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倒比我还重要么?”
陆之韵瞅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说:“你说什么胡话呢?今儿怎么就这么腻歪起来?”
吴咤道:“我只恨结了婚,你便把我看得平常了。”
陆之韵便笑:“你说什么胡话。”
吴咤犹做气恼的模样,陆之韵便用手里的扇子为他扇了两下风,说:“给你去去燥意,快别无理取闹了。”
这时候,吴咤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梦中的场景。
也是在婚后不久。
终于有一天,陆茵梦不用出去应酬,他抽出了时间应付她半天,陪她逛街。他们在吴母愤愤不平指桑骂槐的声音中出门,在路上时,陆茵梦去牵他的手,走了没几分钟,他便不耐烦地放开,说:“天儿怪热的。”
陆茵梦抿唇:“婚前你不这样的,如今结了婚,便把我看得平常了么?”
他皱眉回:“说什么胡话呢。你乖一点,别无理取闹,你是知道的,我最爱你的冷静懂事。”
梦中的场景很真,很深刻,仿佛是曾发生过的事一般。
此刻,吴咤的口中却微微有些发苦,竟产生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难道这就是那老道士说的“前生冤孽”?今生她是来复仇的?
但现在,年轻人,尤其是读过书的年轻人,都信德先生和赛先生,他虽有些迷/信/风水学,却也赶时髦,信了德先生和赛先生。
因此,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抛诸脑后。
之后,他心底的失落,却在扩大。当他真心在意她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与她距离那样远,他走不近她,却又想走近。
吴咤深深地看着陆之韵,陆之韵便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你是知道的,我最喜你有理想有抱负,做事情冷静理智,不是个腻歪人。你今儿怎么了?倒像是吃错药了一般。”
吴咤心里便难过起来,有些酸涩的疼。
他道:“你为什么不觉得,也许是我今日比往日更爱你了呢?”
陆茵梦便含羞带嗔:“今儿是怎么了?这甜言蜜语一句接一句的。”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只当甜言蜜语。”
“是么?”
“你要把我的心挖出来看么?”
“那可不行。犯了杀/人/罪,可是要进监/狱的。”
“我想亲一亲你。”
“别。那老道士既然说我们是前生的冤孽,一年之内不宜亲近,你便忍忍。”
“他又没说不能亲。”
吴咤仍旧被推开了。
前面的司机在笑。
陆之韵推他:“你且注意着些儿影响,被这样没脸没皮的。”
吴咤脑海中却浮现出梦中的场景:在外面,陆茵梦突然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下,他当即便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且注意着些儿影响。良家女子总不好在外面就这样亲热。”
他心口有些闷闷的难受,后续强打起精神同陆之韵说话,在司机听来,是打情骂俏,可在吴咤听来,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她每说一句,他便觉得她并不在乎他,心里便要生起气来。
唯有他说什么,都要她捧哏、顺着、哄着,唯有她表现出对他的亲近,方能显现出她对他的感情。
他要的,不是她基于现实的冷静理智,而是在意他、亲近他。
在此刻,他想,也许他明白了梦中的陆茵梦的感觉。
而现在,他像是在被她制/裁一般。
这样心思伴随他一路。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听起来颇像是年轻夫妻新婚燕尔,前面的司机一边听,一边觉得这有钱人真是腻歪。
后面陆之韵把握着分寸,吊着吴咤,既不让他过分失望,又不令他亲近她,吴咤则患得患失地压抑着真实的情绪,笑着同她说一些情话,企图能得到她的回应。
她倒是回应了,却不是吴咤想要的回应。
终于,当车子停在陆公馆门口时,吴咤先下车,为陆之韵打开车门,对她伸出手,陆之韵搭上他的手臂,款款地下了车。
她真是美极了。
吴咤垂眼,突然低声问:“你还爱我么?”
陆之韵脸上是迷人的微笑:“当然。”没爱过。
吴咤心底便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同样是在此刻。
送信的杏儿在庄家仆佣的引领下,来到了庄南生的书房,将手里的信递给他。
庄南生将信封拆开,拿出里面雪白的信笺纸一看,便见上面画着一副极简又极美的画,下面写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卡文,白天就憋了一封女主写给男主的信就开始打瞌睡……
我也不知为啥,这两天特喜欢打瞌睡,明天我尽量早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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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重生复仇的白富美
庄南生将信封拆开, 拿出里面雪白的信笺纸一看, 便见上面画着一副极简又极美的画,下面写着——
今晨,我见了美景, 想起了你。
我将这山色付与笺纸,
你看时,
毋须惦记我,只需消受,这跃然纸上的情意。
也许, 你会记起窗前的昨日,
你有些狂野,我有些艳逸,
满堂的喧,不抵你一声沉闷的叹息。
我在窗前的今日,
腿有些软, 似靠在你的怀,
竟管不住情思。
眼前景虽美,
岂抵你半分风姿?
