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明歌——也稚
时间:2020-03-09 10:26:43

  “我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裴繁缕慌张不已,想退后,想站起来,可使不上劲。
  她眼看着自己被他禁锢在身下,精神愈发涣散。忽然,她瞥见了他绑在腰间的牛皮刀鞘,用尽最大气力将其抽了出来。
  良姜瞬间就反应过来,捏住她的手腕,喘着气说:“你竟然用这种办法,玛卡?磷酸……?哪里来的?”
  裴繁缕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到裙摆被撩了起来。迷迷糊糊之中,她想起了之前吃的止头痛的药丸。
  “M……”名字还没有说完,她昏了过去。
  良姜已无法去管她说了什么,状态如何,在药物作用下,他渴望任何贴合的快感。
  窗口跃入一道身影。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门打开。
  阿梅急忙抬头,“你……”
  门后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天亮之前。”
  阿梅点点头,想要往门里瞧,却被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她转身往楼下的宿舍走去,如往常一般。若有人迎面撞见,不难发现她眼里噙着泪。
  有什么办法呢,迫不得已,她想。
  *
  洗牌声哗啦啦作响,吊灯悬在上方,映照着烟雾之中的四双手。
  指甲修剪整齐未染色的手离开麻将牌,从铁盒里抽出一支烟。
  手指骨节分明的手随之拾起打火机递过去,手的主人含着笑意说:“裴小姐烟瘾不小。”
  裴辛夷接过打火机,一边点燃烟,一边睨着他说:“南星还不回来啊?”
  阮决明笑了一声,“你不说我都忘了,阿星要是在,我也不会输这么多啦。”
  阮法夏叠好面前的牌塔,往门外看了看,说:“阿星不会是故意躲着不出来吧?”
  裴怀良将骰子一丢,说:“懒屎懒尿,他还有得学!”
  裴辛夷以夹着烟的手去摸牌,随意道:“细佬不会做事,当然是大佬的错,良叔是骂阮生?”
  裴怀良瞥她一眼,“欸”了一声,“我哪敢说刀哥的不是。还有你,阮生阮生,入乡随俗啦,叫刀哥。”
  裴辛夷抬眉,轻轻软软地唤了一声,“刀哥。”
  阮决明只看着桌上的牌,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似乎想了想,他又说:“其实何必见外,裴小姐不如叫我‘明’咯。”
  阮法夏半掩着唇,用越南话说:“二哥,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这样对女孩子讲话,你是不是对裴小姐有感觉?”
  阮决明打出手里的牌,再去看她,“不礼貌,客人在这里,怎么可以‘打哑谜’。”
  “嘁,还以为二哥只喜欢十七八岁的女孩。”阮法夏稍稍倾身,换了白话说,“裴小姐一点越南话也不懂?”
  裴辛夷捏着大拇指与食指,微眯起眼睛,笑说:“少少。”
  “喔?”
  “你刚才讲乜嘢?”
  “你问二哥咯。”
  裴辛夷作出好奇的模样,偏过去看右边的人,“你们讲了乜啊?”
  阮决明头也不抬地说:“夏妹夸你好靓。”
  “唔该……”
  话未说完,阮法夏笑道:“等你好久!”
  所有人都看向后门。南星走进来,挠了挠眉毛说:“一身轻!夏妹,你输了几多?”
  “谁说我就是输?”阮法夏扬眉,又小声说,“二哥比我输得还多。”
  裴辛夷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的衣衫与鞋子,收回视线到牌桌上,打出一张牌,说:“看来今晚我做‘丁’?”
  南星似乎僵了一下,双手负在身后走到阮法夏旁边,扫了一眼牌面,挥手道:“我来我来。”
  阮法夏让位给他,伸了个懒腰,走到墙壁的琴箱式黄梨木柜子前,挑选一张唱片放在唱机上,朗声道:“听歌咯。”
  唱针压下,滋杂声过后,轻快曲调响起。
  “Sunny,yesterday my heart was filled with rain.Sunny,you□□iled at me and really eased the pain……”
  七十年代末的流行音乐《Sunny》,人人耳熟能详。
  裴辛夷摸了摸鼻梁,专注在自己的牌上。
  阮决明随音乐轻微地晃动,忽地凑近她,眼里似有诧异,“裴小姐,不喜欢这首歌?”
  裴辛夷睇了他一眼,想作出风轻云淡的样子都没法,以极轻的声音说:“我喜不喜欢,你不知?”
