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跟边晴解释,那些只诋毁程贵妃的人,是蓝容嫔用来博取民意的。
而诋毁程贵妃的同时,还提两嘴纯贤皇后的,是程贵妃用来打翻身仗而造势的,所以前几天那个老先生,该是程贵妃的人才是。
两方人马,在百姓看来都是一派的,都是普通说书而已。在经历过阴险争斗的人看来,也是一派的,蓝家指使的而已,甚至连蓝家自己都这么认为。
只有极少极少的人,才分的清是那是两个阵营。恐怕等蓝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扼制不住流言了。
两方相争,必有一败,只看这些事能不能传到父皇耳朵里罢了。但他时常不清醒,也不知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边晴等了很久,都没见小主子开口说话,以为她是意识到了其中厉害之处,现在害怕起来了,于是急忙安慰道:“没事的,小姐,您不用担心,肯定不会有人把您抓起来的。”
“嗯?”
“万事都有殿下护着您。”
阮阮:“……你忘了前几天他想要把我抵押在八宝楼的事儿了吗?”
边晴偷偷笑道:“小姐未免太记仇,怎么还没消气儿?殿下当时肯定是开玩笑闹着玩的,他总不能为了一顿饭就不要您。”
“我这么严肃,又不是小孩子,开不起玩笑。对于魏濯说的话……好话可以不当真,坏话必须得当真。”
“为何呀?”
“没什么,以前见识过他的厉害了。”
阮阮抿住唇,不再说话。
~
“小姐,小姐!”
边晴刚刚去了一趟厨房,端来了白糖梨水,她情绪显然有些激动,连杯子都握不稳,“小姐,您猜一猜,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阮阮帮她扶稳托盘,“慢一些,小心烫手。”
边晴急促地喘了喘气,“蓝容嫔,她,她,外人都说她……”
“说她阴沟里翻船了?”阮阮问。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蓝容嫔只孕有一子—八皇子,但当年七公主的生母去世,无人养护,是记在了蓝容嫔名下的。”
七姐?七姐把她生母的死记在了母后的头上,从小又养在蓝容嫔宫里,蓝容嫔有意地给她歪曲事实,讲一些谣言,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七姐一直对她怀有很大的恨意。
“七公主怎么了?”阮阮捧着脸,认真听她讲。
“前些月,皇上给六公主和齐小侯爷赐了婚,还专门命人在齐阳侯府旁边打造了一座公主府,待府邸打造好之后,便可成婚入住。眼下这七公主不是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嘛,她相中一块风水宝地,想要在那块地上建一座公主府。”
“但那块宝地上本就有人居住,她圈出来的那块地,有三条街五十几户人家居住呢,有些人不愿意搬离,七公主使用了强迫的手段,竟然逼的人家跳了楼!人是今天早上没的,现在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阮阮背上吓出一层冷汗,有些吃惊,七姐小时候只爱针对她一人,对其他人还算友好,自从跟了蓝容嫔后,整个人都变了,越来越难以相处,如今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那蓝容嫔和程贵妃争权岂不是不战而败?也不知她会不会后悔将七姐养成这样。
“跟七公主截然相反的是六公主,京中人皆知六公主温婉贤惠,这些月建公主府的时候,常常派人赠予食物犒劳搬砖削木的人,还叮嘱监工耐心对待勿要打骂……总之就是很受百姓爱戴。”
有女如此,她的母亲定是给予了良好的教养。而七公主干出来伤天害理的事,蓝容嫔难辞其咎。再加上前些天京中流言一边倒全偏向蓝容嫔,“好话皆是蓝容嫔,坏事做尽程贵妃”。
彼时京城人们都缓过了劲,慢慢悠悠地意识到了还需仔细辨别故事的真假,不能总被人牵着鼻子走。
“那些称赞过蓝容嫔善良柔弱的人,定会痛恨自己被一时蒙蔽了吧?”边晴叹息地道。
“小姐,我偷偷问你,你猜七公主相中的风水宝地是哪里?”
阮阮想了想:“六公主的府邸挨着齐阳侯府,所以七公主选的地方一定是她心里仰慕的人的住处附近!”
“小姐真聪明,那你猜猜她心中仰慕的人是谁?”
“魏濯?”
“小姐可不要当着殿下的面直呼姓名啊。您猜对了,瑾王府正在筹建,是建在长安街的,尚未完工,七公主相中的,便是旁边的那块地。”
“她连亲事都没定下就着急忙慌地选那块地,定是在暗示皇上给她和殿下赐婚呢。现在闹出人命,还搞这么大的阵仗,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罚她……”
阮阮感叹着:“有好多人想嫁给魏濯啊。”
“是啊,殿下哪里都好,有大把的姑娘对他心生仰慕,据奴婢所知,就有公孙小姐,李小姐……”
可是你们殿下心中有喜欢的人了。
阮阮缩在软垫上,一边看边晴数人,一边腹诽:你们家殿下正苦恼怎么缓和蓝初云和禹王妃之间的关系呢!