——Lu
开头几行尚且正经, 犹有几分诗意,令庄南生颇是心动——她推开窗,看到了眼前的景致,很喜欢,便简略地画了下来,要同他分享,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愉悦满足的事。
她做的事也同她的文字一样诗意。
然而。
后面写的是什么?
前面还是诗情画意,后面倒也是诗情画意,可那画意,不是山水意,是春/宫/意。再后面的,倘或庄南生矜持些儿、传统些儿,只怕要骂上一句无耻。
但他毕竟不是一个传统的、困囿于过时观念的人,不然也不会同陆之韵谈恋爱。因此,在心动之后,他有些意动,恨不能将陆之韵揪来,令她平息这场由她挑起的情/潮。
可她不在。
只有她遣来的一个仆佣。
于是,等着回话的杏儿便见庄南生的面容一开始还是温雅的,不易靠近却有着翩翩风度,唇角勾着一点笑,仿佛心情很好。然而,他脸上的春风刚吹起来,杏儿便见他面色又陡然沉了下去,眸光莫测,春风骤成凛冽的风雪,令整个空间都显得格外逼仄压抑。
明明这件书房很大。
他像是在生气。
杏儿硬着头皮顶着,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七小姐还等着你的回话。”
庄南生将信笺放在桌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抬手揉了揉眉心,沉着声儿,冷着脸:“我没什么好说的。”
是掩饰。
但在杏儿看来,却是他的脾气神鬼莫测,心里直犯嘀咕:没想到这香城第一绝色,不仅美色香城第一,连脾气都是香城第一。
她以为,陆之韵既让她来送信,又要她等到回复才能走,以陆庄两家的关系,肯定是陆之韵有什么要庄南生帮忙的。
心里还犹自惋惜:只怕七小姐打的算盘要落空了。
得了他的回话,杏儿向庄南生告辞,刚到门边,便又被后面的人叫住:“等等。”
杏儿便转身,立等着,却见庄南生也旋开钢笔帽,展开一张洒金笺,刷刷写了几笔,吹了一口气,将墨迹晾干,装进信奉,用蜡封口,
待杏儿带着回信离开后,庄南生想起自己在洒金笺上写的内容,白皙的面容不复冷沉,竟渐渐泛起了桃花色。
他又将桌上雪白的信笺纸拿起来,看着上面的文字,呼吸便沉了,眼前景不是沉闷的书房,是她的娇/媚,耳边不再无声,是她压低的娇啼如莺恰恰。
他手肘支在桌上,扶着额,闭了眼,试图平息这由她的一封信所挑起的情思。然而,当他眼前黑下去时,那日的景,那日的人,那日她带给他的感受,反而越发清晰了。
他想象着,也许她此刻就在这里,她会他身前的书桌上,抓住他的衣领,拉近她,纤细的指一颗一颗扭开他的衬衫扣,而她的目光,一定是直白勾人的,如她的容颜一样艳/逸。
“你还爱我么?”
“当然。”
杏儿带着信从庄公馆出来时,日头已老高,太阳明亮而耀眼的光线照下来,令建筑都在街道投了了影,气温开始上升,来往的人群中,不变的是嘈杂与燥/热。
人走在路上,仿佛耐心都要用光了一般。
陆之韵下车后,便放开了吴咤的手臂。于是,吴咤提着大包小包跟在陆之韵身后进门,陆太太和三奶奶、四奶奶、五奶奶已等在大厅里了。
陆之韵一进门,陆太太便站起身,同陆之韵拥抱。三奶奶四奶奶五奶奶便也只能起身,一边摇扇子,一边看陆之韵和陆太太母女情深。
待陆太太放开陆之韵后,大家都落座,陆公馆的仆佣从吴咤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陆太太的眼睛扫过吴咤,并不正眼看他,只不咸不淡道:“来都来了,何必置办这么些东西?”
四奶奶当即用团扇掩嘴笑着说:“可不是。横竖都是当初七妹陪嫁过去的,如今再买了东西过来,可不是左手倒腾右手么?”
