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言瑨看了一眼姜暖月的背影,心下舒缓,面上却不显,只依旧冰冷,她方才必定是听出自己话语中的好意,才这样温柔的!
这小姑娘生的娇滴滴的,看着不像是能在宫里受人差遣,受委屈的,他也是好意,想问问小姑娘要不要回家找父母去。
但是既然人家还想留在宫里,那边随她去罢。
齐言瑨抬脚进了内殿,殷却暄命人给他赐座。
以往若是有事,都是江从或者底下的小太监前来给她传话,殷却暄与小齐大人并无过多的交往。
“小齐大人今日前来求见,可是有要事?”
“回禀娘娘,早前陛下派人前去请早年给娘娘治病的大夫,人现在已经到了,不知安顿在哪儿?”
殷却暄想了想,她的凤和宫快成另一个太医院了,加上新来的大夫,已经三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皇后多弱不禁风,宫殿里要供奉着三个大夫才能安心。
只是人家大老远前来,也不能把人赶回去:“将人同陈大夫他们安顿在一起就是,这等小事,何劳小齐大人亲自前来。”
齐言瑨微微低头,谦恭开口:“人是臣去请的,臣做事自然要有始有终。”
殷却暄点头,没想到这小齐大人还是个颇有原则之人,她想起姬亥曾与她说过,此次千秋宴,要将祖母请来,斟酌半刻,便问道:“不知小齐大人可知老太妃行进到哪儿了?”
齐言瑨一板一眼的回禀道:“老太妃是陛下身边的陈大人前去护送的,微臣并不知晓。”
殷却暄心中略微遗憾,但也只是点头:“既然如此,本宫让人送小齐大人出去。”
齐言瑨起身,想了想,还是委婉道:“娘娘若是不满方才那女子伺候,臣可禀明尚宫局,将人撵了出去。”
只是他说完就后悔了,他几时操心过旁人。
殷却暄上下打量他的神情,见他依旧冷若冰霜,心里暗道,这小齐大人好生严肃,月儿方才不过就是在她这儿哭了,他就以为是自己不满意月儿,要将人赶了出去。
但是这事儿也不好解释,殷却暄只糊弄着点了头,派人把他送出去。
夜里姬亥一回来,殷却暄敏锐的从他身上闻见一股子血腥气,不由得心下凛然。
作者有话要说:满满脑子清楚不少,陛下立的温柔人设马上要崩了!我们满满以前真的会撩,所以把陛下和月儿都迷的找不着北!
满满:小齐大人你这个样子,要是能找着媳妇全靠命里有啊!
第49章
常言道“久居鲍肆不闻其臭,久居兰室不闻其香。”姬亥在承泽殿的地牢里待了整整半日,一直被血腥味包围着,他自是察觉不出,身边的侍从即便闻见了也不敢置喙。
殷却暄不动声色又嗅了嗅,也不曾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猜忌。姬亥身为皇帝,万人之上,到何处才能沾染上这么浓厚的血腥之气?
她左思右想,不免心生恐惧,连带着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放,语气相较以往也冷淡不少:“陛下去洗漱罢。”
殷却暄替他解了身上的外衫。
姬亥见她准确无误的将自己的外衫脱去,惊喜的握住她的手:“满满能看清了?陈大夫果真是个神人。”
“恢复了一半,眼前还模糊着,却比以前好多了。”她笑着回话,却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出来。
她能理解姬亥瞒着她真实病情的心情,无非就是不想让她难过,怕她自怨自艾,但理解归理解,她生气还是得生气。
身体是她自己的,她有权利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样了,姬亥不能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干涉她应有的权利。
而且今夜姬亥身上浓烈的血腥气,着实让她起疑。
殷却暄全然忘记了,在她没有恢复这一小段记忆之前,处处表现的都像个孩子,动辄抹眼泪,怨不得姬亥权衡利弊之下选择瞒着她。
姬亥并不迟钝,相反,他极为敏感,能察觉出殷却暄相较于往日,十分的不对劲儿,他瞧着水中自己俊秀的倒影,预备破釜沉舟。
满满眼睛好了许多,她早年又是个偏爱美色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人人皆是本性难移,他对自己的□□还是充满自信的。
姬亥出来的时候,上身的亵衣半散着,半遮半掩露出白皙紧实的胸膛,头发湿漉漉的搭在后背,滴答着温热的水珠,将原本就轻薄的亵衣沾湿,透出肉色。
殷却暄心里对姬亥即便有芥蒂,但还是下意识取了软巾过去给他擦发:“陛下怎么湿着头发就出来了?还滴着水呢。”
姬亥陡然握住她的手,扬起弧度正好的笑意,低头贴近殷却暄的脸。
那笑容多一分偏多,少一分偏少,不同于往日的端方温雅,而是极近魅惑,甚至含了几分勾引的意图。
殷却暄眼睛刚好,哪里经得住这样美色冲击,当即呼吸一滞,眼睛看直了。
都说灯下看美人,橘黄色灯光下的姬亥面若白玉,温润宁泽,微微上挑的眼尾弧度完美,眼里好像含了星子一样灿烂,乌发红唇,加之殷却暄眼睛未痊愈,更带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而且□□,更要不得!
