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非常没面子,魏濯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从侧面表明自己心胸开阔不跟小人计较吗!间接揭露她心地狭隘小肚鸡肠吗!
她才不是小人。更不是小肚鸡肠!从什么时候开始,惹怒魏濯竟然也变得这么困难了?明明最开始,她只出现一瞬,就能成功让他沉下脸色,说句话,就能令他避之不及啊。
这奇怪的世道。
魏濯语气有些戏谑:“魏濯想要冒充黄鼠狼去大户人家偷鸡,然后呢?”
阮阮硬着头皮将故事编排了下去。
魏濯中间只反驳了一句:“魏濯不曾去过青楼盛地,也不爱流连花丛招蜂引蝶,他似乎,是找到了那个宜室宜家的人,跟心中所想差很多,拢了层纱雾,朦胧,虚幻,不真切,但格外的,撩拨人心。”
“他很缜密,这种情况,还得稍作思虑,错一步,都不可。”他抬眼看着窗外,眸光中春色萌动,残败又蕴藏生机的景象只有在初春未春之时才能并存,再过不久,漫天碧色就要汹涌而出。
还不急。
他说这话时很认真,声音很淡,缓慢着轻声低喃,似是在细细思量,又像是已经笃定。
阮阮第一次听见魏濯说这么多话,恰巧皆是真情流露出来的。换句话,她其实很少看到魏濯的内心深处,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坐到了如今的高位,心思不可谓不深。
现在倒还跟她说起了男女之事,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吗?她知道的,蓝初云,整个大魏都知道。
蓝初云已经从刑部出来了,面上没有一丝哀叹,有的只是红光满面神采飞扬,还夸赞了上等牢房的饭菜,竟然跟禹王府的厨子做出来的口味一模一样呢!
炫耀的可不就是魏濯亲自做了饭菜送过去探望么!再说了,禹王府的饭菜也不好吃啊,腻得很。
而魏濯深思熟虑的,也只是想法设法地娶蓝初云进门罢了。
阮阮从魏濯脸上看到的,是她当年也曾表现过的神色。
谁还没喜欢过一个人呐。她就喜欢过,喜欢的还是面前这个冤家,总也绕不过的一个名字。
这种感觉又来了,无时无刻都埋藏着的心酸往事,稍一提起,就跟放了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裂开的声音震地她耳朵生疼。
阮阮不想再待下去,开了门走出去,鞭炮的余声还荡在耳边,她晕头转向的,走路都有些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才走到凭栏边上。
台子上放了一个木雕兔子,两本画册,还有三块刺绣手帕。都在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
她觉得在太阳下放的时间足够了,都一一抱在了怀里,步子一拐,往自己房间走。
裕霆居设计的台阶过于粗糙,一层一层的,居然还不是同一个高度。
江阳茂路过,端着东西就过来扶人了,“阮小姐,您该从那边走的,那边的路平坦。”
“这是什么?”阮阮看了眼盘子上的木盒。
“这是殿下特意给阮小姐打造的玉佩,京城中最厉害的玉雕师傅刻出来的,您一定会非常喜欢。”新的玉佩和原来的玉佩都在盒子里装着。
“这个定情信物,殿下说要丢弃的,待会儿给他看一下两者的对比,就立刻丢弃,您千万别误会。”
阮阮兴致缺缺,都是玉佩,哪里有高低贵贱之分。她指了指另一个:“那这个呢?也是送我的?”
江阳茂话在嘴边,及时收住了,死活不肯开口。
“送我的话,颜色为什么是黑色的啊,我不喜欢穿黑色衣服。这是……这是魏濯的吧?”阮阮看出来了衣服的样式都是眼熟的,再去看江阳茂惶恐不安的脸。
她突然明白什么了:“这是蓝初云送给魏濯的?”
江阳茂面如死灰,他就是个中间传话的,拒绝不了蓝初云的要求,以往也是这样,他拿给殿下看一眼,听到他明确的拒绝后,才还回去。
谁知今日撞见了小祖宗。
他也失神了,把玉佩递给阮阮,“您先拿着看,咱们从这边过。”
阮阮拿起玉佩的时候,顺带着也拿起了原玉佩。
江阳茂心里愁死了,纠结着该如何自救的时候,一脚踏空,连着撞了一下身旁的阮阮。
阮阮被这份冲力撞地没站稳,直接往下斜,两手皆有东西,她不带犹豫地就扔掉了这只手上的玉佩,抱紧木雕兔子,闭紧眼睛就准备栽倒在地。
江阳茂眼疾手快,扔掉手中东西就要去救人,他晚了一步。
小祖宗平安地被殿下抱在了怀里,幸好没出事。他松了一口气,去检查被他扔掉的衣服,正好挂在石尖上,挂破了个洞。
布匹的质量未免太差,一戳就破,这下怎么原物归还?难不成还真要收下这破衣服?要是真收下,在外人眼里可就是郎情妾意了!不能收。
江阳茂急忙地朝魏濯喊:“殿下,衣服破了!”
