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地,密集地,像是千军万马的蹄子践踏在他心上,叫他好不烦乱。
他上了楼。
对吴咤而言,他同女人相处,最厌人问他“你爱我么”、“你还爱我么”、“你会一直爱我么”、“你对我是真的么”、“你会不会一直想我”……
从前恋爱时,陆茵梦也常问过他,他虽耐着性子敷衍她同她周璇,也有几分情人间你来我往的趣味,心里更多的却是不高兴与不耐烦。
如今他不问了,他也不高兴。
因为当她不问时,他便觉得她对他的在意打了极大的一个折扣,两人的关系凭空就远了。
这天晚上,吴咤辗转反侧,许久才入眠。
陆之韵在房间里看着庄南生给她只有寥寥几行字的回信,心头竟柔软起来。
她是运筹帷幄的。
从前,她做什么,他如何反应,她几乎都能猜到。
她是喜欢他的,但是有度的喜欢。
而今日,他在上次刚剖白便得知她要结婚的前提下,再度剖白心迹,说明了她的唯一性,她便开始有些沉溺了。
从以前的想逗他看他失态、因为他美色过人所以想占有他,到现在,成了他们的点滴令她回想起来都觉着甜蜜,成了她单纯地想见他,想同他在一起……
她吹干头发,走进同她卧房相连的书房,将听筒放在耳边,拨通了庄南生的电话。
灯光下,她斜坐在书桌上的身影是一幅线条优美的画卷。
而她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却是甜蜜的,甚至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与胡搅蛮缠。
“喂?”
“我想你了。”
“你有没有想我?”
“嗯是什么意思?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我的腿现在还软着,走路都不得劲儿。”
“你怎么能答应呢?是我不够美还是你不行?”
“虽然是我提的,但为了肯定我的魅力,尊重我的美,你应当严词拒绝!”
“你怎么能拒绝呢?柏拉图不好吗?难道你同我在一起,就只想那种事,不想与我有思想与灵魂的深刻交流?”
……
她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听筒那边的庄南生似乎是很气恼,又无奈:“那你想怎么样?”
陆之韵眼前仿佛浮现出他俊容含笑、分明是运筹帷幄的模样,却又因她而屡屡出现无奈的神情。
她说:“我也要你想我,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我,既想要我的灵魂,又想要同我有身体上的欢愉。且你只能想着我,只能爱着我,倘或别的女人要去撩拨你,你须得严词拒绝。”
“我?”
“你管我?”
“好了,只有你,只有你。爱情对我而言,是具有唯一性的。”
“我最擅长说甜言蜜语,每天说给你听也无妨。只怕你觉得太甜,就腻了。”
庄南生勾唇,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紧接着,又是陆之韵的笑声。
她的书房虽和卧房相连,隔音效果是很好的,且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因此住在楼上同陆之韵的卧房对角线位置的吴咤并不能听到她讲电话的声音。
这一天,吴咤很难过。
哪怕结了婚,他也觉得陆茵梦和他是遥远的。
这时候,他不是很想听老道士的话什么一年之内不同房了。
这一天,夜色很温柔。
陆之韵开始沦陷于爱情的甜蜜,庄南生也认清了自己的心,不再拒绝。哪怕他对他们的将来怎么走依然充满疑虑,却决定过好当下每一天。
翌日,又是新的一天。
庄南生的生活照旧,只时不时要收陆之韵的信件并给她回信。
三两天内,不论是去清园听戏还是去电影院,他们总是要约会的。
庄南生甚至开始看房子,要买一栋别墅,好同陆之韵私会。
时间一天天流走。
在结婚开始那几天的难堪之后,吴咤便调整好心态,权衡自己因陆之韵而获得的筹码,开始放出从前便熟惯的社交手段。他并不一味迎合别人了,而是审时度势因势利导,渐渐地令人认同他的人格魅力,开始在社交场合吃开,使得别人虽看不惯他,却在同他交际应酬之后,开始喜欢他,觉得他是同类,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愿意给他行个方便,有拿不定主意的事,也常会征询他的意见。
