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茂一路怂恿,致力于完成殿下交给自己的任务,等到腰间的银钱见底儿了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阮小姐,表小姐,我们打道回府?”
阮阮举着一串鲜艳的糖葫芦,看了眼天边铺展开的夕阳,“好啊,我们回府。”
唐芙捂了捂眼,满车的战利品,阮妹妹不知是谁家养大的,那家一定很有钱,都没被阮妹妹给花完。
回去的路上,车轴子印都比来的时候深了几分。
阮阮趴在马车的窗口处,下巴抵着手背,眼睛里划过京城纷杂繁盛的街景,偶有寒风吹过,轻轻掀几下她脸上的面纱。
就在阮阮第三次把糊在眼睛上的面纱撂下去之后,马车侧方驾过两匹马,穿的是锦罗绸缎,戴的是玉佩令牌,不定是哪家的少年郎,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少年郎直愣愣地盯着她看,阮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歪着头把藏在墨发中的耳环拽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之后江阳茂饮着小酒,在夕阳下回首来时路,一边嗑瓜子一边吹嘘:“想当初…………我可是为皇家传宗接代出了一份力的人,并且是第一个出力的人,这充分说明了努力(找金大腿,抱金大腿,站队金大腿)的重要性!”
第12章
侧面迎来一阵风,阮阮耳后的绑绳突然松开,面纱顺着风吹到空中。
她伸手够了一下,没能抓到,掌心空落落的,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等再抬眼时,面前的男子还未走开,阮阮能察觉到那种一寸一寸打量的非常仔细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
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
她不由得警惕起来,刚想要放下帘子时,见那男子翻身下马,弯腰捡起她那块面纱,抄了抄粘在上面的尘土,才走到马车跟前,双手作揖:“姑娘,你的面纱。”
男子身穿竹青色的锦衣,面如白玉,刚才短暂的失态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这个时候恭敬而有礼,阮阮脑中闪现出芝兰玉树这个词语来,她急忙伸手过去,“多谢公子。”
“在下程国公府程嵘与,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此话一出,阮阮顿了一下,回忆又顷刻而出。程嵘与,她小时候玩的很要好的程二哥哥,现如今已经长成了这般模样,只想让人叹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但大庭广众之下,陌生男子问女子姓名,就已经是有违礼仪了,别提马车内的唐芙和几个丫鬟心中颇有微词,就连前面驾马的江阳茂也皱起了眉头。
程嵘与话落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他立刻解释:“小姐莫要误会,是在下失礼,只是……姑娘长得太像一个故人,以至于……”
阮阮细细回想了一遍面前的程二哥哥,他是程贵妃的侄儿,程国公府的二公子,四年前举家迁至荥阳,今年才搬回京城,看这风尘仆仆的模样,该是刚从皇宫出来。
这是一个很好的哥哥,小时候一直护着她,给她买糖人,送娃娃,温柔地很,跟魏濯那家伙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可惜这个时候她还不能跟程嵘与相认,一来防止身份暴露,二来,她额头无红梅,程二哥哥可能不认她。
阮阮可惜地摇了摇头:“姓名不便告之,还请公子慢走。”
程嵘与温和地笑了笑:“无碍,在下告辞。”他已经认出驾着马车坐在前方的江阳茂是瑾王殿下的人,现在轿中这位小姐,应该也住在禹王府,来日方长,他大有时间过去拜会。
阮阮看着程嵘与驾马而去的背影,渐渐失神,小时候那些玩伴,一个一个也都长成了大人。
禹王府就坐落在这条街的尽头,远远望去,雕栏玉砌,富丽堂皇,只是朱红色的大门前面,站着一个挺拔矜贵的人。
敢在王府门前摆出这副姿态的,除了魏濯还能有谁。
阮阮不知他在门前站了多久,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刚才那副情景。
马车慢慢悠悠地行知门前,江阳茂跳到地上,恭敬地朝魏濯行礼:“殿下,您刚从宫里回来?”