他现在没法娶媳妇,都快要愁死了。
她挺想把这番话说给边晴听的,但若说出来了魏濯肯定会找她麻烦的,索性先憋着不说。
~
正想着蓝初云,蓝初云就到了!
门外传来丛露的声音:“阮小姐,奴婢是丛露,王妃有请。”
边晴上前开门:“丛露姐姐,王妃是又要小姐过去念书听了吗?不知王妃今日想要听什么书,我先提前备好。”
丛露一脸严肃,摇摇头,道:“阮小姐,这次不是王妃想要听书,是蓝右相的夫人和蓝初云小姐过来拜访了,她们声称必须要请你出去,就算绑,也要把你给绑过去。”
阮阮便整理衣领边问:“是我犯什么错误了吗?”
丛露:“奴婢也不知,蓝相夫人一脸愤色,才见到王妃时就要求她不能包庇任何人,说禹王府有个贵人,就是阮小姐您,干了一件为世俗所不能容忍的勾当。”
阮阮愣了一下:“为世俗所不能容忍的勾当?我干了什么事,竟然被形容地这么可怕?”
“蓝相夫人没有细说,只要求您必须过去。王妃要奴婢给小姐带句话,说让您放心去,出了什么事有她护着,定不会让您受了委屈。”
边晴轻轻拉了阮阮衣角:“小姐,会不会是因为您写画本子的事儿啊?”
阮阮摇头,写画本子的事只有何敬得知,不会传到别人口中。但她还是回过头,从书柜下面找出了一个锦盒,摆在了桌面上。
摆好位置后,她才往正厅里走。
这个时候的天气渐渐回暖,风从脸颊划过,温柔地很,不再恶狠狠地嘶吼,她一边走路一边回忆。
前几日在茶馆遇到的老先生,还讲了一则小插曲,是关于她和蓝初云的,说什么小时候蓝初云和魏濯就情投意合,她偏要进去横插一脚……
阮阮叹了口气,看着外面回暖的地面,比冬天时湿润了不少,等新春的时候,定又会长成一片青葱浓郁之像。
这么一走神,突然想通了老先生的用意,如今父皇想着要再给她和魏濯赐一回婚,如果魏濯跟其他女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话,那就不会轻易下赐婚的圣旨。
不赐婚,便是极好的。老先生定是受了程贵妃的指使,才讲了这样的小插曲。
但魏濯不喜欢别人说他和蓝初云的关系,若东窗事发,日后知道有人为了她而大肆渲染那些关系的话,恐怕罪名还是得算到她魏姝仪头上。
当魏姝仪实在是太可怜了,每天不是被那个人说插足别人,就是被这个人骂一句棒打鸳鸯,第二天没准还会被人扔过来一口锅砸到头上,替人担了诸多罪名。魏姝仪的名声……还有吗?怕是被损地一无是处了。
根本就没有人在意,连自己对此都无能为力。她想着想着,鼻尖微微泛起酸意。
还是当阮阮好,乐得自在,吃喝玩乐,王妃护着,公主宠着的,还不用整天蒙着面用来保命。
锦落院的正厅就在眼前,只差几步就要进去的时候,边晴停下了,“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请殿下过来给你撑腰?”
撑腰?
正厅找她算账的人可是蓝初云,魏濯心尖尖上的人,他过来不跟着对方一起欺负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能指望给她撑腰?
要撑腰也是给蓝初云撑腰的。
阮阮用食指按了按唇角,赶走刚刚因为想起“魏姝仪”而引起的伤感,深吸一口气,进门之前微微活动肩颈,却看到了另一边拐角走过来的魏濯。
她迅速偏过头,抬脚走向正厅。
魏濯步伐放缓,朝身侧的江阳茂问:“这是第几天了?”