同时,也愿意同他做利益的交换。
如此,吴咤的公司果然就办起来了,生意虽不说兴隆,但做大是迟早的事。
香城上流圈子对他的这个公司很是看好。
便是有人想打压他,也因他背后站着陆家,并不敢使一些下三滥的阴谋诡计。
只是,吴咤这一忙起来,真的是每天脚不沾地,一回家吃了饭倒下就睡,倒没时间缠着陆之韵要情感上的交流,也自发地尊从了老道士的话,不与陆之韵同房。
而他忘记的,不仅仅有这个,还有吴母。
吴母本以为,吴咤娶了陆之韵,因为陆之韵家的富有,她也就跟着苦尽甘来,恢复从前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可以摆摆阔太太的范儿了,没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原则上中午十二点,实际上你们懂得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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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重生复仇的白富美
吴母本以为, 吴咤娶了陆之韵, 因为陆之韵家的富有,她也就跟着苦尽甘来, 恢复从前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可以摆摆阔太太的范儿了,没想到的是——
吴咤和陆之韵结婚是在夏天,如今秋天都过了, 都到了冬天,她甚至听说吴咤的公司都办起来了, 她连吴咤的影儿都没看见, 甚至连个送生活费的人都没有。
每每她去陆之韵的住处找吴咤时,吴咤都不在家,陆之韵家里的仆佣也不让她进门, 倒像是赶苍蝇一般赶她,生怕她去打秋风。
她又不能去陆公馆。
为着吴咤同陆茵梦的婚事,陆太太陆老爷等长辈认为都是吴咤引诱了陆茵梦, 连吴咤都不待见,更不待见她了。
因是陆家偏支, 他们这一房子嗣不丰,早已败落,她的父母辈也早已过身,竟是无人可以依傍。
因此,吴母的生活越发困窘,衣食都要自己操心, 房东也催着她缴房租,更兼周围的闲言碎语……当真是令她心力交瘁。
她只能靠着吴咤婚前留在她这里的一点钱度日,另外接些缝补衣裳的活儿赚些零散的生活费。
她在周围的邻居面前摆不起谱儿了,从前的高傲早已不见,面对众人,只有被邻居太太嘲讽时的面红耳赤。
可她毕竟不是一个愿意深居简出的人,总要同人说话。
故,她同邻居们谈天的内容便从她儿媳家多么显赫她儿子多么有能耐有魅力多么帅气多么孝顺,演变成了她儿媳是个厉害人物,结了婚就不要她儿子和她接触,可恨她儿子竟然被那恶媳妇拿住了,竟然不管她,简直不孝。
众位邻居太太落井下石后,倒也不再痛打落水狗。
每每见着吴母,都要逗一句,故意引她说她儿子儿媳的那些事。
吴母心里恨啊,忍不住每次都要竹筒倒豆子一般讲她儿子儿媳的恶形恶状,便有人故意问:“你不是说你儿媳家世显赫儿子孝顺吗?”
她便砸吧一下嘴,说:“可见,这人谁能看得完呢?竟是我走了眼。”
她又一通添油加醋,仿佛如此才能释放自己的苦楚,好叫人知道她付出了什么而她的儿子却有多过分。
如是,通过她的口,周围的另据都知道她有一个蛇蝎心肠的儿媳、一个妻管严的儿子。
“你真是可怜!”
“他们也太不是东西了!”
“可不是……”
……
到饭点时,众位太太发出这样同情的声音,便都作鸟兽散,回家则说:“那吴家太太,从前仗着儿子优秀,都是用下巴看人的。现在呢?都是什么下场?她儿子都不管她的……”
最后,只剩了吴母一个人。
过堂的风在冬日显得尤为凛冽,仿佛照见了吴母下半生凄凉的光景。
她叹息了一声,回到房间,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像是关住了她从前的繁华梦,似乎不得不认清现实——她已经不是在陆家做姑娘的时候了,好赖都有族人帮扶。如今嫁了人,又得罪了陆家,余生都没什么指望。
她嘴里唠唠叨叨:“不孝啊!多年媳妇儿终于熬成婆,谁承望到如今谁也靠不住,儿子儿媳不孝啊!”