阮阮和唐芙被扶着下去时,魏濯便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转而扫向她们身后那堆奇奇怪怪繁多纷杂的东西。
阮阮迟疑了一番,才道:“那个……阿茂,买东西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江阳茂连忙摆手,指了指他家主子,还未出声,魏濯先一步开口,依旧是毫无情绪的声音,显示着淡淡的不耐,似乎还有些不高兴:“不必。”
阮阮听后便不敢多言,跟在他身后默默走路,她偷偷打量着魏濯的肩背,却不料到他会回头。
于是两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阮阮并没有来得及躲开,她眼睫轻轻晃动了两下,目光里满是疑惑。
“程嵘与,你认识?”魏濯问。
阮阮垂下目光:“他捡了我的面纱。”
自己在魏濯眼里大概是个内探,所以他总怀有疑心,阮阮以为他不相信,只好继续道:“我们二人不相互认识,以前也从未见过,你若不信,可以问阿茂。”
江阳茂乐道:“程二公子大概是被阮小姐的面容迷惑住了,上来就问其姓名,这可不符合世家公子的作风,可见他有多喜欢阮小姐。”
阮阮:“……”
她不知道阿茂怎么想的,人家问个名字而已,怎么还喜欢上了?泼污水也不是这样泼的。
她又抬头瞥了眼魏濯,“别听阿茂瞎说,程二哥……程二公子没有这层意思,他只是觉得我略眼熟而已。”
魏濯倒是没再问话,只轻扫她一眼,脸上粉黛未施,衣着素静,光这样,还能招得一个世家子的青睐,也不枉生得这般清艳勾人。
阮阮刚松下一口气,就听到长廊下方拨弄豆子的丫鬟偷偷摸摸地在谈话。
“哎,你听说了没?咱们殿下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外面都在传。”
“当然听说了,殿下喜欢的姑娘要高贵典雅,要知书达礼,要秀丽端庄,要蕙质兰心,还要……总之,是如仙女儿一般的人物,要我说啊,咱们殿下身份尊贵,又手握重权,只有天仙才配得上他。”
“是啊是啊,放眼望去全京城,想嫁进来的有那么多人,但能配得上殿下的又有几人?”
小丫鬟显然说欢脱了,“你觉得咱们府新来的阮小姐怎么样?她不光是面如芙蓉,身上的那种贵气也甚是可人,她跟殿下站在一起的时候,瞧着像是一对璧人……”
阮阮双肩一颤,这个小丫鬟到底有没有弄明白那些形容语的意思啊,她看起来跟蕙质兰心知书达礼沾边吗?
而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声音还这么大声,只怕魏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可别说这种糊涂话,即便阮小姐好看,那也只是好看,她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失忆女而已,当然配不上殿下。我觉得,能当上瑾王妃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右相的嫡女蓝初云,而且,殿下是不是也爱慕初云小姐许久……”
蓝初云?!
那小丫鬟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此刻江阳茂半个身子探出了栏杆,把她们吓得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惊恐过后又是连连认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们哪能知道背地里说闲话还会被正主听个正着,连话都说不太利索:“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请求殿下放过奴婢……”
她们越抖越厉害,跟筛糠似的,连带着阮阮的心虚又加重了许多,她跟着打了个冷颤,毕竟这些话是她传出去的,谁知道魏濯知道后会做出什么惩罚。
魏濯的余光里,清楚地察觉出小姑娘的惧怕,“她们犯错,你慌什么?”
阮阮被他这么一问,更慌了,她脱口而出:“我,我怕你杀人,我害怕血。”
魏濯:“……”
他杀人不眨眼的形象都已经这么深入人心了么?
“去领罚。”魏濯听着那话不舒服,但也没怎么下狠命令,免得又再吓到这个胆小鬼。
阮阮还是觉得背后发凉,一直在很小幅度地打着颤,魏濯倪了她一眼:“领罚也害怕?”
她咬了咬唇,声线柔软:“天冷,想早些回屋。”
魏濯并没有感觉到冷,但眼前的小人儿身形单薄,柔弱纤细,能被风吹倒似的,脆弱地不堪一击。
也不知是真怕冷,还是在躲他。
阮阮半天没听到动静,她悄悄动了动脖颈,小心翼翼地将目光从魏濯腰上一点一点往他脸上挪。
魏濯刚要收回眸光时,便对上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那眼中的情绪饱满,像盛了数不尽的委屈,仿佛他不准她回去是一件十分伤天害理的大事。
他心里很是服气,竟有些想看看真不让她回去是什么后果,但开口说话时又是另一副态度:“……本王何时不放你回去了?”
魏濯并不想浪费时间去哄一个小姑娘,还不如就此打住,也没必要去逗弄她。
“是你自己一直在跟着本王,想回去直接走便是。”
阮阮听了这话,紧绷着的神色开始松动,她俯身行礼,“多谢殿下。”
说完后立刻转身迈步,隐约听到魏濯对江阳茂吩咐:“去查一查那些谣言从何而来。”
她捏着裙角,向后望了眼,看看江阳茂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步伐迈地更快。
跑了一条弯路后,阮阮才放慢步子,边晴笑道:“小姐,您做了亏心事,跑的这般欢快,小心出汗后被冷风吹出风寒了。”
阮阮捂着心口,脸颊生红,头抵在边晴肩上:“好累,芙姐姐真好,刚到府就被裁缝接了过去,独留我一人面对殿下,殿下那么凶,我害怕他也是应该的。”
边晴笑了笑,看到匆忙赶过来的人是个丫鬟后,脸色有些难堪,“有什么事儿?”
