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梨酒儿
时间:2020-03-10 09:14:04

  常颢审了他之后,略有松懈,他便服毒自尽了。
  也查了来历,是以前元洵的门客。
  元睿一晚没睡,此时已十分怠懒,道:“院子毁了便毁了,只是别院靠山,多派人在周围进行查探,别余了火苗,引起山火。”
  现在这个天气,炎热干燥,火势最易生起。
  常颢点头:“臣知晓。”
  “还有,徐婵宁那边,继续查,查到底为止。”
  徐婵宁的事,自知晓起,常颢便一直在查。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府邸未出,常颢整个心思在赵漪身上,元睿又在照顾怀孕的傅瑜,正好松懈了,让她钻了空子。
  她这机会把握的还真好。
  .
  众人都退下后,殿内就剩了元睿一人。
  他复而坐下,扶额,颇为疲怠的揉了揉太阳穴。
  傅瑜看着,小步的走了进来。
  才走了两步,元睿听见声音,抬起了头。
  上一刻眸子里满满的怒气,在看到傅瑜时消失殆尽,尽管提不起太多精力,唇角还是往上弯了弯。
  傅瑜走过来,把盘子放下。
  她在外面也站了好一会儿,一直端着,手臂微酸。
  傅瑜靠得这么近看他,见他下巴上胡茬冒了头,眼底青色,邋遢模样。
  怕是昨晚一晚没睡。
  “两天没吃东西了?”傅瑜在他旁边坐下,揭开汤盅,给他盛了半碗汤,心疼的问了一句。
  他不回她也知道答案。
  “先喝点汤,要慢慢喝。”傅瑜柔声道。
  太久没吃东西了,不能一下子猛的就吃。
  “困的话等下喝完了睡会儿……两刻钟应该可以睡吧?”
  傅瑜知道他现在肯定很忙,不多耽误他,还是想劝着他休息。
  “休息两刻钟,时间到了我唤你起来。”
  “还是我的阿瑜最好了。”元睿面色柔缓下来,往前,蹭了蹭她的脸,撒娇的一塌糊涂。
  胡茬刺的她脸颊一点点发麻的微痛。
  目光却是灼亮。
  元睿正要拿碗喝汤,突然想起什么,手摸向她的小腹,问:“还痛不痛?”
  傅瑜愣了一下。
  昨晚的事他都知道?
  “早不痛了。”傅瑜摇头。
  段殊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她想,应该就是那一下担心他,心情波动,才疼了一会儿。
  昨日半夜段殊出来后,元睿马上便召了他,向他询问了傅瑜的情况。
  当时他浑身是血,手上的伤也没处理,太狼狈太见不得人了。
  他得先收拾自己,不能去到傅瑜面前。
  她的情况,他却时刻关注着。
  傅瑜笑了笑,软乎下了声音,道:“宝宝担心你,闹了会儿,但后面我哄了哄他,就不闹了。”
  他的阿瑜也太乖了。
  她坐在他身旁,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身子小小的,乖巧又听话,声音细细和他说着。
  元睿两口便将汤都喝完了,这放在汤盅里,不是滚烫也热的很,他丝毫不在意,仰头咕噜咕噜,喉头飞快的滚动。
  傅瑜正说让他慢一点,还来不及说,碗已经见了底。
  “我稍微眯一会儿。”
  元睿放下碗,随意擦了擦嘴巴,就拿手枕着头,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耳边呼吸声渐渐均匀了起来。
  他是真的累了。
  他左手手掌被他有意藏住,傅瑜却还是看到,划着一道血痕,甚至还没有被包扎。
  他对待自己身上的伤一向都这么不上心 。
  他觉得无关紧要,不需要理会。
  可正是因为他不上心,傅瑜才特别上心。
  一点点小伤口都要给他上药包扎。
  他的左手本来就不太好,现在手背上这伤划的这么深,他怎么连药也不上。
  傅瑜看着,心一阵阵揪着疼。
  可他现在睡着了,也不好打扰他。
  无论是不睡觉还是不包扎,哪一样她都是心疼的。
  傅瑜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看着那道伤口,血红色刺着眼睛,越看越有点想哭。
  她稍微的俯身,轻轻给他吹了吹。
 
 
第67章 
  别院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
  徐婵宁穿着府中丫鬟的衣裳, 在百米之外,定定看着那边大山的方向。
  她一双眼睛肿的厉害,眸中通红, 一看便知, 她哭了许久。
