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跟我说,今晚能不回去就别回去。”
“她把我当什么人啊?”赵慈行哭笑不得。
“你自己画了她的裸/体,还拿给她看,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赵慈行想辩驳,但想想觉得艾登说的也没问题的。她还发着呆,艾登问道:“在哪?”
“什么?”
“那个四合院。”
“哦,就在前面那个胡同。”
艾登把车往前开了开,找了个隐蔽点的地方停好。他来了好几回慈行的学校,可能有不少人认得这车,明早被看到对她总是不好。
他们下了车,夜还未深,但胡同里已经很清静了,只有远处的礼炮声偶尔传来。
艾登握住赵慈行的手,跟她说,“你是什么人我都喜欢。”
赵慈行听了会心一笑。她想着艾登有时候冷冷的闷闷的还有点可怕,但直接起来从来都很直接。不过,这件事,这小子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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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四合院的正门被推开, 吱呀一声。庭院不大, 庭院中间的一棵槐树枝头上,远处的烟火正腾空。藤蔓已经爬上了东西厢房的墙壁,的确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不过从正门到庭院再到正房的这一片空间都算是干净清洁, 还是有人打扫的痕迹。
“我会过来扫扫院子, 擦擦灰, 曦明说我应该租出去, 租给外地的学生或者老师……”赵慈行放开艾登的手, 碎碎说着, 回身小心把门栓好。艾登就在她身边站着,似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院子里黑, 赵慈行看不清这人是什么表情, 他又不说话,她便顺着问, “你觉得呢?”
艾登好像低低笑了一声, 说的却是, “你像是怕我半夜跑了。”
赵慈行推了推他,笑骂了句, “胡说八道。”她往正房走,他马上跟了过来。
他们进了屋, 赵慈行开了电灯。木桌上的红木座钟的钟摆均匀的晃荡着,时针已过罗马数字九。座钟上有些灰尘,看样子主人有段时日没来了。
赵慈行盯着那钟出了出神,她再看艾登, 艾登也看着她。他今夜没戴帽子,此刻眉眼又格外柔和,赵慈行心里一动,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梦呓似的唤他名字,“艾登。”
艾登看着她淡淡一笑,这笑就是应了声了,又说不出的风流。
赵慈行别开目光,缩了缩肩膀,半是问他半是自言自语,“你冷不冷?我去生火,再烧点水。”她刚要迈步,他拉住她的手,说我跟你一起。
两人忙活了半天,喝上了热茶。一个小炭盆摆在屋里,顷刻也暖和了不少。
“你困不困?”赵慈行捧着茶碗问。
艾登坐在她身侧还是那样笑,不说话。
赵慈行着急了,“你不是不爱笑么?你不许笑了。”
艾登拿走她的茶碗,放到桌上,又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他深深看着她,轻轻着力把她往他这边拉。赵慈行会了意,迟疑着缓缓站了起来。她还在想呢,他一个使劲把她拉到了他怀里。她咬着下嘴唇没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她就这么侧身坐在他腿上,让他环抱着。
赵慈行觉得他力气大,但也没伤着她。她控制着呼吸,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可她实在太紧张了,全身僵硬,一点都不敢动。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还咬着下嘴唇,直到他的拇指刮擦着她的上唇。
“不喜欢?”他在她耳边低声问。
赵慈行像被电了一样,连连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说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可能她只是想把他的气息甩掉,那让她脖子耳朵都痒痒。他的拇指还在她唇上,她一把推开他的手臂,慌慌张张站了起来。
艾登没拦她,还是坐着,有些戏谑地看向她。
赵慈行深呼吸了一口气,面对面看着艾登,说道:“既然不困,我们聊聊天,谈谈正经事……”
艾登倒是没反对。
赵慈行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差点烫掉她的舌头。
艾登这才有些担忧地问,“烫到了?”就要去拉她的手。
“没有。”赵慈行矢口否认,往后退了一步,她指着他,提醒他,“聊正经事!艾先生先说。”
“我想的都是不正经的。”艾登一口道。
赵慈行瞪圆了眼睛,他要不要这么老实啊。
艾登看她这样,一会儿跟处子似的,一会儿跟脱兔似的,不再逗弄她了。他架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茶碗,回归了点正色,“慈行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我就在这,今晚哪儿也不去。”
一副少爷样,登徒子。赵慈行想着,可我偏偏喜欢。父亲若在这,不知会作何感叹。她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上,盯着那炭盆,鼓起勇气,轻声问男人,“怎么就说爱我了呢?我们才认识多久。你确定吗?”
