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却暄笑容温婉的点头:“徐大人谬赞。”
姬幼宜暗地里捅了捅殷却暄的胳膊,示意她小心应对,一上来就戴高帽,怕不是等着在后头挖坑呢。
徐大人见殷却暄尚未露出什么飘飘然的神色,继续加大攻势。
“听闻徐大人是先帝五年的探花,果真文采斐然。”各种溢美之词蜂拥,殷却暄臊得老脸一红,连忙逢迎回去。
“不敢当不敢当。”徐大人摆手,在其余三人的提醒之下,没忘了正事:“既然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更知宽宏大度,不妒忌是女子美德。”
殷却骁眯了眯眼睛,好像知道这些人来是做什么的了。
“天下文人不知凡几,都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苦读诗书,但却没有几人,能如徐大人一般这样年纪轻轻进士及第,还位列探花,堪为天下文人楷模。
本宫听闻,凡历任探花,不但要文章做得好,胸有丘壑,还要面容俊美,才当得起探花郎。
不知徐大人愿不愿意为本宫讲讲。”
论起夸人来,殷却暄颇有心得,小时候为了少写一篇大字,变着法儿的夸殷却骁,后来为了多吃块儿糕点,又要变着法的夸姬亥。
既然徐大人捧她,那她就捧回去,别以为你给我戴高帽断了我的退路我就会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姬亥:我老婆怀孕了!还是我厉害!
御史台F4:我们又来管人家婆婆妈妈的事儿了!
第74章
徐大人被殷却暄一句话捧的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人年纪一大,就愿意追忆过往,他在家总是翻来覆去给孙子讲自己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孙子都听烦了。
他这故事也就好多年没讲,憋得不行了。
难得今日有人主动想听,他打算把正事往后先放一放,列开了架子打算讲一讲。
任凭陈大人在他身后怎么踢他都无动于衷,最后讲到一半,一侧的梁大人听不进去,冷哼一声。
“当年你可不是最得盛宠的一个!老夫正是当年的状元郎!”
两个大人就那届进士中谁最得先帝青眼争论不休,徐大人说是他,梁大人不服,两个人吵吵嚷嚷的。
殷却暄看了一会儿,略有些疲倦,“本宫怀有身孕,身体懒怠,先去歇息了,还请各位大人恕招待不周。”
两个吵架的加上两个劝架的都愣了,看着殷却暄被宫人搀扶着施施然离去。
他们心中懊恼不已,徐大人和梁大人对彼此都生了怨怼之心。
“你今日将他们糊弄过去了,恐怕下次他们长了教训,不会轻易罢休。”华阴公主看着她睡意沉沉的,好像下一刻就能睡过去,好心提醒。
这些好家伙年纪大,阅历多,只能糊弄的了一时。
殷却暄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却没了一开始的惊悚。
原先听别人口述,她自觉将御史台四人妖魔化,怕的不得了,今日一见,也不过和他们一样,是凡夫俗子,没什么好怕的。
“没事,公主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殷却暄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何况,我身上可揣着尚方宝剑,他们就算再蛮横,也不敢拿皇嗣怎么样。
到时候我就说我肚子疼,看他们怕不怕。”
姬幼宜这才轻快起来,跟着摸摸她的肚子:“小宝贝快点儿出生吧,然后长大,让你母后当上太后颐养天年,谁都不敢欺负她。”
“姜太后倒是当上太后来着,还不是被你欺负的大气都不敢出。”殷却暄一张嘴,登时破坏了这美好的场景。
姬幼宜生气的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啊!嘴越来越厉害了,下次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靠一张嘴就把这些迂腐的老东西送走。”
殷却暄叹口气,扁扁嘴:“恐怕是不能。听说先帝宠爱姜皇后,为她废除六宫,结果这四个人还没这么大把年纪的时候就能跪在宫门口,写了书威胁先帝,硬生生逼着先帝赌气一口气纳了六十个妃子。
我可没这么大能耐一口气挑翻他们四个。”
“这事儿我知道,当时姜皇后也如你现在一般,初初有孕。他们也是一样的套路,先去找了姜皇后,明里暗里告诉她要大度。
姜皇后没你这么圆滑,脾气又冲,是直接把他们赶出去的。
来来往往好几次,险些没保住胎。”姬幼宜当时还住在宫里,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与姜皇后不睦,只当做笑话看了。
“我现在担心他们故技重施,来我这儿几次,再去宫门口跪着,洒洒血,然后慷慨陈词,闹得脸上都不好看。”殷却暄这么一想,就有点儿烦躁。
她相信陛下,陛下看着好说话,实际上比谁都要强硬,他不想的事儿,谁都不能逼他低头。
但她就是觉得膈应。
这些大人都是从女德书上走下来的夫子吗?姬亥不愿意纳妃不纳,哪轮得到他们说话?净日里盯着人家后宅的一亩三分地瞧着。
陛下不纳妃,他们两个过得也挺好。人多了不仅花钱多,还闹腾。
就算他们是为皇嗣考虑,生的多了也没什么用,光生不教,兄弟离心,还不如一个母亲来得亲近,将来好好教导,兄弟和睦,才不会发生兄弟阋墙的丑事。
殷却暄脾气算是好的,现在越想越觉得烦躁,语气里不由得带上来不耐:“那四个大人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姬幼宜幽幽的替她回答:“无非是女德女戒女训女则,说实话,那些狗屁东西本宫一个字都没看过,都是些糟蹋人的玩意。
要你畏首畏尾,要你恭顺安静,要你大度柔娴,要你屈服在男人之下……我呸!
