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漆黑的眼一直盯着她,问道,“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臣说?”
薛慕仪抬起头来,问他:“贺卿,今日的刺客捉到了吗?”贺朝羽答道:“冯将军那边暂且还没有消息,不过,只要刺客还在皇城,相信不用多久就会落入金吾卫手中。”
说到后面,他忽然轻蔑地笑了笑,“金吾卫若是这点本领都没,看来也只是不堪大用,到时候,陛下或许可以考虑将他们换了。”
薛慕仪却道:“孤看未必,冯将军向来善于统御,又恪尽职守,或许明天就会有消息也说不定。”
贺朝羽不置可否,“陛下对冯将军可真是青眼有加。”
沉默了一会,薛慕仪又仰头去看贺朝羽,眼睛不自觉亮晶晶的,“对了,贺卿,孤中午不是说不想娶贞儿姐姐,这事能不能……”
贺朝羽却道:“陛下,这件事,臣绝对不会同意。况且,君无戏言,陛下既然已经应了韩侍郎的约,自当遵守,否则,这一国之君的威严该往哪放?”
薛慕仪有些气馁,在心底小声嘀咕,“这朝堂上下,谁人不知,孤本来就没有什么一国之君的威严。”可她瞬间又有些豁然开朗,是啊,天下谁人不知,她就是个傀儡皇帝,没什么威严。
那到时候,她直接在朝堂之上,悔婚不就可以了吗?反正也是破罐子破摔,而且,偷偷瞥了一眼贺朝羽,她心底轻笑,总归,兔崽子不会伤害她的。
于是她直直望着贺朝羽,她又问:“贺卿,孤明日还要上早朝吗?”
贺朝羽点了点头,“边疆的陆世子前几日出发要来皇城觐见陛下,估摸着明日应该可以到,正好,陛下可以宣他一见。”
薛慕仪微怔,“陆世子,是陆未言吗?”
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先帝给稚玉公主原定的驸马,当时的薛慕仪已经不满足男主反派都爱女主的戏码了,她丧心病狂地给女主又加了几朵桃花,让她不动声色地玛丽苏,陆未言就是其中一朵。
只不过陆未言一没有男主有气质,二又没有反派长得好看,再加上,他算是一个前期小boss,手段不敌反派,后面被反派弄死了,自然在原著中默默无闻。
薛慕仪对他没印象也情有可原。
果然,贺朝羽唇角勾了勾,笑意掺着冰,“怎么,陛下原来对自己曾经的驸马这般念念不忘么?”
韩府。
韩贞儿悠悠转醒之时,发现自己躺在暖阁的榻上,浑身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绳索束缚住了,丝毫动弹不得,见她醒来,一个蒙着脸的影子在她身边出现。
“你醒了。”这低沉的声音显然属于一名男子,韩贞儿艰难开口,“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男子笑了笑,“姑娘不必惊慌,我只是来这里躲一躲,并不会伤害姑娘。”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呼唤声,“小姐,您在哪里啊?”
银丹焦急地在暖阁附近转悠,寻找着韩贞儿的影子,她清楚,自家小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万万没有半天找不着人影的时候,今日倒是稀奇。
难不成,小姐出了什么事吗?今日,陛下回去的时候,还遇到了刺客,那刺客好像还在皇城流窜。
想到这,银丹紧张不已,微微瞪大了眼睛,她忙推开一间间空房,又吩咐四下的小丫鬟仔细找去。
听到这声音,男子忽然捂住了韩贞儿的嘴,指尖一颗药丸滑入韩贞儿喉间,威胁道:“姑娘,此药只有我才能解,希望姑娘替在下遮掩一下行迹,否则……”
韩贞儿被他粗鲁的动作呛得满眼眼泪,剧烈咳嗽起来,她望了他一眼,没反抗,反而微微点了点头,见状,男子一个腾跃,上了房梁,默默观察起下面的情形来。
听到这个声音,银丹连忙推开暖阁的门,见韩贞儿伏在榻上咳嗽,上前来,为韩贞儿顺气递水,“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半天不回奴婢啊?”
韩贞儿终于缓了过来,柔声道:“我没事,不小心呛了一下嗓子。之前我身子疲乏,就打算在这暖阁休憩一会,谁知,醒来竟然这个时辰了,反而让你们好找,实在过意不去。”
银丹忙道:“小姐哪里的话,您没事就好,奴婢也是担心您的安危,听说,陛下今日差点遇刺了,那刺客还没捉到,现在外面都是人心惶惶,金吾卫到处搜查刺客的下落,说是掘地三尺都不过分了……”
说到这,她忽然一顿,轻声道:“小姐,是不是,您不愿意入宫,才会这般郁闷?”也难为小姐了,入宫便意味着要被那个权势滔天的宦官控制,处处受制,还未必锦衣玉食,换作是她也不愿意。
韩贞儿静静听着,眼神不自觉往虚处跑,今日那个怪异的男子,难不成就是刺客,她的唇角抿了抿,心底想着,刺客肯定不是冲着睨睨而去的。
一个傀儡皇帝,根本不值得谁花心思去刺杀,相反,只要把她后面的人除去了,那掌控傀儡的人便自然而然可以替换。
见银丹又问起自己来,她立刻摇了摇头,“不是。”便不答话了,银丹连忙扶她起来,“好了,小姐,您没事就好,老爷刚才唤您过去用膳,我们快走吧。”
韩贞儿叹了口气,道:“你和父亲说一句,我身子不适,没什么胃口,便不过去用膳了。”银丹紧张道:“那奴婢去替您找大夫吧?”
