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知道——枼青衫
时间:2020-03-22 08:59:31

  “伟强不生性,班房里出来的人嘛,难免有点脾气,给你添了堵,教训下应该的。”魏邵雄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周有一批货进港,码头那边你打点一下,老规矩。”
  魏邵天又点了一根烟,绷着脸目送魏邵雄的人离去。
  齐宇将保险箱锁好,用手铐住,“天哥,走得了。”
  魏邵天点了点头,昨夜他整晚没睡,眼里充血,祠堂门一推开,大把弟兄围上来,他顶着日光挨个看过去,“没事,散了吧。”
  方才他面上够镇定,其实心里在盘算利害,最坏的结果,大动干戈,免不了闹出大动静,到时谁也不好收场。现在是什么年代,早已不同港片演的那样,死了人可以用擦枪走火带过。
  过了千禧年,就是新世纪,谁不愿意低调挣钱。
  再看其他几个堂口的态度,仿佛都有意要坐山观虎斗。他羽翼未满,要动魏邵雄,还不够时机。
  上了车,齐宇拿着保险箱坐在后座,见他双眼发红,说道:“天哥,不如让钟叔先送你回家休息,钱我带回公司。你放心,出不了问题。”
  他恍若无闻,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去公司。”
  钟叔按吩咐开车,齐宇无奈,摇下窗户给前后车打了个手势。
  车子缓缓汇入车流,原本晴空万里,突然天阴,接着电闪雷鸣,暴雨倾泻。车载收音机正巧播报着雷暴天气预警。
  “……受台风帕布影响,未来几天内会出现强对流天气……”
  齐宇叹气,“这下好了,台风登陆,什么货都进不来。”
  正是交班高峰,雨一下,毫无意外的开始堵车,连一向好脾气的钟叔都感慨,“现在是人人都有钱,人人都开车,几百万人都开上路怎么算?”
  魏邵天一直撑头不语,齐宇百无聊赖地问了句:“天哥,雄哥当真在柬埔寨救过你?”
  他哼一声,“他巴不得我死。”
  “死”字音未落,车前横冲来一辆摩托车,钟叔踩一脚急刹车,骂了句“扑街”,车前挂着的佛像甩着红缨晃动,也不知晃了谁的眼。
  魏邵天靠着真皮背椅,望向被雨水洗刷窗外,似也有一抹嫣红。
  齐宇眼神好,“咦,好像是那天的律师。”
  人群中,她穿了一条浅桃红色的裙子,艳而不俗,倒是很吸睛。
  他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对钟叔道:“开过去。”
  钟叔提醒了一句,“老板,钱还在车上。”
  不仅有钱,后备箱还有枪。
  魏邵天的眼皮跳了跳,“没事。我的律师,自己人。”
  钟叔一向尽职,只开车不多问。黑色奔驰车缓缓开到办公楼雨檐前,齐宇摇下右边的后窗,“宋律师,下大雨,你没开车吗?”
  周遭的目光纷纷汇聚到了她的身上。毕竟连号六的车牌,安城只此一块,更何况前有三车开路,后有两车殿后这种大阵仗。
  她的裙角被雨水淋湿,丝料已变成深玫红色,脚下的皮鞋也渗了水,并不舒服。
  第一句当然是婉拒,“没关系,我可以打车。”
  “这么大的雨,很难打到车的,不如我们送你一程?”
  车窗降下来,她方看见后座黑衣黑裤的魏邵天,正单手撑着额头,目光懒散道:“顺风车,不收钱。”
  宋瑾瑜没有再推拒,将皮包遮在头顶,踩着积水快步上前拉开车门。
  车门关上,她微微喘气,只听后座人道:“宋律师够胆大,这么爽快就上车,看来不怕我们把你怎样。”
  “我想魏先生企业做得这么大,应该不屑再做欺男霸女的勾当了吧?”一句话里,贬捧都有。
  “过不多日就恢复自由身,我也算黄金单身汉,来者不拒。”
  他习惯了插科打诨,遇到女人,又是靓女,正经不到两分钟。
  “不是顺风车么?大不了我付钱,当乘出租。”宋瑾瑜系上安全带,对钟叔说道:“我家住北新路,谢谢。”
  魏邵天点头示意钟叔开车。
  真命天女坐在副驾,齐宇当然乐不思蜀,完全忘记自己手上还铐着上百万的保险箱,“宋律师用的什么香水,真好闻。”
  她拢了拢长发,“迪奥的蓝毒。”
  “我看过这支香水的广告,王家卫拍的,Eva Green是我的梦中情人……不过这支香水刚上市不久,安城不好买吧?”