本宫是公主,就算养一堆面首,也得是那堆男人跪着求本宫宠幸。”
被姬幼宜这么一骂,殷却暄心里那口气就通顺许多了,小指戳戳姬幼宜:“公主,你再骂几句给我听听,我听着畅快!”
“你还怀着孩子呢,不怕他听这些学坏了?”
“我更怕孩子今天听了那四个大人话,变成了个小迂腐。不过公主真的要找一堆面首吗?”
殷却暄摸着肚子一本正经的问,她想,若是华阴公主真的养了一堆面首,她还有点可怜哥哥。
姬幼宜没好气的摇头:“没有,我要养早就养了。养男人跟养女人没差多少,人多了就闹腾,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
我姑姑倒是养了一堆,一个个为了争宠打的不可开交。”
华阴公主的姑母尚华公主,放荡不羁,一辈子没嫁人,去了封地后遍寻美男子,日子过得潇洒自在。
封地离得远,御史台那些老匹夫就是想管也鞭长莫及。
殷却暄听的痛快了,让人去把棉花抱过来。
姬幼宜送的小猫时候不赶巧,刚送来她就诊出有孕了,安全起见,猫猫狗狗这些不能留在身边,于是移到暖阁里找专人养着。
时不时抱来给她看看。
猫狗房的人照顾的好,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小棉花就跟吹了气一样变成大棉花,油光水滑的惹人爱。
雪白没有瑕疵的毛发,还有宝石一样的蓝眼睛,乖巧可爱。
“我一怀孕,有好几年不能养着。不摸还馋得慌,摸了他们还不让,孩子小适合也不能放在一起,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回头和猫闹得没分寸,再给抓伤了。
郦儿和桓儿喜欢小动物,我想着让你带回去给他们养着,省的我能看不能摸,眼馋。”
殷却暄眼巴巴的看着姬幼宜抱着猫挠它下巴,心里羡慕。
不知道谁说的,孕妇不能养猫狗,不然生出的孩子就会长长毛,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她只能割爱。
华阴公主笑话她:“你怕什么,他们吓唬人的,我怀孕的时候身边养了个小哈巴狗,跟我吃住都一起,我桌上吃饭,就扔个骨头给它,两个孩子也好好的。”
“真的?”殷却暄眼巴巴的。
“真的!不骗你。”姬幼宜拉着殷却暄的手,去摸毛茸茸。
“那回头陛下要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你可得给我作保。”
“成,小气鬼。”
殷却暄有了姬幼宜的保证,这才放心大胆的把猫接在怀里,幸福满足的撸起来。
御史台四位大人进宫拜见皇后,扫兴而归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皇宫,过了半天,又传遍了整个建康贵圈。
有作壁上观的,有替皇后担心的,也有不巴望殷却暄点儿好的,都眼巴巴的盯着凤和宫。
不少人对二十年前,四位大人逼迫先帝之事还记忆犹新,就是不知道当今陛下是不是比先帝还有魄力,能顶着压力寸步不退。
四位大人前来拜见殷却暄的时候,正赶上姬亥上朝,他得知消息后,不由得暗骂,这群老东西,就说他们怎么破天荒的请病假不来早朝,原来是为了躲开他去找满满的麻烦。
他们可真厉害哈!他这儿不行就另辟蹊径。
江从是那个最咬牙切齿的,陛下早几个月前就吩咐了,绝不能让这几个人在皇后面前露脸,现在话音尚在他耳边呢,他就一个没看住,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简直是往他脸上呼巴掌。
他愤恨的收拾了一圈,重新树立了他作为第一大内总管的威严,一时间宫内人人自危,见着了御史台的人都跟避瘟疫一般。
“皇后没事吧?”姬亥最担心的还是满满,那四个老东西油头的很,万一将满满气着了,他得跟他们拼命。
“没事,凤和宫消息,说娘娘吃的好睡得香。听说当时华阴公主也在,陛下您放心,就算皇后娘娘年轻,华阴公主可不是吃素的。”江从也打心底里感谢华阴公主,只要皇后没事,陛下就没事,陛下没事,他就没事。
梁王原本在戏园子里高高兴兴的听曲儿,别提多快活了,陛下让他暂代齐言瑨的职务,建康提刑按察司按察使,旁的不用干,就专门给御史台下绊子,这份工作他做的得心应手,简直不要太快乐!要是有可能,他一辈子都想做这样的按察使!