韩贞儿拒绝道:“不用了,只是心底有些不痛快,不碍事的,我在这里略坐一会就回房去,你先去回了我父亲吧。”
见银丹远去,韩贞儿朝着房梁道:“下来吧。”
面具男子从房梁一跃而下,仔细看着她娇美的脸庞,语气轻佻,“看不出来,姑娘长得柔柔弱弱的,胆色却过人。”
韩贞儿看着他脸上面具古怪的花纹,凤目微微不屑,“阁下也不差,一个驻守边疆的世子,竟然孤身一人来皇城中,伪装刺客,刺杀权势滔天的督公。”
说完,她摊开白皙的手掌,语气冰冷,“放心,我可以留你在韩府,不会让金吾卫的人找到你,不过,解药得先给我。”
面具男子轻笑一声,“姑娘,刚才不过是在下的玩笑罢了,刚刚那个,只是普通的养荣丸,并非毒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2 21:54:00~2020-02-13 21:2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真的烦人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容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万家灯火
隔墙起了金吾卫的马蹄声, 还夹着一阵喧闹的嘶鸣声, 金吾卫来的人不少。
韩贞儿脸色微变,连忙让陆未言躲好,自己则从前厅过去, 问正与冯喻交谈的韩侍郎道:“父亲, 怎么了?”
韩侍郎捋了捋胡子, “没事, 听说陛下遇刺, 冯将军不过是履行职守, 按例巡查罢了。”说完,他又道:“冯将军, 这便是小女贞儿, 贞儿还不来见过冯将军。”
韩贞儿轻移莲步,正要上前来行礼。
冯喻知道韩贞儿很快就能成为陛下的妃嫔, 忙说:“韩小姐不必多礼, 冯某此番叨扰, 实在是职责所在,还希望韩侍郎和韩小姐多多包涵, 今日,韩侍郎府上可有什么异常?”
韩贞儿声音柔和, “将军此番辛苦了,贞儿理解将军此举都是为了尽快捉拿刺客。
只是,我们府中女眷众多,将军若是这般大张旗鼓, 难免让她们惶恐。
况且,我们韩府护院向来尽职,如果有什么异常,他们肯定能够察觉,贞儿相信,那刺客断不会藏在韩府,若是将军实在不放心,不如,就由将军带领一小队金吾卫搜寻一遍,也算给陛下有个交代。”
韩侍郎点了点头,“冯将军意下如何?”他这毕竟是京官府邸,若是贸贸然让金吾卫来搜查,面上也不好看,况且,陛下今日还赴了韩府的宴。
冯喻这么做,无疑是在打韩府的脸,尽管他本人并非此意。
冯喻目光落在韩贞儿姣好的面容上,微微一滞,又恢复如常,身后传来金吾卫的禀告声:“将军,属下有新的发现,对面巷子的一户人家,有刺客落下的衣物。”
冯喻目光闪动着,上马朝着韩侍郎道:“韩大人,既然如此,冯某便告辞了。”双腿一夹马肚,马蹄很快就踏着青石板来到槐树下的那户人家。
冯喻下了马,吩咐四下的金吾卫,“进去搜。”
韩贞儿望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她还要叮嘱暖阁中的陆未言金吾卫的动作,却发现,暖阁早就是空无一人。
驿馆内,一队威武雄壮的黑鬃马停在门外,领头的人翻身下马,旁边的马奴立刻殷勤地接过他手里的缰绳,问道:“呦,这位贵人,可是要住店?”