那丫鬟是丁侧妃院里的人,走起阮阮跟前鞠了一礼:“阮小姐,请问您今日可有时间过去侧妃娘娘哪坐坐?”
现在就快要到赏梅宴了,这个时候邀她过去,莫不是要搞什么事情?
阮阮并不想过去,边晴也不希望她过去,边晴婉拒道:“请丁侧妃另寻其人,阮小姐今日在街上转了好长一段时间,有些累了,需要足够多的休息。”
那丫鬟有些急:“阮小姐,您一定要过去看看呀,难道您非要我们娘娘把状告到瑾王殿下那里去吗?”
告状?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小可爱问更文时间,作者现在还无法保证日更,我尽量……更!
等稳定日更后,会在作话里说每天更文时间的。比心~
第13章
阮阮怎么也想不到丁侧妃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她和边晴是被迫带过去的,几个走过来的嬷嬷长相凶神恶煞,青天白日之下就敢劫王妃身边的人,可见丁侧妃有多猖狂。
小丫鬟在前方带路,几个嬷嬷在后面跟着,生怕二人逃走。
边晴凑在她耳侧,小声道:“小姐,丁侧妃原是碧荣郡主家中的舞姬,鼓唇弄舌,花言巧语,正是王爷喜欢的那类人,那日庆王府小少爷生辰,做宴请众人一同欢喜,其中就有咱们王爷。”
“丁侧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倒入了王爷怀里,一双手不知廉耻地在王爷身上蹿来窜去的,惹得王爷心生涟漪,所以,庆王爷就顺水推舟,提出把这舞姬送给王爷。她就这么一脚踏进了禹王府,凭着溜须拍马的本事被王爷宠爱了十几年。”
丁侧妃既是庆王府的舞姬,说不定这么些年跟庆王府联系依旧紧密,定是庆碧荣派人过来打听,才让丁侧妃得知她说的那番话。
阮阮一边走,一边想着该怎么摆脱她。
丁侧妃的院子是离二皇叔住处最近的地方,即便现在还是冬天,院里也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阮阮走近一看,原来都是用布料和纸糊的。
这院子里光鲜亮丽,能让人一眼就看见,在荒芜冷酷的季节也不失温馨,怪不得二皇叔天天在这里休息。
只是院里守着的丫鬟穿着单薄,手上冻疮触目惊心,边晴轻轻嘶了一声:“在这里当差的丫鬟,都是命不好啊,主子飞扬跋扈,也是苦了她们。”
忽而房门打开,迎来一个棉衣丫鬟,态度算是恭敬:“阮小姐,这边请。”
屋内主座上的丁侧妃正在涂指甲,桌子上摊了一盘颜料,她握着一支毛笔,眼皮都不抬一下:“阮小姐,随意坐便是。”
阮阮被边晴引着坐到椅子上,“侧妃娘娘找民女前来有何要事?”
“自然是我们莲儿能否去赏梅宴的事儿,听说王妃很是疼爱你,你若在她跟前多说说莲儿的好话,没准儿王妃就同意带莲儿去了。”
这么直白的要求,这么理直气壮地开口,丁侧妃为什么觉得她一定会答应?
阮阮静默一番,“阮阮不过是一介民女,在王妃面前说不上话,也帮不了青莲小姐的忙,还请侧妃娘娘另寻他人。”
丁侧妃显然有些不可思议,她终于抬起头:“我那丫鬟没跟你说么?本妃可是知晓你在外诋毁瑾王殿下的事情,你就不怕殿下下令对你严惩?”
阮阮垂下眼:“不知侧妃娘娘为什么要这么说,民女未曾在外诋毁瑾王殿下。”
丁侧妃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姑娘竟有胆量不听她的话,实在是放肆,她可是王府里最受宠的妃子,如今有人在她院中反驳,当然是好好彰显一下身为宠妃的威严才是。
她立刻抬高了声调:“休要辩解,即便是王妃宠你又如何?私下议论殿下乃是大不敬,光这一点罪名,就能让嬷嬷对你施罚,来人呀!”
边晴在禹王妃身边站了五年之多,最看不惯丁侧妃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侧妃娘娘,你非要把诋毁殿下的罪名扣在阮小姐头上,若殿下知道后,会不会怪您冒用殿下威名而满足自己的私欲?殿下极其厌恶这种行为,您觉得,他肯放过您?”
丁侧妃自然是害怕的,所以她没了要动手的念头,正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时,魏清莲从门外走了进来,“母妃,莲儿想要去赏梅宴,想得不得了,您快帮帮莲儿。”
“放心,你父王会帮你的。”丁侧妃瞥了眼阮阮,“既然你死不承认诋毁殿下,那本妃就命人过去将事情真相全部告之,以后你呢,在王府日子定不会像以前一样好过,可千万别后悔啊小丫头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