手里的软巾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殷却暄自己丝毫没有察觉。
姬亥心如擂鼓,这是他第一次用美色勾引人,看似效果还不错,愈发小心翼翼的贴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殷却暄的耳蜗,带着清新皂角的香气和姬亥本身的冷香。
殷却暄腿脚发软,脸上升起红色,险些咬了自己舌头,脑袋已经转不过弯,更别提思考了。
“满满,还满意吗?”姬亥陡然放低声音,将声线拉的绵长,勾得殷却暄腿一软,心里只高呼美人!
她自小就对美人没什么抵抗力,眼下只会干咽口水。
姬亥见她睫毛眨得飞快,神志混沌,右手下意识揽上她的腰,将她与自己温热的身躯贴近,又执着她的手,小心翼翼贴近他的心口。
“满满,满满……”姬亥一遍一遍叫着殷却暄的名字,充满蛊惑,低头轻轻喊住她的唇瓣。
美色当前,殷却暄再有什么别的想法,也被迷的团团转,闭上眼睛,任由姬亥执着她的手在他身上游走。
半夜,江从不小心还能听见二人床笫间破碎的低语,虽然不是故意偷听,但也禁不住好奇,这话就一字不差的全钻进耳朵里了。
“满满,满满,还生气吗?嗯?”姬亥低头去吻掉她颈上的细细汗珠。
“不,不气了……”殷却暄咬着他的肩,闷声应着。
“说好了不气,明天不许不认账啊,得理我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殷却暄在他动作下喘的愈发急促。
一早起来,殷却暄脑袋空空,狠狠地捶床,心中大骂姬亥小人!竟然用美色勾引她!她还没兴师问罪呢,火就全被他堵了回去!
也暗恨自己不争气,不就是张好看的皮囊吗?瞧你那不争气的样儿!八百年没见过美人似的,你自己是生的丑陋还是怎么着?要觊觎姬亥的美色!
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但想起昨日照镜子时候自己那张移不开眼的小脸儿,还是下不去手。
但是回想昨夜姬亥半遮半掩的风情,她还是继续不争气的脸红,哀嚎一声,翻身滚进了锦绣堆里。
可见这眼睛逐渐好转,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
姜息楼听闻近日姬亥从外地给殷却暄寻了个神医医治眼睛,心思不免活络,耶律齐已经告诉他黄金放在了哪儿,他早早派人去秘密查探了。
当然姜太尉要送给姬亥的生辰贺礼进宫,姜息楼难得自告奋勇,将这差事拦下来,预备探探那神医的底细。
“娘娘,姜太尉之子,姜息楼求见。”晌午时候,宫人前来禀报。
“他来做什么?姜息楼并不在朝中任职,也与本宫素无交集,为何求见?”殷却暄语气不善,对姜家人,她好感极低,除却月儿。
“姜公子是奉父命给陛下送生辰礼的,只是陛下如今不在凤和宫,所以转而来将生辰礼移交娘娘,顺便与娘娘请安。”宫人照着姜息楼的话一板一眼回复。
“本宫身处内宫,不便见外男,这礼就当他见过了,东西留下,代本宫转告,多谢姜太尉心意。”殷却暄虽对姜家不怎么看得上眼,但姜太尉权势大,她不能太落姜家面子,还是好言好语的嘱咐人给姜息楼送了赏。
至于见他,是半分都不想见的。
辛幼娘看殷却暄的行事风格大变,不由得咂舌。
若放在前天姜息楼来见,娘娘要么心里不快,直言将人赶出去,要么委曲求全见一面,断然不会像今日这样,打着内宫外庭不宜联通的幌子,把人客气送出去。
果真如陈大夫说的,脑袋里血块儿小了,人也聪明伶俐不少。
殷却暄不管辛幼娘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只觉得疑惑,姜息楼怎么会在宫里找不见姬亥,转而来拜见她?
“正则,你可知陛下现如今在哪儿?”殷却暄招了正则来问,这凤和宫满宫的人,兴许就正则能清楚姬亥行踪。
姬亥并未告诉正则要对殷却暄隐瞒行踪,她便如实回复道:“陛下在承泽殿。”
“承泽殿?”殷却暄自言自语念了一遍,据她所知,承泽殿自他们大婚后就废弃了,姬亥为何会去那?