这话说得刺心。
吴咤闻言,顿时便羞耻起来。
只是,他毕竟算是在社会上打过转的人精了,最不缺的便是城府,并没有立马面红耳赤,谦逊地说:“这些,都是茵梦对家人的心意。说来惭愧,我虽也有孝敬二老、疼爱侄儿侄女们的心意,现下却囊中羞涩,只等来日手里有了余钱再加倍补上。”
他叉腿坐着,甚至微微有些前倾,谈吐从容。可在这装修并不可以显富却无一处不精致的陆公馆,他是自卑的。
几句话说完,他捻了捻手指,陆太太并不兜搭他,只维持着面子情儿:“你有心就好。别的倒都是次要的。”
五奶奶则揶揄道:“现在年轻人最爱空口说白话、空手套白狼。七妹夫可别是这样的人。”
吴咤脸上的笑容都僵了:“自然不能。”
今儿四少爷和五少爷要中午才回来,因此,并没有人为吴咤解围。四奶奶五奶奶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白吴咤,倒是三奶奶一直没说话,指着她的小儿子的名头,说有事先从客厅出去了。
吴咤如坐针毡,陆之韵倒也给他解围,只是她一开口,四奶奶五奶奶反而越发来了兴致,叽叽呱呱说个没完,话里话外,无非是贬低他,看不起他,又说陆茵梦本能嫁给年青才俊富家子弟,到底为他误了前程,他将来一定要对她好,可别做了白眼儿狼等语。
在梦中的场景中,这些是一概没有的。
皆因陆茵梦同家里决裂,和他在一起了。在他的公司办起来前,一应拉关系、应酬的饭局,都没叫他出场,全由她一手包办,等他的公司发展起来也开始在香城有了一点地位时,大家都很看好他,陆茵梦带他回家时,并没有这许多冷嘲热讽。
吴咤心里有些烦,应付了一会儿,实在按捺不住,便问:“洗手间在哪儿?”
陆太太便叫了一个仆佣带他去。
那仆佣也看不上吴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指明了路,便让吴咤自去。倘或是在梦中,又或者是今日之前,他并没发现自己爱上陆之韵,他一定要撩拨这个年轻的女佣,令她成为他的裤下之臣,再侮辱她,方能解今日之恨。
但眼下,他愁陆之韵还愁不过。
他从客厅出来,并不直接去卫生间,而是靠着一根廊柱抽烟。他斜靠在廊柱上,身材修长,容颜俊美,眼睑似慵懒似愁苦地半阖着,繁茂的枝叶令太阳并不能照下来,只从缝隙中落下几个光斑。
这里有些僻静,一时没有人注意这里。
三奶奶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在两步开外站着,笑吟吟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吴咤并没有说什么。
三奶奶却把眼看向他,目光中很有些异样,笑吟吟的……在情场上算是久经沙场的吴咤只一眼,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适才刚遭受过白眼和屈辱,眼下,三奶奶的出现,以及她的心思,多多少少抚慰了他那颗大男子主义的心。
“抽根烟,透透气。”
三奶奶笑道:“她们说话一向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旋即,她又低头一笑,转眼看向庭院中的木芙蓉,说:“不过,她们话虽难听,说得倒也不算错。”
吴咤心里有些气:“你们惯爱这样挖苦人么?”
三奶奶转眼和他对视,目光中似有脉脉的水在流淌:“不然怎么样呢?我们到底也是好人家的儿女,嫁了丈夫,丈夫成日在外面斗鸡走狗,养戏子包小姐,整日连个人都不见。咱们虽有个丈夫,倒像是守活寡一般。家里又不让抽鸦/片,再不找些儿乐子,这日子可怎么捱得过去呢?倒不是为了针对你,只是这日子苦了,心便窄了。”
三奶奶虽不及陆茵梦,却也是个美人,清秀的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口,衣领中露出一段细细的脖颈,身上因这亚热带气候,总有些湿/黏/黏的,倒也别有一番风姿。
她的美并不张扬,甚至于是有些寡淡,却很耐看,显得有些清纯。
吴咤仍旧在抽烟,只低垂了眼睑,视线中,却闯入了她颈后的一抹蜜色。他没说话,她便把眼去瞅了他一瞅,这一眼,不知怎么地,对上了,令他闻到了她身上的一抹幽香。
他的喉结滚了滚,想到客厅中她们正在他爱的那个人面前贬损他,而他爱的那个人,却因天气热,连手都不愿意同他拉一下。尽管是听从老道士的话为了他的前途,他仍旧意难平。
而此刻,三奶奶在这里。
这是陆家。
倘使他回应了她,这不可谓不是一种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