  阮决明哼笑一声,坐正了继续打牌。
  大概不满意这张唱片,阮法夏换了另一张碟,这次是八十年代音乐。
  女声唱道:“忘掉你谁能接受,如今放手无言退后,仍得强装面貌镇定,来避免共抱头痛哭难放手。凝望你含情眼眸,如今记起情怀已旧,流水记忆淡淡过后,心再没有恨愁……”
  陈百强与林珊珊对唱的经典请歌《再见Puppy Love》。(再见初恋)
  裴辛夷抽出一张牌,又缓缓放下。
  裴怀良不满道:“搞乜啊?快点啦。”
  裴辛夷出牌再摸牌,挑起唇角说:“自摸,胡了。”
  “老六好犀利,阿叔都比不过。”裴怀良叹气,敲着烟斗说,“不如休息一阵?有音乐怎可以不跳舞?”
  阮法夏闻声回头,招手说:“好啊好啊,好久冇同良叔跳舞,不知良叔还是不是以前那样犀利?”
  “试了便知。”裴怀良迎上去,抬起她的手掌,划出半圈舞步。
  阮法夏笑得不能自己,手搭在他背后,随之摇摆。
  南星看了看牌桌旁的手推车,上面的茶壶近乎见底。不用大哥吩咐,他识趣地起身,唤来候在周围的佣人,命人拿酒与小食过来。
  牌桌上就余下二人,裴辛夷心不在焉地清点自己的筹码,察觉到旁人的视线一直没有挪开,抬眸说:“怎么,阮生想跳舞?”
  手在半空挽了一圈,掌心摊开,阮决明注视着她说:“不知我能有冇这个荣幸,请裴小姐跳支舞?”
  裴辛夷当真犹豫了半秒,放弃了什么似地把手搭在他掌心,“好啊。”
  一刹那靠近,他牵着她站起来,另一只手揽上她后腰。
  呼吸交缠,听不见乐声,还听得见什么呢?
  彼此的脉搏无所遁形,仿佛落入留声机的箱盒,嘈嘈切切净是轰鸣。
  裴辛夷随阮决明挪划舞步,转到远处,又被拉近。一圈一圈,地板上的菱形化了花儿,灯光融成斑斑点点,幻境一般,她找不到自己。
  他呢,他是谁?
  “阿魏,帮我。”
  软语呢喃,要教人沉迷,陷入。
  长辫的发稍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他的手背,他握着她的腰握得更紧。
  裴辛夷靠在他肩上,放任自己说出撒娇的语调,“好不好?”
  “怎么帮?”阮决明亦放任自己,手往下,往下,抚过腰部曲线。
 
 
第12章 
  午后,森林被皑皑白雪覆盖。
  树林之间,悠然走进一只小麂,两角上扬,棕红的毛柔亮极了。它前蹄挠了挠雪地里的凹凼,而后左顾右盼,就像初次离家的未成年小孩,充满了新奇。
  一切都纳入辅助瞄准镜中,枪口对准小麂的腹侧,持枪的人屏住呼吸,扣上扳机。
  枪声响起,来自三点钟方向。
  谁抢了猎物?
  裴辛夷皱着眉头晃枪,透过辅助瞄准镜找到那人——阿魏,或者,该称为阮决明。他戴着貂毛帽子,穿厚夹克与卡其色工装裤,长皮靴包裹小腿肚,看上去英姿飒飒。
  小麂还拖着血迹往前挪动,他上前一步,端起双管霰-弹枪连开两枪。
  呜咽声中,小麂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无法动弹。
  裴辛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渍,抱着双管霰-弹枪走了过去,“阿魏。”
  阮决明看也不看她,只管朝猎物走去。
  “阿魏!”裴辛夷挡在他前面,“我们谈一谈?”
  阮决明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说:“裴小姐,裴六小姐。刚才不是认识了?我是阮决明。”
  “你听我说。”裴辛夷急得握拳,“我不是……”
  阮决明咬紧牙关,倾身说:“不是乜啊,不是那个不会讲越南话的陆英?”
  “越南话是跟你学的!”