殷却暄陡然想起昨夜姬亥身上沾染的血腥气,心下好奇,她预备去承泽殿寻姬亥,看看他在承泽殿做什么。
岑满霜是个硬骨头,刑具接连用了一轮,耗了一天半,他愣是半句话都没说,最多喊句,“老臣冤枉。”
他冤不冤枉姬亥最知道,对于岑满霜的冤枉之言,他置若罔闻,甚至在私牢里摆了案几,品茶批折子,跟岑满霜耗上了。
私牢里血液四溅,地上布满暗红干涸的血迹,都是历来犯人留下的痕迹,加之岑满霜伤口不断崩裂滴答而下的鲜血,空气粘稠的简直让人喘不上气。
姬亥刮着茶水里的浮沫,淡漠的品了口,好像丝毫不受影响。
江从看着姬亥的动作,胃里直泛酸水,在这种地方喝茶,跟喝血没什么差别了罢。
“朕没什么耐心了,岑将军。”
岑满霜刚要开口,姬亥又继续道:“别喊冤枉了,朕都听腻了,或者你用方言喊也成,换个调调。”
岑满霜一噎,原本因失血过多铁青的面色又青了几分。
“若是姜太尉有意救你,早就来了,他再权势滔天,到底还是臣子,你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从朕手里要人,也是太高看他了。”姬亥连敲带打的试图磨灭岑满霜的心理防线。
“姜家到了姜太尉这一代气数已尽,姜息楼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岑将军不若尽早弃暗投明。”姬亥起身,从一排刑具中挑了一组趁手的峨眉刺,寒芒若雪,灯下泛着彻骨的冷光。
姬亥持着峨眉刺,绕着岑满霜身边走了一圈儿,最后将尖头对准他的肺部:“岑将军,你说,当年殷却骁死的时候万箭穿心该多疼,要不你也来试试?依朕看,你效忠的不是皇室,而是先皇,不然朕也是皇帝,你怎么一点儿话也听不进去呢?”
姬亥依旧是笑着说的,此等场景下,这笑意远比疾言厉色渗人的多。
岑满霜不发一言,姬亥用力,将峨眉刺一点一点扎进岑满霜的身体里,他不比齐言瑨习武多年,下手稳准狠,倒是一点一点的深入,让岑满霜忍不住咬牙闷哼出声。
身后忽然响起踉跄的脚步声,姬亥猛然回头,就瞧见殷却暄掩着唇,无助的向后退,跌跌撞撞的险些摔倒。
“陛下……”殷却暄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
他瞳孔陡然紧缩,下意识松了手,只是手中黏腻血腥提醒着殷却暄已经目睹了全过程。
“满满,你听我说……”姬亥下意识开口,却发现怎么辩解都显得无力。
他在满满心中刻意营造的形象毁于一旦……
现在他根本想不到该追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谁将她放进来的。
岑满霜在他身后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好像在讥讽他的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姬亥:艹,掉马了!
第50章
殷却暄听着姬亥异常慌张的语调,还有他纤白手指上滴答流淌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冰冷撞击声,在静谧的到荒凉的气氛里尤其刺耳,血液是属于被捆绑着的那个男人的。
她下意识掩着唇向后倒退了几步,在猛然听见那男人高亢尖锐的笑声之时,意外平定下来。
姬亥只觉得天昏地暗,万物同悲,心里像霍了一个大洞一样嗖嗖露冷风,连带着感情都麻木了,只心尖一点一刺一刺的疼,快要将他疼昏厥去。
他纵容呼吸凝滞,好像这样,时间就能过得更慢些,满满的厌弃就能稍稍来得更迟一些,但他深知,这不过是自己掩耳盗铃的躲避。
“陛下,陛下,到了用膳时候了……咱们回去吃饭罢。”殷却暄嘴唇颤抖,说完这一段话用了好大的勇气。
电光火石只见,她心里只冒的出这样一句话,再抬眼看姬亥的神情,她才讪讪的想起自己看不清,于是壮着胆子,一步一步腿脚软弱的向前。
她自小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何谈此时浓烈翻涌的血腥,能将成年男子逼得作呕,她是极怕的……
殷却暄眼里冒出泪来,小心翼翼够了姬亥的手指,冰凉黏腻的触感,是冷掉的血液,她能看清姬亥的神情了,冷木木的,好像是赴死之人的慷慨悲壮。
按理她是必须要怕的,但这是陛下啊……
如果是前几日的殷却暄,恐怕当场就吓得哭出来了。
“满满……”姬亥抽出被她握着的手,原本如死灰的心骤然复燃,抬起另一只未染上血的手,捂住她的眼睛,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殷却暄的眼周是温热的,将姬亥冰凉的皮肤险些灼烧。
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满满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但心里的滋味却不好,像是生涩的梅子碾成汁,按着他的头灌下,又苦又酸,回味处还有不易察觉的清香,还有蠢蠢欲动的渴望。
殷却暄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双手小心的扒着姬亥捂着她眼睛的那只胳膊,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出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