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其实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顾罹尘在心里暗自叹息,容舟这番不是说着商铺的事,就是着急去安都。
何时她心里头都只能想着他一人……
将这醋味咀嚼了就着茶水吞咽而下,顾罹尘又是回道:“本就是容舟想何时去,咱们就何时动身即可,容舟有没有在外头过年的打算?虽说岁末是赶不去安都了,但是中间还有还几座州县的风土皆是不错。”
听顾罹尘这么一建议,华容舟着实是动了心思:“我可,侯爷呢?”
想着宫里的那一位,顾罹随即回道:“届时同容舟去提前拜见一下皇姑姑就可,左不过我现在除了容舟也无旁的亲昵的人在上京了,但容舟这处……平南王府那头该是如何”
怕是华容舟为难,顾罹尘给了个法子:“其实容舟不去也可,到时候我们就让陛下下一道旨意,我们不得不去即可。”
华容舟忍不住笑了,双眸粲然的剜了顾罹尘一眼:“侯爷还真当圣旨是鸡蛋啊,随便去哪个鸡笼都能捡到。”
“容舟这个比喻,倒是也贴切,但旁人捡不到,我可一捡一个准,我可不就捡到了容舟的赐婚圣旨。”
顾罹尘笑道。
赐婚那日的架势不输于封县主那日,又是数百人浩浩荡荡的从宫里出来,带着圣旨直到东区。
礼法不得破,但华容舟实在是不想大过年的还去王府见那些人,还是折了中:“王府的话,我也同侯爷一般吧,到时候提前了去给大哥,和二哥他们拜个早年。”
说到二哥,华容舟心间又想起和二哥博弈时,二哥说要搬出来同她住。
华容舟眉头微蹙,道:“侯爷你知道吗……”
说到一半,华容舟心间不知怎的涌起这么一股子热流,看向顾罹尘的眼眸都是带着热切。
她想同眼前这个男人宣泄她的不快。
“我该是知道什么?”
顾罹尘同她眉目相接,容舟鲜少这般情绪外露。
自打搬出平南王府,她都是时刻忙着不停,面上带着一层面具,上头镌刻着冬日寒雪的霜冻。
现在霜寒渐渐散去,冷凝的面容终是稍显昔日的娇俏。
华容舟为他斟了一杯糯米甜酒,将手中精致的杯盏递给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二哥之前寻过我了,说来也好笑,他希望我能搬回平南王府之中;那副伤情的模样我都怀疑他还是不是我的二哥,你说他是不是想借我攀附侯爷你的势力?”
这话她本不该是开口询问的,但是一想到大哥和二哥会因为她嫁于顾罹尘就来依附,华容舟就打心眼里憎恶,可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
不然他二哥为何在她封了县主,赐婚给顾罹尘以后就对她一改面色。
那感觉好像就是一直虐着她的人一朝改了性子,要重新对她好起来。
荒谬……
她又不是贱皮子,上赶着被她二哥大哥霍霍。
看着华容舟咬唇不解的模样,顾罹尘眼中带着柔意:“他们都是居心不良,容舟不用理会,再来赶走就是!”
华容舟也有些焦躁,和他们的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结果。
这血脉亲情现在于她不过单薄如水,怎么都没了原来的味儿。
她一心不想搭理那一家子,可只要她在上京一日,她们之间的联系就永远切断不开。
华容舟嗟叹一口气:“他们怎么会是我兄长……”
顾罹尘将甜酒一饮而尽,未了给华容舟添了一碗热汤:“无碍,有什么我在容舟身后顶着,容舟不必忧虑,更何况我们也快动身去安都了……”
看着腕间伤痕渐渐的淡了下去的伤痕,华容舟忽的掸一掸衣袖,笑道:“好……”
*
同顾罹尘吃了一回酒,华容舟心情好上了许多,上京城虽说将男女大别,但对着有了婚约的人还是会放宽许多。
最起码现在顾罹尘一路牵着她的手,东区路上的人只会好奇的看着他们,并没有什么闲语传出。
将她送到宅子门前,顾罹尘还将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捻到一边:“我明日有假,若是我约了容舟明日去红枫山一游,容舟可愿去?”