魏濯没在意那边的喊声,他只是看到了刚才小姑娘不带心疼地就把他命人打造的玉佩往地上扔,现在已经碎成了两半。
扔东西先保自己是好的,但用自己护着木雕是什么!
阮阮还死抱着手中的木雕兔子,偷偷把那枚魏濯打算丢弃的玉佩塞进了腰间,一抬头,就是那张阴郁的脸。
果然,衣服破了,魏濯也要发脾气了。
“木雕比命还重要?”魏濯问。
“下次丢东西的时候记得丢干净,把两只手的东西全丢开。”
阮阮别过头,凭什么蓝初云送来的衣服破了还要让她手中的东西陪葬?
“就说两句,你还不高兴了?”魏濯这次语气不耐烦了,非常不耐:“站好,往里些,待会又掉下去了。”
“以后不准再走这边,走那边平坦的路。”
剩下的话阮阮没听,她头也不回地就往房间走。魏濯跟她生气了,她也可以离家出走了。
阮阮在房间东挑西捡,收拾出了两个包袱,趁人不注意时遛出了房门。
大概是府上的人都知道她曾打过魏濯两巴掌还能活命,并且活的好好的,到现在都没突然暴毙依然风生水起的事。
侍卫拦都不拦,放任她出门。
阮阮不可置信,她出府出的未免过于顺利。但街上热闹非凡的景象不一会就赶走了那些不安。
街上跟平时的热闹劲一样,只是多了些游街的铠甲士兵,一列列的,给人生出了些严肃感。
阮阮找了家十二街巷的客栈,在柜台前问老板:“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街上好多穿着盔甲的人啊。”
老板见这是个蒙着面的小姑娘,出手阔绰,对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们纯粹的离家出走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乐呵两声:“街上都是过来巡逻的。”
“再过几日,齐南王和齐南王世子就要进京了,谁知道会不会混进来什么不学好的,是该加强巡逻。”
“齐南王?”阮阮声音都是颤的。
“是啊,齐南王,他要给世子说亲,说的是九公主,坊间都传遍了,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亲,点名要的九公主。咱大魏国土开阔,物资丰盈的,哪能听之任之,皇上这不还没下旨呢嘛,多少得端着点,不能失了风范。”
阮阮想起徐姑姑所说,让她在王府是为了看一眼齐南王世子,喜欢就嫁,不喜欢就跑。但姑姑又说,父皇到现在也没下旨,赐婚有可能也会赐给魏濯。
所以,父皇到底会下什么样的旨意?阮阮很是心慌。虽然徐姑姑说过会带她走,可是此时仍是感受到了一种浮萍漂泊无依,任凭自己命运被安排的慌乱。
“那他们何时来?”她继续问。
掌柜的笑了笑:“六公主的婚宴应该是能赶上的。听说还专门带来了新婚贺礼。不过齐南王世子,也是一表人才啊,好多姑娘都在好奇他长什么样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最近被考试和论文折磨地十分头大,真的是天天蹲守图书馆跑去当门神(非常讨厌但没办法)。我昨天也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一把码字码着码着就睡着了是什么感觉,我以为我可以更完,没想到瞌睡虫这么强悍,我输了。
弯腰给鞠躬~
我觉得有朝一日我会翻身农奴把歌唱的。
PS我上面说的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作者本人睡觉还挺乖的,不怎么乱动,唯一的动作大概就是把手心的手机抱到了怀里。第二天闹钟振动时吓了我一跳,啥时候心跳居然也有酥麻感了呢。
第46章
书房里,魏濯正垂着眼看碎成两块的玉佩,中间的切口非常完美,两边掉了一些玉碎渣,上面的阮字肥胖圆润,这是他仿照小姑娘的字体写下来的。
没想到玉雕师傅竟也有模有样地把字刻了下来。
他轻轻弹了弹玉佩,自己今天真是着了魔,无意识地就说了一些以前从来都没想过的话。
再过两日,就是齐锦霄和魏映仪的大婚,当初齐锦霄硬是拆了对鸳鸯,非要求旨迎娶公主,他想不通天下那么多女子,为何他偏只相中了这一个。
如今,倒是有些理解了,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是莫名其妙,蛮横地不讲道理,风风火火乱搅一通,总能在一瞬间卷走所有的理智。
“殿下,那块定情的玉佩没找到,犄角旮旯翻遍了连个影儿都没看见。”江阳茂皱着眉头:“真是奇怪,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不用找了。”魏濯大概猜到了,当初小姑娘说了好几遍那玉佩很贵,依照小财迷的心思,八成是拿到当铺换钱去了,“喊她出来吃饭。”
过了一会儿,江阳茂慌慌张张地跑来,一头冷汗:“殿,殿下,阮小姐没在房间,有人说看见她提着两个包袱出府了。”
魏濯搁笔的手一顿,片刻之间,已经把这话默念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听错。
心边像是卷了一角似的,慌乱异常。
他迅速起身,往左侧房间走,眼底的墨色已经浓得化不开,江阳茂瞧见他紧绷着的模样,急忙往后退了三步,面前被他的袍角掀起一阵冷风。
已是回暖的时候,却生出了天寒地冻的冷冽。
江阳茂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子,上前推开阮阮房间的门。
魏濯进门的时候有些迟疑,停了一瞬还是迈开了步子,他缓慢地抬眼,房间中果然没有小姑娘的身影,“她是怎么离开的?”
