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嘉岩这一番话说的很妙,罗亚哲差点给他鼓掌。
“章嘉岩,你开玩笑说,罗公子今晚这是去相亲啊,我接了你的玩笑,说我是去抢亲。你别想就凭这一句话把我拉到你的脏船上去。我从不强迫女人,也不缺钱,没必要跟你一起杀人越货。噢对了,要不是今晚我临时改了计划,你是打算从我这里勒索多少走啊?我猜那红宝石你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真的交出来吧……”
罗亚哲这番废话给艾登争取了时间,罗亚哲话音落下之时,枪声也响了。门外一声闷哼。罗亚哲配合艾登猛地打开房门。
中枪的却不是章嘉岩,而是那个刚过来的仆从。仆从倒地后,他手中的手电筒随之滚到了楼梯口,且是对着楼梯的方向。
章嘉岩则拿着手电筒一边后退一边朝他们开枪。这边,罗亚哲和艾登也在开枪。
赵慈行躲在沙发后面听得心惊肉跳。艾登让她躲在这里,命令她不许动。
只听一声男人的叫喊声传来。
不是艾登。也不是罗亚哲。
再然后是章嘉岩的呼救声:“娘,娘,爹——救我!”
罗亚哲靠着墙大口大口喘着气,心想这要能活着回南京,一定得在父兄叔父们面前吹一番牛。虽然到头来还是为了个女人,但是他罗亚哲不为女人,还能为什么。他再喘一口气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是走廊尽头传来的。而章嘉岩手电筒的灯光即将消失。
当罗密欧踏出一步正面去看时,一颗子弹飞了过来。好在艾登反应极快,扑了他一把。那颗子弹只是打到了罗亚哲右边的小腿上。可还是他妈的钻心窝子的疼。
赵慈行这时拼了命的爬到了门边,艾登把罗亚哲推给了赵慈行,低声命令道:“你们躲进去,别出来。”他说完再次沿着墙壁逼近走廊尽头。
章成威不仅活着,居然就在这宅子里藏着。
赵慈行想要喊声小心,但那太蠢了。她一手握着瑞士军刀,一手抓住了罗亚哲的手。
“你不要怕。罗亚哲,你不要怕。你不会死的。”赵慈行颤颤抖抖地说,握住罗亚哲的手越发紧了,她想给他传递力量。
罗亚哲疼得要死还是笑了出来。你不要怕。那是他跟她说的。现在居然是她跟他说这句话,
“是腿上吗?”赵慈行悄声问,她松开罗亚哲的手,借着楼梯口手电筒微弱的光,想去找他的伤口。
“赵慈行!别——别乱摸!老子……”罗亚哲压着声音,低低叫道,“是……小腿上。我知道我不会死。”但你再乱摸我就会死了。这种时候,他没说出这话来。
“对不起,对不起。”赵慈行想把罗亚哲往房间拉拉,但她根本拉不动。走廊里暂时安静下来,不再有枪声。她急得浑身是汗。她略一思考,把手里那把瑞士军刀塞到了罗亚哲手里,然后从他另一只手里要枪。
“不行,你不能过去。他搞得定。”罗亚哲不给。“再说了,你会用枪吗?你过去给他添乱?他还得保护你。”
“快,求你……”赵慈行声音发颤,但语气坚定。
罗亚哲仍然在犹豫。赵慈行趁他犹豫把他手里的枪给夺走了。立刻就往外爬。
“枪口永远别对着自己。”罗亚哲想去拽,也没法了,只能着急地叮嘱道,“扣扳机就行,不剩几颗子弹了。”
赵慈行握着枪,缓缓往走廊尽头爬去。借着微弱的光,她判定走廊上已经没人了。艾登去了哪里?她继续小心地往前爬。心好像随时会从她嘴里跳出来。
突然,只听又是两声枪响。
赵慈行再也忍不住,喊了出来,带着哭声,“艾登!艾登!艾登!”