领头人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随意丢到马奴手中,“帮我把马牵到马厩去,我这马名贵,记得顿顿都要喂好草料,不要以次充好。”
马奴捧着那银子,笑得满脸褶子,“是,小的一定替您好好照料这些马儿。”
来到柜前,向掌柜的要了七八间房还有几个大通铺后,领头人自顾自上了楼去,很快遇到换好衣服的陆未言,他长发束得规规矩矩,视线却是有些阴沉,正靠在门外。
听到声音,他立刻望了过来,眉目拧着。
“世子。”领头人手抵在胸前,行个古怪的礼,陆未言随意应了一声,闪身进了房间,领头人连忙跟了进去,将房门紧闭。
陆未言冷笑一声,“算贺朝羽命大,这次本世子没能取了他的性命。”
领头人并不觉得意外,他追随世子多年,清楚他年少又涉世未深,虽有一腔孤勇,却失之急躁,刺杀一事肯定很难成功,面上不显,他又问:“那世子没被发现吧。”
“自然没有,否则,你现在哪里还能见到本世子。”陆未言有些不耐烦,领头人小心翼翼道:“那世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进宫面圣。好好会一会那个权倾朝野的贺督公。”陆未言双手抱在胸前,唇角挂着一抹冷笑。
栀禾轻手轻脚进了紫宸殿,对着在镜前梳妆打扮的薛慕仪道:“陛下,奴婢替您准备好了伪装的衣服,正好是内务府多出来的,可就是不知道尺寸会不会大了。”
说完,她将一个布包打开,拿出里面的那套小黄门的衣裳递了过来,薛慕仪回头,接了过来,脸上挂着笑意,“嗯,栀禾,辛苦你了。”
殿门紧闭,四下无人,少女容颜便完全展露出来,刚沐浴过,缎子般的青丝垂了下来,披落在纤细的背脊上,被烛火一照,泛着乌亮的光泽。
她的脸上的肤色生着珠光,再加上眼波流转,有着一种天然的妩媚,栀禾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垂下了眼睛,笑吟吟道:“不辛苦,奴婢份内事罢了,陛下不如现在试一试,奴婢才好替您改一改。”
薛慕仪点头,正要套上那套衣服,殿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陛,陛下……督公求见。”抖抖嗖嗖的一嗓子,跟被掐过的鸡仔发出的叫声一般?
薛慕仪一愣,连忙道:“就说孤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话音刚落,却听到贺朝羽轻笑的声音,“陛下是不愿见臣吗?臣可是有要事同陛下禀告,事分轻重缓急,若是扰了陛下安寝,臣也只能得罪了。”
薛慕仪心口一跳,啧,小兔崽子什么毛病,半夜三更来见她,她连忙将那套衣服塞到衣柜中,平静道:“既然如此,贺卿便进来吧。”
殿门被推开,贺朝羽走了进来,见到一旁杵着的栀禾,不自觉皱了皱眉,薛慕仪立刻道:“栀禾,你先出去吧。”
栀禾连忙退了出去,贺朝羽的眼睛一直落在薛慕仪身上,小皇帝里面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平时为了饰作男子而用的缠胸束带解了开来,隐约可见玲珑的曲线。
他的目光滞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时机来找小皇帝,不太合适。
可想到什么,他眼底又变得柔和。
“贺卿,你有什么事吗?”大殿内只有她和贺朝羽两人,薛慕仪微微觉得不自在,询问起来。
贺朝羽回过神来,唇色妖冶,可眼中微动的光芒让他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无辜,和小兔崽子如出一辙的眼神,包涵着令人沦陷的温柔假象。
薛慕仪一怔,眼睛一直落在他脸上,手却不自觉攥住了中衣的领子,莫名觉得心里涩得慌,忽听得贺朝羽温声道:“陛下,你先更衣,臣想带您去一个地方。”
薛慕仪心不自觉跳得极快,她没有拒绝,从榻上拿起一件披风,裹在了身上,走过来问他,“贺卿想带孤去哪里?”
贺朝羽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唇角的笑意让他不复白天的冷淡,漆黑的眼如清亮的宝石,“太极殿。”
“这么晚了,去太极殿做什么?”薛慕仪满眼好奇,贺朝羽没回答,拉着她从大殿的另一侧出去,神神秘秘道:“到了,陛下就知道了。”
太极殿在紫宸殿西边,两殿相距不远,踏过连接的凌云桥便能到。
现在正是夜深时候,星斗满天,银霜铺在桥面,皎洁如水,薛慕仪被贺朝羽默默拉着,轻软的鞋底踩在桥面上,悄无声息。
四下寂静无人,太极殿本来是皇宫内最高的殿,平日里用来招待大臣饮宴,只是,如今胤朝丧君不久,太子又逝世,这饮宴便许久都不曾办了,连带着这边宫殿都十分冷清,守卫也没有半个。
贺朝羽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上了太极殿,薛慕仪顿时愣住了,只见不同于皇宫的冷清,这皇城外的街衢却是灯火通明,灯花葳蕤,腾腾烛焰在眼底燃烧,光影交错旋转,分外热闹。
贺朝羽道:“陛下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薛慕仪摇了摇头,贺朝羽一瞬不瞬地望着城脚下的灯火,火焰似乎燃烧到了他的瞳孔中,绚丽又妖异。
他的手又不自觉攥住了薛慕仪,轻声道:“这是民间的节日,春诞。”
薛慕仪一怔,然后低低“嗯”了一声,又垂下了头。
难怪,原来是这个节日,薛慕仪记得,这是她编造出来的节日,是为了让男女主互通心意而设定的,春诞相当于古代的乞巧节,七夕节,这一天,男女可以出街游玩,并且大方表露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