“回殿下,这是阮小姐不跟殿下说话的第九天了。”
魏濯看了他一眼。
江阳茂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急促地反思着自己,噢……原来刚才那句话把殿下形容地像个怨妇了,怪可怜的。
他立刻改口:“这是殿下不跟阮小姐说话的第九天了。”
“她气性倒是渐长。”魏濯轻嗤。刚才看见他时,跟陌生人一样,躲得比谁都快。
“殿下,姑娘家就是要多哄,您前几日无暇顾及,今儿好好表现,没准阮小姐就原谅您把她丢下的行为了。”
第38章
正厅里一片肃穆气息,阮阮刚刚走进去的时候,蓝初云正在低声抽泣,眼角的泪珠跟抹不掉似的一直在上面挂着,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该惹得一大片男人疼惜了。
蓝初云身旁的蓝初凝一边拍背一边安哄:“姐姐,莫哭,会有人给你做主的……”
阮阮从她们身旁走过,不去看二人姐妹情深的模样,她弯腰给禹王妃请安,抬头之时正对上蓝相夫人那张充满了鄙弃之色的脸。
蓝相夫人刚硬非常,气冲冲地从上首下来,绕着阮阮慢步走了一圈儿,见她姿色勾人,与自己女儿相比还要更甚,心里生出一种恐慌感,若让这种女子留在瑾王眼皮子底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蓝家声望虽高,但蓝容嫔和七公主闹出来的乱子可是一件棘手的事。并且皇上精神错乱,没准有一天连皇位都做不了了,到时候,谁还能给蓝家庇佑?
唯有瑾王一人了。
蓝相夫人收回目光,她得好好试探一下瑾王才是。
“这位便是王妃带入府中的贵人?”她眼角的细纹很是狰狞,看起来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阮阮索性不顾全礼仪规矩了,上前两步走到禹王妃身边,把裙角摊在脚边,坐在台阶上拄着头往下看,她根本不知蓝家的人为何气势汹汹地来找她,脸上的无辜越发明显。
“可真是粗鄙女子,不懂规矩!”
禹王妃闻此言眉目一沉,茶杯搁在桌上的时候又响又重:“蓝夫人为何而来,你要找的人既然过来了,就快快开口,莫要再耽搁时间。”
蓝相夫人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被□□成纸团的球,平展在桌面上,“禹王妃请看,看看您喜欢的阮阮姑娘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凭空编造子虚乌有的故事,混水摸鱼,在画本子上胡作非为,辱我女儿清白……”
那两张乱糟糟的废纸,平铺在神色桌面上,孤零零地,却又似乎有着千斤重。
上面画的女子是蓝初云,男子没有脸,两人正在一起行苟且之事,看起来十分欢愉。
屋中能看得见这些图的人都红了脸,蓝初云的哭声更大,阮阮仔细看了两眼才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她把头一低,耳尖发烫。
蓝相夫人在下面忿忿不已,像是要冲上来把她撕碎一样:“这几张画像,皆出自阮阮姑娘之手,敢问王妃,您是否打算包庇此罪?”
阮阮指甲紧紧地扣在手心,看这位蓝相夫人是如何污蔑自己的。
禹王妃眉筋一跳,“蓝夫人是如何得知的,阮阮从不会做这等鄙劣之事,你怕是找错人了。”
“禹王妃,有没有找错,我自然是有证人的,还需阮阮姑娘配合着去刑部走一趟,王府外面有刑部的人在候着,还请您不要阻拦。”
“放肆!”禹王妃厉声警告道:“蓝夫人最近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这里是禹王府,你以为把刑部的人叫过来就能奈我何?”
“您这是在包庇罪者。”蓝相夫人抱着蓝初云,痛心疾首道:“现在有不少人看过了这几张纸,我女儿的清白可是惨遭污蔑,日后恐怕还会影响到姻亲大事。我身为一个母亲怎能不急不气,定要对行此事的人严惩不贷才好……”
禹王妃隐着把蓝相夫人赶走的冲动,叹了口气,刚要说话之时,院里传来守门丫鬟的声音:“给殿下请安,回殿下,都在里面。”
屋内人听见魏濯走来的声音后,迅速安静下来,仿佛就是在等他来左右生杀大权似的。
蓝初凝甚至主动过去拉开了大门,笑脸相迎:“殿下,您终于来啦,快快进去为姐姐主持公道,禹王妃怎么也不肯让我们把人带走,这样下去案子可怎么查……”
魏濯进来时裹了一身厉气,他眉眼如锋,身上穿的却是一袭素衣,把他本来的冷戾气息转淡了不少,不似往常那般淡漠。
阮阮偏头看了眼蓝初云,见她泪眼婆娑之上,又生出一种希冀,如此高兴,可真是等到她的白日救星了啊。
她略略回神,正好对上魏濯那双带了轻佻意味的眼眸,魏濯若是蓝初云的救星,岂不就成了她的灾星?
禹王妃跟魏濯相比,定是落了半截子的,魏濯孝敬的话还好说,如果他为了心爱之人一切都豁的出去,那么她必须得去那暗无天日的刑部!
阮阮心里突然有些烦闷。
“听说你最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魏濯边走边问,最后坐到了阮阮的身边,跟她并排而坐,丝毫不介意台阶脏不脏的问题。
她低头不言,像魏濯这般阴险狡诈的人,没准是要从她嘴里套话,然后是非不分,愣给她安一个罪名送到刑部加以各种血肉之痛的磨难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