  “蠢到相信一个流浪汉不会讲越南话,我活该。”
  “你知道吗?我托人找过你。”
  “骗子。”
  “你也骗了我不是吗?如果知道你是阮家的人,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我之前根本不知自己姓阮,我说过不会骗……陆英。”
  “阿魏,我就是陆英啊。”
  阮决明不愿再听,走到猎物旁,从后腰皮带里抽出绳索。
  裴辛夷跟了过去,从长靴里拿出绑在小腿上的熊刀。
  锋利的齿状刀刃一晃,折射出刺眼光线。
  阮决明闭了下眼睛,冷声说:“滚。”
  “其实我,你有……”裴辛夷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阮决明挥开手,手肘不小心撞到她。
  踉跄一步,她跌倒在地。他顿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却不想被她用力一拉,自己也倒了下去。
  枪与刀摔在雪地里,他压在她身上。
  冰冷雪渣灌入领口,裴辛夷看见一线天空,树梢上的一挞雪,树梢似乎拖不住了,雪花簌簌落下。
  往下落,视线往下,四目相对。
  她说:“你姓阮,只有你可以帮我,帮我,好不好?”
  阮决明看着她,如同在看笑话,“帮你?我凭什么。”冷笑一声,又说,“哦,对,我一直在帮你做事,帮你才是理所当然。”
  裴辛夷的鼻尖下巴冻红了,像抹了蜜桃色脂粉,竟有几分楚楚可怜。仿佛知道自己的样子,她勾住他的肩膀,欲吻上去。
  还差一毫厘,阮决明按住她的唇,推开。
  裴辛夷长呼一口气,说:“事情很复杂,相信我。”
  阮决明半支起身,手指深嵌进雪里,克制着怒意说:“我可以得到什么?”
  大约难以启齿,裴辛夷换了白话说:“晚上,我去你房间。”
  停顿片刻,阮决明大笑几声,转而狠戾地钳住她的下颌,“原来都是交易,是伎俩,我真是小看了你。”
  “我,没有别的什么了,以后……”
  阮决明点了点头,“不要等晚上,不如现在?”
  话未说完,他封住了她的唇。
  不,不是吻,是撕咬。血腥气弥漫,喘不过气。
  终于分开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上身连同衣领一起被他拽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而她以别扭的姿势跪坐着。
  阮决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边咬下手套丢掉在地上,一边搭上皮带扣。
  心砰砰跳,裴辛夷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忍着冷颤,手抚上他的皮带,还有裤缝拉链。
  “你不是喜欢吗?”他的语调没有温度。
  靠过去,命令自己靠近,她张开嘴。
  猛地,抵入咽喉。
  裴辛夷一下子退出去,连着干呕好几下。
  阮决明不管不顾,将人拽起来,掐住她的喉咙。
  裴辛夷本能地去掰他的手指,艰难地说:“放开,你疯了……”
  “是,我疯了。”
  他冷眼看着她透不过气的样子,手里愈发用力。
  恍然间闻到可可融化的味道。
  她闭上了眼睛。
  咯吱咯吱声由远及近,接着是呼喊声:“二少爷……”
  有人来了。
  阮决明回过神来,松了手。
  裴辛夷咳嗽几声,喘着气说:“阿魏,我知道你刚进阮家,处境艰难。我是说以后,或许需要你的帮助。”
  “听不懂,也不想懂。”阮决明一边说一边整理衣衫。
  “我们……”
  阮决明拾起枪,站得端正,身姿挺拔。他缓缓说:“没有我们,陆英不曾存在,陆英死了。”
  -
  音乐声小了下去,另一首响起。
  二人皆找到自己。
  阮决明又说:“等一等,我不明白你指乜嘢,是裴五的货,还是关于阮太?”
  裴辛夷慢了半拍,踩到他的鞋,她没有道歉,而是轻声说:“你讲呢?”
  “下午在墓地,你还没回答我,大嫂替你嫁到阮家,不是正如你所愿,点解你要‘恩将仇报’?”
  裴辛夷抬眸,看见他笑眼里的冷漠,毫不畏怯地说:“我只讲‘不要让她轻易脱身’。你想,她回去之后,同我分家产的岂不是又多一人?”
  “裴小姐,假话说多了不累?”
  裴辛夷心道,他知道什么了?怎么可能,裴家正房的事故小报确有报道,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是否与二房有关联,外人怎么会知道。
  阮决明接着说:“裴小姐办基金会、建福利院、赈灾济民,人人称道,都说不愧是大太女儿,颇有名门后代的风姿。看来都是做戏?”
  他说得没错,她已过世的母亲系出大家族,当然,要加上定语——清末衰落大家族。
  空有头衔的old money需要钱财,只有钱财的new money需要头衔,裹上一见钟情的糖衣,双双乐见其成。大太比裴怀良小五岁,十九岁结婚,之后生下一女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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