大人好一片赤胆忠心,只是可惜这忠肝义胆的确是为了皇家,但却不是为了我大梁的百姓。”姬亥微微抬了下巴,岑满霜做过之事,他心里明镜儿一样。
“老臣冤枉,还请陛下明鉴!”岑满霜一味的只知道喊冤枉。
“既然岑大人觉得自己冤枉,不如朕帮你回想一下,你到底做过了什么,你忠于先皇不假,但这忠于先皇的代价却是用忠臣的性命所换,现如今平阳地无主帅,岑大人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扛得起两地的边防?”
岑满霜心肝一颤,听姬亥提起了宣王的封地平阳。当年之事,他的确接到了先帝的命令,还有姜家在其中作保,他才肆无忌惮的将前来求援的殷却骁关在函谷关外,眼睁睁看着他被射杀于城下。
但是这件事的的确确是先帝吩咐的,他没想到当今陛下竟然把旧账翻到了先帝的头上。
“陛下饶命,老臣的确是忠于皇家,若是先帝还在,必定能证明老臣的忠心,还请陛下饶命。”岑满霜委婉的将先帝搬出来,他就不信,姬亥敢与他老子唱反调。
“那岑大人意思是,是先皇命令你残害忠良?先帝身为一国之主,虽已驾崩,也容不得你信口开河诬陷,你可要想好了再开口。”姬亥又将皮球给他踢回去。
岑满霜哭声一止,先帝当时的确没传下圣旨告诉他除掉殷却骁,都是姜家在中间传信,还有宫里来的宦官暗示。况且若是他说此事是先帝所吩咐,指不定还要落个污蔑先帝的罪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名。
牢房外有人进来,低头与姬亥低语几句,姬亥继而起身,朝着齐言瑨招手叮嘱一番。
“岑大人也别与朕绕弯子了,您好生想想这话该怎么说,想明了知会一声,自然会有人替你传话,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一家老小考虑不是?”姬亥言笑晏晏,唇角的弧度恰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像是用尺子丈量出来的。
右眼角一滴泪痣在昏暗中生在雪白的肌肤上,竟是格外显眼,衬的如魔如魅。
岑满霜咬着牙,眼睁睁瞧着姬亥身影远去,他没想到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是拿先帝之名压不住。
齐盛负手而立,脊梁笔直,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招了招,便有人将一架子叮当作响的刑具推上来。
齐盛抬眸,不苟言笑,面色沉的恰与这昏暗的地牢成一色:“岑大人,陛下临走将您交给臣了,您若是不想说,就从刑具里面挑几样玩玩儿,私牢不比刑部,什么阴私的玩意都有。”
岑满霜转头,他必定是不会承认的,残害忠良罪名过大,他可扛不起。
他是武将出身,什么样儿的伤没受过,怎么会怕这区区刑具,只盼着姜太尉早早发现端倪,将他救出去,他也不能把姜太尉供出来,毕竟他还得指着姜太尉前来救他。
姜太尉是当今太后的哥哥,深得先帝器重,又位高权重,新帝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不管新帝是为了什么要旧事重提,但他咬死了不说也不能怎么着,毕竟函谷关除却他之外,再无一人能领兵。
只要他什么都不说,小皇帝还得客客气气把他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男主开始搞事业了……
小齐大人我想着给他起个好听的名字,脑袋里忽然蹦出齐言瑨
起名废就是想到什么起什么,例如岑满霜和姜息楼(霜月满西楼)就莫名蹦出来的!!
第47章
探子来报,姜息楼去了城西市坊汇见耶律齐。姬亥一直就觉得耶律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只当人继续盯着,一有异动赶忙汇报。
耶律齐加上姜息楼,乌合之众罢了。
他们暂时没有什么大动作,现在收网过于不值当,再等等,等到狗急跳墙。
~
于太医作为师弟,主动过去探望了师兄陈大夫,他略微忐忑的敲了敲门,师兄的暴脾气他还是知道的,恐怕少不了一顿打。
一进门,就被陈大夫一巴掌打在头上,陈大夫吹胡子瞪眼:“好你个小子,竟是把你师兄都搭上了,看我打不打死你!”
陈大夫把鞋一脱,举着鞋开始满屋子追于太医,于太医常年在宫中任职,也算是养尊处优,哪里比得过乡野里四处流窜的陈大夫,只能抱头求饶。
“师兄,师兄,我错了,师兄!”
跟在于太医身后进来的小药童目瞪口呆,师父在太医院里可是人人都称赞尊敬的,什么时候见过他如此狼狈。
小路敲了敲大敞的房门,房内闹着的师兄弟停下了齐齐向外看。
于太医皱眉,指着问道:“师兄,这是你收的徒弟?”
“不是,路上捡的,叫小路。”陈大夫整了整衣摆,恢复衣冠楚楚仙风道骨。
“师兄,这路上随意捡的人怎么能带进宫,万一图谋不轨怎么办?若是危害到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于太医为官多年,难免对人有戒心,絮絮叨叨的跟陈大夫开始讲道理。
陈大夫常年隐居深山,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皆把人性往好处去想,他不欲听师弟的絮叨,摆手岔开话题:“现在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给皇后娘娘诊脉了?万一耽误了怎么办。”
于太医听他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的拍脑门:“是了,是了,师兄请随我前来。”
陈大夫摆了摆头,示意小路拿着药箱跟上,他只习惯用自己的药箱,宫里的用不惯。
小路听他们念起皇后娘娘,像是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开脚,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成拳,眼眶泛起红,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陈大夫走了几步,见小路不曾跟上,转身折回去招呼他:“小路,走了,愣着做什么?你再这样我就不留你了!”
小路被陈大夫的声音唤回神志,敛了敛睫毛,这才一步一步沉重的向前走去。
殷却暄听说今日下午于太医的师兄出山前来给她诊治眼睛,不免紧张。于太医将他这个师兄吹的神乎其神,天上有地下无的,她期待的同时又不安。
万一这样厉害的大夫都不能将她治好,那她这辈子眼睛是不是再也不能好了?
她双手紧握,放在膝上,绷直的脊背昭示着不安,手心里出了冷汗,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姬亥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揉搓着。
“满满不要紧张,手都是凉的。”姬亥捧着她的手往胸口带,帮她焐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