华容舟被他这般亲昵动作撩的心间发烫:“那我明日就早些来茶馆候着侯爷了。”
还未转身,华容舟眼尾微微一颤。
刚刚月下恍惚,她好似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又是摇摇头,华容舟这才在顾罹尘的注目下回了宅子中。
顾罹尘目光热切,直到外头的大门彻底的关上了,他这才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大榕树若有所思,嘴角轻轻扯出一抹微笑。
顾罹尘不顾那道褐色身影,转身回了隔壁自家的宅子。
……
第二日天边飘着绵绵细雨,好在这雨并不大。
华容瑨有几分僵硬,看着对面亭台的娇俏女子,他沉沉的屏了一口气,手还摩挲着弯刀。
这是他紧张时才有的动作。
他昨夜压根就没有回了平南王府,自打知道真相以后,他的腿脚就仿佛不是他的一般。
昨夜他眼跟着容舟一路,看着她同顾罹尘一道回去,直到入夜都没有回去,还在外头僵僵的等着。
他今日一早又是躲在一旁,看着容舟同镇远侯上了马车不知去往何处。
原来二人是约着要去红枫山一游。
秋雾浓重。
华容瑨的褐色衣衫沾了秋露倒是有几分新鲜的颜色,混在如血的红枫之中也不招人眼。
感受着这处红枫的美景,顾罹尘还在亭台之间为她斟了茶水。
亭台之中,华容舟发现了有人在跟着她们,但见顾罹尘都没说什么,她便也将好奇压了下来。
美景在前,华容舟舒服想要如绒团一般就地打滚。
“侯爷可知这红枫山的另外半面还有什么?”
顾罹尘摇摇头。
红枫山山势不算陡峭,但是有半面的山路是百姓踩踏出来的,现在已经铺上了石板。
还有半面后头掩映着的并非是枫树,而是翠竹。
这等发现还是她儿时同父王,母妃一道出来游玩时才发现的。
华容舟想着小时候的竹屋,一时之间有些心动。
那处自打她父王母妃离世,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承载了不少的回忆,又是带着数不尽的悲悯。
半缕委屈和心喜上了脸,华容舟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我带侯爷去个地方,父王母后以前说过了,若是我以后遇见了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带着他去那处看看。”
喜欢的人!
顾罹尘眼中瞬间亮起。
他看着华容舟好似随意出口的话语,一点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心间翻滚着酸麻,拳头张开又合拢,一种得偿所愿的欢喜涌上心间
“容舟……咳……那我们快些吧。”
看着顾罹尘少见的面色都红了,华容舟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或许是靠着这红枫山,这处不变的景色还在温和的唤着她说出心间的真实感情,华容舟又是得了几分勇气。
“好的,快走吧,若是来得及,我们说不定还能在那处吃上一顿午饭。”
红枫山那头的小路十分难走,华容舟数次险些被绊倒,但是还未等顾罹尘伸手扶着她,她就已经自己站稳,还在压了顾罹尘半步,提前催道:“侯爷快些!”
顾罹尘刚刚收回蠢蠢欲动想要抱起她的手:……
华容舟不知他心里是何想法,只是自顾自的加快了步子。
一路走着,红枫不知何时被秋竹所替代,坦荡的山路也变得崎岖难走,陡坡开始渐渐取代了平路。
红枫山深处还有一面小屋,在竹林的深处十分不显眼,但是远远的,华容舟已经知道竹屋快到了。
看着顾罹尘沉寂的模样,华容舟嘴边的那句“就快到了”还未出口,她耳尖一动,随即身形也一动,压倒了她身后的顾罹尘。
华容舟的身子带动着顾罹尘滚向巨石边。
顾罹尘:!
“别动,有人!”