艾登也盯着那炭盆,过了一会儿,才答她。“不确定。”
赵慈行心里一空,也一暖。“那为什么说?”她笑着问。
“我想说。”艾登转向赵慈行,这姑娘的一颦一笑总是打动他,见不到的时候又总想着,那是他非常陌生的感觉,他原以为电影和戏文里说的都是假的。“我那时刚吻了你,我想跟你说句话,那句话就蹦出来了。”他没告诉她,他很多年没说过法语了。他自己都被惊到了。
“艾少爷真会哄姑娘。”赵慈行轻轻笑了笑。尽管她心里知道他句句都是实话。
艾登一笑,知道她又害羞了。他又问,“这算正经的?”
赵慈行疑惑看去。
“我们睡一间。”
艾登可不是在问,他是在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
“正经的睡一间。”艾登越说越像是那么回事,“你是我的人,慈行。”
这一回,他说“你是我的人”,赵慈行知道自己没有误会。
“不睡一个被窝。”赵慈行没想到自己真答应了。
“好。”
“不许动手动脚,你保证。”
艾登眉头微皱,似是思索什么紧要大事。
“这还要想?”赵慈行催促道。
“什么叫动手动脚?”艾登认真问道。
赵慈行看他这模样还不像是在戏弄她,像是真的在问。她也想了想,说道:“刚才让我坐你腿上就叫。”
“所以你不喜欢?”艾登一脸困惑。
赵慈行咬了咬下唇,“我没有那样说。”
“你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让我做?”艾登更困惑了。
“……你今夜不许问为什么了!”赵慈行被问的招架不住,干脆下禁令了。她与他一起,一向是她在问问题,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这小子问题忒多!
艾登觉得慈行有些不讲道理。但他还有一个问题没问。“亲你算不算动手动脚?”
赵慈行正在喝茶,差点被呛到。艾登这个混蛋。她心里骂了句。她偷偷看他,他唇角微翘,这次他是在逗她!
*
西厢房是赵慈行的闺房,有些许灰尘,但以艾登的标准,还算干净。之外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像姑娘家的闺房。墙上的西洋镜子很是精致漂亮,要说跟整个四合院的朴实有些格格不入。艾登看着那面镜子,赵慈行也看着。
像是知道艾登在想什么,赵慈行微微笑道:“这是我的及笄之礼,父亲送的。他跟我说,要看清自己,要爱自己。”
艾登有些诧异,他没掩饰,由衷道:“赵先生真是个奇人。他待你很好吧?”
“嗯。”赵慈行颇有些自豪地说,“没有他就没有我。我很幸运。”
“是很幸运。”艾登看着镜子里的姑娘,“我很感激他。”
赵慈行注视着镜中那双眼睛,她不知那双眼睛那么年轻怎么会让她觉得饱经沧桑。这时,那双眼睛变了变,藏起了深沉,多了几分轻浮。
艾登侧脸看赵慈行,问道:“可画过你自己?”
赵慈行知道他要问这个,她有些羞涩,却也点了头。
“我想看。”
“以后再说。”
“以后是什么时候?”
赵慈行扭过头,不答他,走向床边整理床铺去了。她一边铺床一边跟他说:“去把炭盆端来,别烫着手。我再去拿床被子。”
座钟敲过十一点钟,二人都躺下了,电灯也关了,屋里一片黑暗。
赵慈行忽地问:“睡着了么?”
“没有。”艾登的声音传来,有些闷。
“讲个故事吧。”
“嗯?”艾登翻了个身,对着赵慈行那面,他看不清她,只知她就在那里,让他躁动也让他安心。
“你的故事,你不是说很长吗?今天先讲一段。我想听。”
艾登在黑暗里闭了闭眼。从哪里开始说呢?