“我没事。”是他的声音。
赵慈行安了心,然后她摸着半黑,疯狂地在长长的走廊里爬着。在拐过一个弯之后,出现了一道门。
那道门后面有手电筒的光。
赵慈行还来不及反应,一声尖叫划破了忽而寂静下来的章家大宅。一张扭曲的、残破的、布满灼伤的脸,从黑暗中突然出现,两只枯槁的手同样出现在了离她不远处的手电筒的灯光下。
艾登就在门边,他一把把赵慈行扯到了怀里。
男人的嚎叫声还在继续。
但赵慈行也听到艾登在她耳边说道:“他们都中枪了。”
赵慈行懵懵懂懂看向昏暗光线下的艾登,也看向应该是被艾登踢出去的几把枪。
男人的嚎叫停了,他开始疯狂的嘟囔。
“是谁回来寻仇了?是你吗?小九?还是你?我的白天鹅。你的红宝石我一直给你留着。前几天才被我那不孝子抢了去……”
章母垂死的声音随之传来:“都是你造的孽啊,都是你造的孽啊……嘉岩他死了啊,他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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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灯光重新照亮章家大宅时, 刘易斯也带着一个魏家的仆从赶到了。
那个散发着恶臭与血腥的房间里, 章嘉岩和章夫人都已断了气。被镣铐锁着的章成威暂时晕了过去。
刘易斯架着中了枪的罗亚哲,终是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罗密欧,还有你脸上……”刘易斯又看向衣衫不整的赵慈行和满身血污的Eden。
一时没有人做声。
赵慈行盯着章成威, 他脸上、脖颈上皆满布烧伤的疮疤。她再看看章成威手脚上的镣铐, 还有他残破衣服露出的背脊上反复的鞭痕, 还有卧室里的两张床。她好奇章嘉蕊知道这一切吗?章家小姐知道看上去依旧浮华的家族背后是这样的疮痍吗?章夫人真的会睡在这个房间里吗?她折磨他的魔鬼丈夫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也许章嘉岩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摆脱这个房间的一切。赵慈行感慨良多, 但她不同情章嘉岩, 一点也不。
“小九是谁?”赵慈行忽然问。她看向的是艾登。
不想刘易斯一口答道:“章嘉星。”
艾登和赵慈行一起朝刘易斯看了过去。
“小九是章嘉星的小名, 好像是因为出生在九月初九。嘉岩小时候经常跟嘉星一起玩。嘉星是章家三姨太生的,三姨太是个朝鲜女人。有一年, 小九突然就不见了。那年嘉岩挺沉默寡言的。”刘易斯把能记起来的都说了出来。他说到这, 恍然大悟似的道,“哦, 好像也是那年, 章家出了回火灾, 章帅就此销声匿迹。”
半晌,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 艾登沉缓说道, “旭生。原来是这样。九、星, 就是旭生。”他的声音很平静,也许带有一丝讽刺,“旭生自己的母亲就是被人强迫的……”艾登说着放开了赵慈行,收起了枪。他去到了章嘉岩的尸体旁边蹲下, 在章嘉岩身上找到了他要的那样东西。
鸽子血红宝石的项链。艾登拾起,在电灯泡下看着它。它美丽非凡,但却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它见证了多少悲剧的产生?
赵慈行陡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第一次见旭生之时就觉得他好亲近,不仅是因为旭生有些男生女相,还因为旭生跟艾沁东长得有一点点像,尽管极其不明显。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有章嘉岩和章嘉蕊。
刘易斯完全不知道Eden在说什么,茫然看向罗亚哲。罗亚哲眉间也有疑惑,更有痛苦,他小腿里毕竟还有颗子弹。
艾登收起那项链,看向刘易斯和罗亚哲,郑重说道:“章成威不配活着,虽然他这几年也受尽了折磨。他多年前作过恶,想必还不止一次两次。更具体的我不能说。希望你们不要阻拦。”
刘易斯皱了下眉,转头看罗亚哲。罗亚哲一扯嘴角,点了头,“你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吧。行,我不拦着你。我还有个提议……我们走的时候一把火把这宅子给烧了。”
刘易斯大惊失色,“你他妈疯了吧,罗密欧!……我们怎么跟嘉蕊交待?她已经不剩亲人了!”
罗亚哲只思索了片刻,就道:“你忘了章陵顺的长子章成武在美国?你把章嘉蕊带回上海,然后联系她这个大伯。章嘉蕊对自家事情究竟知道多少不好说,你也别什么都信她。你要还想娶,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也不看好。我能告诉你的是,今晚章嘉岩和章夫人对我们三个做的事,不是人做的。一把火烧了这里是上策。你就跟章嘉蕊说,老宅着火了,无一幸免。你不是也来救人了吗?有什么不好交待的。”
刘易斯心里估猜了一些,想着这也不是问话的时候,回头有时间再慢慢问。他信得过罗密欧,当下也应了艾登。“你开枪吧。”
赵慈行转过了头,而后听得一声枪响。
四人下了楼。
罗亚哲几乎是被刘易斯抱下楼的。
走至楼下,艾登看不过眼,跟刘易斯道:“去取镊子和伏特加来,还有毛巾。”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还是报复我?”罗亚哲一听连连摆手。
赵慈行也是疑惑。艾登还会这个?