侍卫颤颤巍巍答话:“回殿下,阮小姐是……是光明正大从府门口迈出去的。”
魏濯扫了眼屋中的物品,几乎没少什么东西,就连她刚才拿身子护着的木雕兔子也还在,不知为什么,看见木雕还在,他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
“为何不拦着。”江阳茂冲着侍卫说。
“不,不敢拦着。”侍卫瞥了眼魏濯:“殿下向来是由着阮小姐的。”
江阳茂拍了拍他的肩:“……你说的没错,要我我也不敢拦着,但不拦只是不拦,起码得派人跟着吧,出了事你负责啊!”
侍卫低下头。
门外响起须寒的声音:“十二街巷,喜迎居客栈,午饭之前到的,要了一间上等房,点了三道菜,和一壶紫苏饮。”
十二街巷,陶雀门开书铺那条街。
魏濯想起她刚到裕霆居时,睡着睡着就开始哭,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想家了。
如此看来,她煞费苦心地跑过去招惹他,又是蜜糕又是阿二蛋的,竟是为了碰瓷。他只要凶一句话,小姑娘就有理由玩离家出走的把戏,在母妃跟前,也依旧是个被欺负了的模样。她倒是算计地精巧。
但魏濯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哪句话语气很凶,他已经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须寒:“阮小姐进房后嫌床太硬,另外让人多加了一床棉被。”
魏濯默了一瞬,点评道:“娇气,吃不得一点苦。”
这么娇气的人,是如何当得上奸细的,只怕是陶雀门精心养护大的女儿。江湖门派厮杀众多,小姑娘娇弱地出奇,许是小时候不肯练功,长大后一丁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或是陶雀门为了保她性命安康,才趁机会塞到了心软信佛的母妃那里。
魏濯吩咐:“你去查一查陶雀门门主有没有她这么大的女儿。”
“是。”
江阳茂:“殿下,阮小姐就算是陶雀门门主的女儿,也没用啊,反正她都在咱们王府住这么长时间了,算是家里人,您怎么突然要查这个,不会是要把她赶出去吧?可千万别……”
魏濯又转头让人去保护着客栈那个离家出走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完完全全忽略了江阳茂的话。
他想的事有很多,比如,如何让一个江湖门派从良归正,如何把这个门派搬来京城安家落地,最好还是离他新建的瑾王府近一些,让爱哭鬼走两步路就能看到她想念的家人。
还得把这个门派捧地有声望一些,让小姑娘的娘家人有权有势地为她撑腰,将来有一天,他们吵了架,她气地不行的时候,还可以去隔壁拉个人过来帮着教训他,好让她心中不憋着气。
每次气成鼓囊囊的一团的时候,他总要担心轻轻戳一下就能把人给戳破。
小姑娘也是,人小脾气倒不小,受不了一丝委屈,魏濯都要怀疑是陶雀门自己养不起,所以才挑了禹王府随便给丢了进来。
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出那张灿若星辰的娇颜。他轻轻笑了笑,所有一切设想的前提,是先找到她是谁家的女儿,这样,也好方便自己过去提亲。
提亲这件事,是刚才听见她失踪时所决定好的,明明心里十分清楚她就算逃也逃不了多远,只要抓就一定能抓回来,却还是心有余悸。
不管怎么样,把她娶回家,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小姑娘才会是属于他的小姑娘。
那边阮阮睡完午觉,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门后发现楼下的掌柜正在哼着小曲儿,心情十分欢快。
她下了楼,掌柜指了指他新领到的一团红绸和灯笼之类的,乐呵呵道:“瞧,多喜庆,这是刚才发的,每条街的每家店铺房主都收到了,说是要挂到外面去,好摆出一条十里长街红装满地的阵仗来。”
阮阮应了一声:“六公主要嫁给齐小侯爷了。”
“那是。”掌柜把小灯笼一扇扇展开,“还有,这也是做给齐南王看的,毕竟迎娶公主这么大的事,他齐南王得好好学学,万一真让九公主和亲去了,不得先在六公主这儿下个马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