  一直到现在,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想再近一点,可她不敢靠近。
  她想想就心疼, 心里绞痛。
  如果不是她非要救他出来, 那他现在至少还能在这里面好好活着。
  可现在他死了, 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元洵哥哥, 元洵……”徐婵宁呢喃自语着, 神色越发不对劲起来。
  她昨日一整日都提心吊胆,她盼望着不要听到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心里这根弦紧紧的绷了一整天。
  直到今日一早,她收到消息,说没接应到人。
  当时她就懵了。
  那两刻钟的时间里, 她向老天祈祷了无数遍,最后得知,他的尸体被运回皇城。
  尸体……怎么会是尸体……
  她精心计划了那么久,怎么可能……
  徐婵宁小声小声的喘, 带着哭腔,呼吸突然就急促起来,手紧握住旁边的树枝, 刺的手掌都生了血。
  她紧咬着牙,身体也开始抖得厉害,心里像被生生搅碎成了几块,疼的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天崩地塌,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难受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一样。
  “元洵、元洵……”
  徐婵宁呢喃着他的名字,唇瓣都被咬出了血。
  他们从来没有好好的在一起过,从她真心实意的喜欢上他开始,他们之间,就有太多的挫折和磨难。
  崔琅就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她站了多久,他就陪了她有多久。
  他看着她慢慢蹲到了地上。
  低着头,只看见她肩膀抖得异常厉害。
  她哭得越来越凶。
  崔琅终是忍不住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到她面前停下,俯下身来,大掌落在她的背上。
  他见不得她这样哭,她一流泪,他心疼的更厉害。
  徐婵宁感觉到背上的手,慢慢的抬起头来。
  她眼里已经被泪水模糊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哭得太厉害了,脑袋嗡嗡的疼,意识也模糊的无法思考,辨认了许久,才十分迟缓的想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是崔琅。
  崔琅是什么人?
  是可恨又可耻,是这个世上最肮脏最该死的人。
  “阿宁,不要哭了。”崔琅有些手足无措,十分笨拙的安慰了她一句,就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不是你?”徐婵宁眼泪还在流,声音却定了下来,质问他。
  元洵的消息,除了皇上那边,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可他今天来了这里。
  而且她要做什么,他知道的最清楚。
  肯定是崔琅跟皇上说了什么。
  肯定是他。
  崔琅这个人,一向不会怎么说谎。
  如今徐婵宁红着眼睛这样质问他,他只是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眼神却在躲闪。
  “你可以毁我恨我,但你不配动元洵。”徐婵宁看他这样子,不用多说,她也明白了。
  她现在手里要是有一把刀,恨不得立马把他戳的千疮百孔。
  她就是瞎了眼,当初要去招惹他。
  不招惹他,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天上有雨滴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下,乌云沉沉,看这样子,是要下大雨了。
  她这段时间身子不太好,现在过度心伤,千万不能再淋雨了。
  “婵、婵宁。”崔琅小心翼翼的出声,伸出手到空中,却又顿下,不敢碰她。
  “你别碰我。”徐婵宁红着眼睛,压着喉咙低吼了一声,抬手挥开了他的手。
  他十恶不赦,他恶心至极!