*
十一年前,哈尔滨。
松花江上吹来的风,有些清冷地拂过艾登的脸,但已经少了许多刺骨的寒气,他知道这已经是北国的春天了。不远处的街道上空,粉红色的杏树枝头,有一座圆顶突兀地遮住阳光,那是刚刚重建过的圣索菲亚教堂。
十四岁的艾登盯着东正教堂圆顶轮廓下的那个地方,就在酒肆和药铺之间,那是一家相当气派的,据说是新近从海参崴迁来的酒楼。
饭点未至,那酒楼门口此刻人不多,艾登一眼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从这个角度斜向看去,那人正坐在酒楼一层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那颗光头上方的墙壁上,悬着块艾登非常熟悉的红色锦缎,上面绣着“万商云集”四个大字,当然,艾登那时是不认得的。
这个角度,艾登只能看到那光头人物的侧脸,以及他桌上的酒盏。艾登无法再缩短距离,他知道那人一定甚是警惕。艾登扫了一眼药铺旁边,与面前道路交叉的一条小巷,跟他预计的一样,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无所事事的白俄少年。
艾登绕行过去,避开酒楼的正门,不动声色地接近那些白俄少年。他们与艾登大致同龄,但更高一些。此时正围成一圈,逗一只他们新近弄到的杂毛小狗。
艾登缓步移动到合适的距离,然后他突然急速几步过去,一脚踹到一名白俄少年的膝弯。在他们惊愕的当口上,艾登又迅速在那个已经半跪在地上的家伙脸上补了一拳。随后,他抱起小狗,飞奔而去。
那几个白俄少年立刻反应过来,在艾登身后紧追不舍。艾登尽可能快速地跑出巷口,马上一个急转弯,三步两步,奔进了酒楼的正门。
这时酒楼里人不多,只有一个小厮在门口候着,他没拉住艾登,更是没拉住那几个紧跟艾登冲进去的白俄少年。
艾登一进酒楼随即放了小狗,他自己则跃上长凳,踏上桌板,两下跳到另一方向,那方向正是之前他所观察到的光头坐着的角落。
白俄少年马上也分成两股,两个冲向小狗,还有四个冲向艾登。酒楼内堂宽敞,但艾登偏偏越跑越向角落里。酒楼伙计的怒斥声早已响在耳边,艾登知道该做什么,他一猫身钻进桌下。四个白俄少年扑向那张桌子,另外一边,小狗突然汪汪叫着蹿到这边,在这混乱之中,一个膀大腰圆的胖伙计和一个矮小灵活的瘦伙计正抄着家伙过来……
艾登一闪身,躲开了离他最近的一双手,然后他一骨碌翻到了那个光头男人的身边。艾登顿时闻到了一股说不上是什么的奇怪味道,并不难闻,像是檀木的味道。他抬眼之时,那光头刚伸手挡住一个扑过来的白俄少年,他另一只手则击向旁边,一下又推开两人。
就在这一瞬之间,艾登离那光头男人很近,他看到他露出的金牙,脸上的皱纹和山羊胡子,以及,眼里的精光。
下一刻,艾登一把扯下墙上的红锦,动作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吓慌的小子想要玩命抓住点什么。这条厚实的锦缎正好裹在那光头的后脖子上,还有一半遮在长凳上。
两个酒楼伙计也冲过来了,但他们看上去一时间吓呆了,竟不敢再有举动,倒在地上的几个白俄少年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个反应过来,想要越过光头男人,直取艾登。但艾登此刻已经再次踏过桌板,踢翻酒盏到那个白俄少年身上,跳出重围,马上向门口移去。
“别动,小子。”艾登一下站住了。他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同一时刻,几个白俄少年匆匆从他身边连滚带爬地跑走,像是吓破了胆。就连那只杂毛小狗也汪汪叫着跑出了酒楼正门。
艾登缓缓地把身体转过来。
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与艾登对视着,光头手上的左/轮/手/枪正对着艾登。艾登没有避开那人的目光,他死死盯着那双眼睛。
“你袖子里的东西,掏出来。”光头的声音非常浑厚。
艾登将手伸进袖子,掏出了一个绸子小包。
“送过来。”
艾登缓慢向前几步,把绸子小包交到那人手里。
同时,枪管也抵上了艾登的额头。
“祁二爷,您担待一下,这毛贼混小子,我让伙计们收拾一顿算了。”后头响起的是酒楼老板的声音,且他一巴掌打在艾登的后脑勺,使得艾登眼前金星直冒。不过艾登始终没忘了盯紧面前那双眼睛。“何况,这也不是您的地界,弄出事情来恐怕不太好……”
被叫做祁二爷的男人眼睛动了一下,然后,他龇出金牙,露出难看的笑容,说道:“这小子恐怕不是个普通的毛贼。”没等老板回答,他收起枪,起身,瘦高的身材立在艾登面前,一只嶙峋但极其有力,如同鹰爪的大手一把抓住艾登的后脖领。“小子,跟我走。”
祁二爷力气很大,走得又快,被拽住脖领的艾登只能踉跄跟住。没多会儿,他们去到了另一家饭馆,这一家明显寒酸许多,可也更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