华容舟的膝盖死死的抵着玄衣男子的大腿骨,一手捂着顾罹尘的嘴,另外一手中指竖起,示意他闭言。
二人侧耳倾听,竹林之间除却竹叶莎莎的声音之外,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虽然轻缓,但是足以让华容舟听个清楚。
顾罹尘也是听见了这声音,眸光变换极快,很快就翻身为上,压住了华容舟。
不顾华容舟如何反应,顾罹尘当即起身抱起了她,大跨步将她藏进半面陡坡的遮掩之下:“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不要担心我,我身边带了暗卫……”
华容舟紧紧揪着他的衣角,狠狠的摇摇头,紧闭的唇角泄露了她的几分慌张。
顾罹尘又是蹲身下来,同她解释:“我知晓容舟你会些功夫,但是这林子里的人不同一般,出手不凡,我去无碍,容舟若是去了就是给我托了后腿了……”
看着华容舟在坡下惊忧的模样,顾罹尘心间一动,突然弯腰下去,薄唇轻贴:“戳了章……放心,我无碍,我还要和容舟生上许多的娃娃……”
华容舟睁大了眼,这是顾罹尘头一回对她这般,顾罹尘虽是轻吻,但吻得认真。
最后还是割舍不得的一般,狠狠的咬上了她的唇角。
顾罹尘言语颇为温情:“在这处躲起来,千万不要出来。”
男子抽身离去……
*
华容瑨也不知今日是为何,自打跟着容舟走上了去红枫山深处的小径,他的心就很是惶恐。
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华容瑨看着前头的人亲密无间的相处,心里酸涩不已。
他是容舟的大哥,却是错过了容舟最好的年华。
本该是他牵着容舟的手一路成长,半途之中他松开了容舟的手,让她从锦衣玉食落入底间。
容舟现在同顾罹尘亲密有加,心间有没有他这个大哥还是个不明显的事。
他胡思乱想之间,冷寒的箭矢朝他涌来,一下子让他停下了脚步躲闪开来。
他武艺不凡,但是要躲开这密密麻麻的箭雨还是有些困难,拔出腰间的弯刀,他动作极快的挥动起来。
不知暗中的人的目标是不是就只有他,若是连带着容舟也遭了这罪受那他的确是该死。
一路躲闪,一路叉开小道往高处逃去,好在这一批人是对着他的,随着他的奔走,这箭矢很快的就缓和了下来,但是很快他依旧是快要招架不住了。
数十人蒙着面出现在他的眼前,都是□□在左,弯刀在右。
这是熟悉的装扮瞬间在华容瑨心间炸起了滔天巨浪。
御林军的第八支暗卫……
他曾经接手管控的御林军,现在居然同他挥着刀箭。
华容瑨心间大颤,更是加快的步子飞跑起来,第八暗卫为何会出现在这处,莫不是一早就是想要截杀他。
自己的行踪好似曝光在日色之下,宫里的那位挥挥手就能知晓他要做什么。
心间又是一阵战栗,华容瑨当即发现这事实的真相真的如他二弟所言,陛下收了他的兵权之后下一步就是将他灭口了……
果然,陛下的人现在在围杀他。
熟络御林军杀人习性的华容瑨铁着一张脸继续往高处逃去,今日想要逃出去看来是不大可能了,说不准今日他这命还要交代在这处。
小腿骨现在痛的要命,可华容瑨还是拼着命往高处跑去。
可他还没有同容舟说清楚,他还没看到容舟快活的过完这辈子……
哪怕今日死在这处,也不能让这群人威胁到容舟。
怨念四起。
华容瑨突然就停下脚步,心间的暴戾支撑着他回过身子,弯刀在手,他猛地往回扎入暗卫之中,弯刀在手,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顾罹尘赶来的时候,眉色微挑,这批人马居然不是朝向他的。
看着不远处厮杀的华容瑨,顾罹尘难得的好心情,不是他不愿意去救,只是这人就该去死,死的透透的,最好今日尸体流落于此之后,还要被野兽啃食了个干净。
前头的褐色衣衫男子在刀剑之中拼命地挣扎着,渐渐的落入下风。
顾罹尘看在眼中,只是摸摸唇畔,他还对着刚刚的柔软触感心神颤动。
早知道是围剿华容瑨的,他就不那么急回来了,多压着容舟亲一会多好。
短短的时间里,华容瑨身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的伤,褐色的衣衫已经快要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弯刀划出了数道血痕。
撑着身子,华容瑨目光如炬:“是陛下派你们来的……真是好啊……好啊……”
透支了的气力再也回不来了,华容瑨只觉左眼又是混沌开来,那股子熟悉的痛感尾随而来,华容瑨弯刀还在用力的朝着这批人砍去。
不知是何时,他又是染上了这氲毒。
看着小腿的箭矢伤口,他豁然明朗。
但氲毒来势汹汹,很快华容瑨的左眼就已经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华容瑨看着面前还剩半数的人马,心间透凉:“我今日即便是死,也不会死在你们的手中!”
暗卫头子只觉不对,眼前人好似疯魔了一般,突然往高处跑去,还带着弯刀一路飞驰。
"追!"
华容瑨脚边是不知前路为何的陡坡,他已经快要登上红枫山的山巅。
看着下面追赶而来的暗卫,指向他的□□之中的箭矢无疑淬着氲毒,暗箭飞快的向他袭来。
不闪不躲,华容瑨给他们留了个血色的背影,迎着山头猛地一头跳下。
陡峭的山路在红枫山煞是少见,暗卫不由得停下脚步,顺着陡坡往下看去。
稀稀疏疏的秋竹之中早就看不见华容瑨的身影,透过雾茫茫的山路,下头的隐隐约约的前路崎岖绵延。
为首的暗卫下了命令:“继续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路顾罹尘好似看热闹一般,这些人四散开来朝着不同的方向巡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