冷不丁一听今日他一个没看住,让人跑去皇后跟前儿找不痛快了,他吸了吸鼻子,手里的橘子没拿住,差点儿就要哭了,连滚带爬的进宫给姬亥请罪。
陛下,臣对不住你啊!陛下!
姜暖月一听消息,就让人套了马车进宫,连齐府那几个蹬鼻子上脸给她下马威的奴才都顾不得了。
看着姜暖月娉婷婀娜的背影,刚被教训了的管事婆子狠狠照着石子路一啐,暗暗骂道:“娼妇养的,丧家之犬,真当是个主子了!宫里不过看公子的面子给你个脸儿,见天儿的还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成日往宫里跑!我呸!走着瞧!”
“好大的威风啊……”凉凉的嗓音如同腊月的冰碴,刺的婆子浑身一个激灵。
“拖下去打死,以儆效尤。”齐言瑨宛若处理一个物件,不带丝毫的感情。
他心中是气愤的,便是有人骂他,他也没这样气过,他不知怎的,就是听不得姜暖月挨骂。
原本还有三日才能回建康,他甩了平湘王率先回府,想着好好吃顿饭再出城与他汇合进宫,没想到刚翻墙进来,就听见这样的污言秽语。
齐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仆役都停了手里的活计,来看杖刑,齐言瑨扫视一圈,神色冷肃:“以后不知道体统的,就是此下场。”
姜暖月上气不接下气的进宫,先上下打量了殷却暄:“娘娘,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殷却暄笑着捏她的脸:“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你来的正好,我让尚功局给你把嫁衣赶出来了,你穿上试试,年底就成亲,现在没有几日了。”
“成不成亲都一样,左右是个地方待着。”姜暖月没想着齐言瑨是想好好跟她过一辈子。齐言瑨无非就是看上了她的手艺,不过就是代价有点儿大,把他自己都搭进去了。
姬亥夜里听殷却暄骄傲的讲起今天是怎么把那群人糊弄出去的,他忍不住躺在床上笑了两声,然后翻身去捏她的脸,夸赞:“我的满满可真聪明。”不枉他天天给她喂核桃。
“那是当然。”殷却暄抱着还不曾显怀的肚子,小尾巴差点儿翘上天:“我好歹是要当母亲的人了。”
“以后他们不会再进宫了。”姬亥说的斩钉截铁,殷却暄直觉其中有深意,于是挽着他的胳膊问。
姬亥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殷却暄会意的在上面吧嗒了一口:“陛下,讲讲,肚子里的宝宝好奇。”
“说你聪明你还骄傲上了,现在都不说是你想知道,干脆拿孩子扯谎子了。”姬亥笑着扯了扯她的鼻尖。
“齐言瑨要回来了。”
殷却暄点头,盖好小被子,做好听睡前故事的架势,让姬亥继续讲下去:“陛下继续。”
“齐言瑨临走的时候,我让梁王暂代他的职务,专门给御史台使绊子,梁王没什么大才,捣乱却是一把好手,做的不错,至少最近御史台的幺蛾子是少了点儿,麻烦多了点儿。”
殷却暄想起梁王眼底有精光的模样,虽像是个纨绔子弟,但人倒是不坏。
“小齐大人屡屡立功,我必得嘉奖他。”
殷却暄忽然打断,眼睛看向姬亥:“陛下,您要褒奖的话,给月儿封个诰命夫人吧,算是妻凭夫贵,将来月儿进宫玩还方便。”
姬亥把她抬起来的脑袋又轻轻按下去:“躺好,封封封,你想不想继续听故事了?”
“听!”
“我打算让提刑按察司接管御史台,让那四位大人彻底回家养老。”姬亥有节奏的拍着她,一边讲,一边哄她睡觉。
他现在可不得了,哄一个人睡觉相当于哄两个人睡觉。
“那万一御史台的大人们不同意,来个死谏怎么办?到时候血洒金銮殿,闹得不好看。”殷却暄想着,他们恐怕不会轻易同意,好端端的从一个独立部门变成一个分支,还被一个年轻人掌管着,那些老大人们心里估计不会高兴。
“由不得他们不同意,梁王处处捣乱,御史台这几个月错露百出,我一直不曾罚他们。那几个人都标榜什么文人风骨,最是要脸面,我一直没罚他们,已经快要让他们羞愤至死。朝中大臣也被他们四个闹得烦了,必定会帮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