  因为他,她才变得那么脏,才要和一个深陷淤泥里的人定下婚约,都是因为有他,才把她一切的一切都毁了。
  徐婵宁所有的愤怒和哀恸,全都不遗余力的加到了他身上来,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雨下得大了起来。
  徐婵宁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眼前更加模糊。
  她摸索着,从头上拔了簪子下来。
  簪上一朵百合花,栩栩如生的漂亮,花瓣却带利刃,划的她鲜血直流。
  徐婵宁拿着簪子往自己心口刺去。
  崔琅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转,那簪子直接划在了他的手上。
  瞬间一道翻开血肉的血痕。
  她划的力气太狠了。
  “你放开。”她眸目凶的可怕。
  却就在这时,有东西从崔琅身上掉了出来。
  一声铃铛响。
  听见这声音,徐婵宁哭声顿住,表情凝下,低头,极其缓慢的朝地上看过去。
  一个银色的铃铛。
  徐婵宁定定的看着,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缓缓的蹲下身来,伸出手来,手不停的在抖,要去拿那个铃铛。
  崔琅反应过来,速度极快的捡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吹了吹灰,宝贝的不行。
  “你怎么会有这个?”徐婵宁愣住了,看着铃铛被他收入了怀里,她还是目不转睛盯着那个地方。
  “你说啊。”徐婵宁见他不说话,急了。
  崔琅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是对,怎么说是错,他只是护着怀里的铃铛,低声答:“你予我的。”
  许多年前,院墙内外,有个少年,每日都来陪她说话。
  她送了他一个铃铛。
  他说,让他摇一摇,她就会听到。
  “不,不是。”徐婵宁摇头,难以置信,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一定不是。”
  是元洵的,那是元洵。
  崔琅喉头微动,声音愈小,只是低声道:“这是我的。”
  是他的东西,是他一直收着的宝贝。
  那瞬间徐婵宁回想起很多的事情,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总是默默的陪着她,听她说话,偶尔她问得多了,他才会应一句:“嗯,在听。”
  他一句“在听”就让她欢喜的不得了。
  她喜欢他,从那时候开始,真挚而又恳切的喜欢着。
  虽然那时候见不到他的模样,但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包括献上自己的生命。
  此时徐婵宁脸色愈白。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崔琅,神色越来越怪异,喉头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没等她再回想明白,已经失去了意识。
  崔琅心头一紧,上前一步,迅速的将她抱住。
  小心翼翼的护住。
  .
  太皇太后亲自来向元睿求情。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见元睿。
  她前几天才警告了徐婵宁,让她安分一些,不要再做不切实际的事。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她这就做了。
  把她的警告完完全全抛之脑后。
  这孩子,太固执太不听话了。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要来为她求情。
  毕竟是他们徐家这一辈唯一的孙女,也是从小她宠着的人,尽管做错了事,她却不能置之不理。
  “皇上,哀家从没求过你什么,哀家也知道,阿宁她犯了大罪。”
  太皇太后说道:“你就算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徐婵宁所作所为,说是谋逆,也不足为过。
  “一切皆是痴心所误,她做这些,‘情’之一字,皇上你应当也知道,她无谋反之心。”
  太皇太后道:“若皇上你不放心,哀家亲自看着她,哀家保证,她日后定不逾矩半分。”
  太皇太后之所以会来和元睿说这些,是因为事情还有转机。
  这事暗里发生,知晓的人少之又少,放不放过徐婵宁,都在元睿的一念之间。
  若是明面上的事,那徐婵宁在劫难逃,便是太皇太后再如何,也救不了她。
  “朕放过了元洵一次,便有人觉得,朕心慈手软,底线可以一退再退。”
  元睿冷声答:“她会不会再逾矩,皇奶奶您如何能保证。”
  “皇上,哀家求你。”
  她身为长辈,说这话,也是折煞他了。
  虽然元睿同她关系不亲,可他到底是敬重她老人家的,她都这样说了,元睿也不可能丝毫不动容。
  “皇奶奶您先回吧。”元睿低头,没回她的话,只是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该说的都说了。
  太皇太后神色微敛,起身,念姑在旁扶着她走了出去。
  元睿坐了会儿,起身往后头走去。
  他在书房处理公务,让傅瑜在后面小房间自己看书,这么久也没听见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看书看得太入迷了。
  元睿走进来,才发现傅瑜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才这么一小会儿,前面还在说着话,她竟然睡着了。
  元睿无奈的摇摇头,走过来,在她趴着的桌子上坐下,给她理了理身后几缕发丝。
  傅瑜动了动,没睡熟。
  她拉住了元睿的手,双手握住,蹭了蹭,就把头枕在了上面。
  “阿瑜。”元睿轻唤了一声。
  傅瑜听见了,应了一声:“嗯?”
  “方才皇奶奶来求我,让我放过徐婵宁。”
  “她从来都没有求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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