说着说着,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淌眼抹泪。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她几乎承受不住,却在有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陆家并没有同意陆茵梦和吴咤的婚事。
陆茵梦跟着吴咤住在这个小公寓了。
于是,她作威作福,将她从前做媳妇时受到的磋磨,全都施加在了陆茵梦身上,她终于扬眉吐气——总算是媳妇熬成婆,手里算是握紧权利了。
梦里的陆茵梦因为吴咤,从来不反抗她,她说什么,陆茵梦再不赞同,也只能听着,让她做什么她都照做。
梦里的吴咤待她极孝顺,但凡她和陆茵梦有矛盾,吴咤总是劝陆茵梦忍耐的那一个。
梦里她在这个家一直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待吴咤的公司发展起来后,从前在她面前说过风凉话的人也开始奉承她。
再后来,吴咤的生意越做越大,在香城的地位越来越高,她也母凭子贵,地位越来越高,渐至于说一不二。
当陆茵梦的父母死后,吴咤成为首富时,她终于不用再克制自己,越发对陆茵梦颐指气使,仿佛要将她从前受过的气都从陆茵梦身上找回来。
后来,不论吴咤娶几个太太,她们都要来讨好她。
只除了二太太黄莺儿。
梦中的她威风八面,她很喜欢,喜欢到几乎要以为那就是真实发生的事。只是,正在她最威风的时候,梦醒了。
她是被冻醒的,被窝里的汤婆子已经凉了。
屋里的炭火也熄了,还有一股劣质炭烟熏火燎的味道,呛得她直咳嗽。
她盖着两床被子,算是很厚了,不应当冷,可她上了年纪,这身子仿佛存不住热,哪怕身上盖得沉甸甸的,依然像是浸在凉风中一样寒得彻骨。
她毕竟上了年纪了。
曾经有多少争荣夸耀的心,此刻也都灰了。
吴咤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她唯一的希望,被那个她在梦境中降服得服服帖帖的蛇蝎女人夺走了。
当初阳破晓之时,金色的光阳透过窗帘照进,她竟不喜反悲。那照进来的,仿佛不是光,没有一丝儿希望的影子,只有一室悲凉。
不!
吴母挣扎着起身,她依然在坐着缝补的活儿。今年她才四十多岁!还不到四十五,也许她经历的苦难太多,面相看起来老了些,可她并不打算认输!
她还有一个儿子。
她的儿子开了公司,听说那公司越做越好。
她还没见到他。
既然她见不到他,总能等他找过来。
年关将近,就要过年了,他们总要来给她拜年。
横竖她什么都没从陆茵梦那儿得到,到那时,她要摆个谱儿,也不管得罪不得罪陆家了,她要摆个谱儿,向陆茵梦表示,儿子始终是她的,在这场战斗中,她从不会输。
也许,等将来条件好一些,她还能再嫁。
而她会让吴咤讨厌陆茵梦,让她年纪轻轻就尝一尝守活寡的滋味。
如此一想,吴母的脸上又泛起了富有生命力的红光。
过去的这几个月,吴咤很忙,庄南生也很忙。
但陆之韵同庄南生却常约会。
有时候是请下人送信,有时候是打电话。
“你是一家之主,管着家族几百号人,许多宗生意,我怎好总去打搅你?”陆之韵手指绕着电话线,笑着说。
庄南生冷笑:“你那都是借口。这些日子,你只管同赵香君在清园快活,何曾想起过我?”
陆之韵手指一顿:“这你可是冤枉我了。我不说你也猜得到,我正在做一桩事,我是有正事。”
庄南生:“什么正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都是借口。倘你果真有心,写封信、打个电话的闲暇总是有的。”
“和你打电话,是三五分钟能解决的事么?没有一两个小时,我都不想挂电话。”
“你可以写信。”
“一写信,就想打电话,一打电话就想见面,一见面就想造爱,造完爱就想回味,回味时又想造爱,如此循环往复。我对你从来没有抵抗力,如此一来,我的事情也就没时间做了。”
庄南生被陆之韵哄好了,声音也气定神闲了,含笑问:“你很想么?”
“当然,倘你在,我一定要令你亲自看看我怎么想你的。”
“那你就出来。”
“什么?”
“我等你。”
“你来了我家?”
“嗯。”
“你进来,现在就进来!”
庄南生迟疑。
陆之韵:“吴咤不在,今日不到三更半夜,他不会回来。”
片刻后,陆之韵醒过闷儿来:“你哄我呢?你正和我打电话,怎么可能来了我家?”
“也许我会大变活人。”
当然,庄南生并不能大变活人。陆之韵等了几分钟,果然有人掀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