艾登看着赵慈行说道:“我先帮罗亚哲把子弹取出来。不然外面雪厚,车开得慢,他还得受不少苦,伤口也有可能感染。”
“我不要!”罗亚哲仍然拒绝,怀疑道,“你会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就是想报复我……”
艾登听了冷冷笑了声,大概是觉得罗亚哲实在好笑,语气倒也不太差劲。“玩枪的人,不会取子弹,说不过去。”他说完方才意识到这句话完全是重复了祁二爷当年跟他说的。
罗亚哲将信将疑,无奈他实在太痛,刘易斯把他扶至沙发就听话的去找东西了。他便看向赵慈行,半是撒娇半是蛮横道:“赵慈行,我要你握着我的手。”
赵慈行未出声,艾登一口拒绝,“不行,一会儿太痛,你会把她的手骨握断。”
罗亚哲来气了,“你——”只是他这一生气,苦的是他自己。
刘易斯拿着东西小跑回来。艾登不由分说,拿过伏特加,掰着罗亚哲的嘴给他灌了一大口,然后把毛巾塞到了他嘴里,又倒了不少伏特加到罗亚哲的伤口上……
罗亚哲觉得自己在要死不断气的边缘。艾登下手虽然快,但真是不留情。罗亚哲又灌了一大口伏特加还是疼得死去活来。他攥紧了弹头,用尽气力扭头跟站在一边的赵慈行说:“我将来要跟我孙女说的故事里又多了一点romantic。赵慈行,我不许你忘了,我差点为你死了。”
刘易斯紧接着嘲笑道:“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不过是小腿中了一枪,就说要死了,你要脸不要……”
“你有本事,来,让老子朝你小腿开一枪。”罗亚哲忙不迭地回嘴。
赵慈行忍俊不禁,帮罗亚哲擦了擦汗,“还有力气斗嘴,是不那么疼了。”
罗亚哲使劲用脸去蹭她的手。他被她这样温柔照顾,一时有点阳奉阴违,凤眼盯紧了她的脸她的唇,旁若无人道:“慈行,你亲我的嘴,我就一点都不疼了。”
阳奉阴违的结果就是艾登把赵慈行给拽到了一边,亲自给罗亚哲抹擦掉了额头和脸上的汗,但力度可不像是照顾伤员。罗亚哲又受了气,还挨了疼。艾登这家伙看着冷,实则小气得很,故意使劲抹擦他肿了的脸。
……
章家大宅的熊熊大火烧了一夜。
不仅是这座巨大的宅子,还有那个废弃了的马厩,那个差点毁掉一个白俄少女一生的马厩,也在这一夜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那晚后来,艾登和赵慈行与刘易斯一起把罗亚哲送到了医院。艾登告诉罗亚哲和刘易斯,赵慈行也烦请刘易斯转告魏珉君,他们会坐当天最早的火车离开哈尔滨。
罗亚哲躺在病床上很落寞。“我还以为我们会一起坐火车回去。”他的腿已经不疼了,但除了那里,却是哪哪都疼,尤其胸口,“那你们一路小心。我稍微好一点就去北平找你。”这话自然是跟赵慈行说的。罗亚哲见艾登面色不好,赵慈行也面有犹豫,委屈巴巴道:“我帮了忙啊……请我吃顿饭总应该吧……我不管,我就要去北平待到我回美国。玛丽回头还想去你马场玩呢……”
刘易斯哭笑不得,“你正月里也不回南京吗?你爹娘白养你这个儿子了……”
“没事,他们还有别的儿子。”罗亚哲深情款款看着赵慈行道,“但赵慈行只有我一个罗密欧。”
赵慈行和艾登对看一眼,相对无言。罗亚哲是仗着自己吃了这一颗子弹,为所欲为了。
“我是不是不用告诉你我的住址了?”赵慈行故意板起脸问。
罗亚哲听了这话就当她是答应了,很开心的笑了出来,乐道:“不用不用,我早知道了……”眼看艾登又是想要一拳揍过来的模样,罗亚哲学了乖,压低声音转了话题,“其实我也认为你们应该尽早离开哈尔滨。这边的善后我会跟子然和珉君姐姐商量,你们放心。”
艾登倒也一码归一码,此时看着罗亚哲和魏子然二人道了谢。
*
离开魏晋宾馆之前,艾登打了两个电话。一个自然是打给叶莲娜,艾登告诉她,他们即刻回北平,但没有说更多。这跟赵慈行想的一样,很多事肯定得当面说。另外一个电话,艾登打给了曹元荣。艾登请曹署长务必找个借口立刻扣押旭生,他说等他回北平会具体说缘由。曹署长答应得很爽快。
艾登牵着赵慈行的手一起从宾馆出来时,阳光洒在了他们身上,也洒在了白雪覆盖的冰城。
然而他们也都知道,在北国,冰雪融化需要很多很多的阳光,绝非一日之功。就像城里随处可见的日本宪兵,仍需时日。
赵慈行明白这一趟哈尔滨之旅,过程虽曲折了些,但结果是好的,且解了艾登的一个心结。只不过他还有太多太多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