  “是朋友送的。”
  齐宇叹一口气,“宋律师人美能力好,肯定大把人追,看来我是没机会了。”
  宋瑾瑜笑而不语。
  车里安静下来,魏邵天终于能闭目养神一会儿。酸涩的眼睛半闭着,朦胧间便看见半张侧脸,嫣红的嘴唇,小巧的耳坠,修长的脖子……从他的角度,还能隐约看见无袖袖口露出的胸衣花边。他轻轻一嗅,便嗅到了玫瑰广藿的味道。
  这个味道,太风尘。
  一路上雨声未停,混杂着齐宇有些聒噪的谈天声。偶有几句轻柔的女声传来,声音很浅,很舒服。可能是真的累了,他合上眼,困意来袭。
  也不知过去多久,车子到了小区,他也跟着醒来。
  “对方律师主动联系我,提出了和解的意向。魏先生有空的话,来我的办公室一趟吧。”临下车前,宋瑾瑜说道。
  他听见了,却不急着作答。她等不到回答,便转而对齐宇:“麻烦你替我转告——”
  魏邵天这才懒懒答一句:“明天有空。”
  “那明天下午三点,我等你。”
  车子离开小区不久,雨点渐小,齐宇感慨,“真是天公也想成人之美……”
  魏邵天睁开一丝眼,“你今天话很多。”
  “见到美女就多聊几句咯。天哥,我天天跟着你,也很苦闷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平时美女我让你见得少?”
  “各花入各眼嘛。这种有才有貌的玉树琼花,才是我的心头好。”
  魏邵天打了个哈欠,“聪明的女人难应付,到头来不知是你玩她还是她玩你。以后你就知道,女人,还是越肤浅越好。”
  话刚说完,报应就来了。突然间太阳穴猛的一跳,疼得他龇牙咧嘴。
  邪了门了。正好收音机里播到今夏最热的单曲《香水有毒》,魏邵天想了想,问题多半出在香水上。明明人早已经下了车,味道却还挥散不去。
  胸腔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不知源自何处。可能是横空出世的女人,也可能是老奸巨猾的敌人。
  敌人在明处滋事挑衅,可女人在暗处抓心挠肝,要论哪个更难对付,后者略胜一筹。
  魏邵天摇下窗户透气,直觉告诉他,这女人不是个善茬。
  齐宇还在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天哥,其实我觉得呢,和高学历的美女恋爱、成家、生子,这样有助于提升自己的文化素养,也是改善下一代基因的一种途径。”
  车子正好路过几家夜市摊,魏邵天看着晃过的街景道:“麻辣烫吃多了,是有点腻。”
  “……换点清淡的咯,何况吃得咸辣久了,会得肾病的。”
  他算不上什么情圣,但好歹也身经百战,今天硬是被一个愣头青给数落了。
  “就你他妈懂得多,一天不胡说八道你就不痛快。”
  齐宇扭头一看,老大现在不仅眼红,而且面黑,是大怒之兆,于是识相的闭了嘴。
  车子开到公司,前后开路的弟兄下车列队,一溜黑西装齐刷刷鞠躬。
  上了楼,反锁办公室,齐宇开箱点数。
  “每次都缺斤少两,这次交的最齐。”
  锃亮发光的皮鞋搁上桌,头疼还是没有丝毫缓解,魏邵天一边揉额,一边磨牙嚯嚯道:“人家跟着他卖白.粉,个个卖到腰缠万贯。这点钱,拿来堵我的口而已。”
  “天哥,你别怪我多嘴……有没有可能契爷把泰安交给你当家,只是做样子,真正的生意,都是雄帮在搞呢?”齐宇将一沓沓粉色钞票放进保险柜,“魏邵雄不傻,跟着他的人更不傻。办企业,年底分账有多少?卖白.粉又有多少?”
  魏邵天瞥他一眼,“怎么,嫌钱少想去卖白.粉?”
  “天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贩毒?我没那个本事。”这会儿屋里就他们两个人,齐宇压低了声音,“我看电影里演,那个年代想在香港发财,不是做兵就是做贼。做贼要穷凶极恶、不择手段;做兵要腰上藏铁,家中藏金,包娼庇赌。契爷是兵还是贼?”
  “港片看多了?”
  魏邵天从保险柜里拿出两沓钱扔给他,冷哼了一声,“何况那个年代,兵和贼根本没分别。”
  齐宇愣了愣。
  “钱拿去追女人,别的不要问。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
  魏邵天从冰柜里拿出一桶冰块,包在毛巾里,敷在太阳穴上,“还有,你最近小心点,去场子里别太嚣张,保不齐雄帮的人就拿你开刀。”
  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有钱花当然开心,也不再刨根问底,“用不用再买份人寿保险啊?我没爹妈要赡养喔。”
  他气得摇头,“我怕你有钱没命花啊,衰仔。”
  “天哥,你别咒我。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九,子孙满堂。”
  魏邵天边骂边把人赶出去。终于天下太平,他把冰袋按头顶,躺在办公椅上望住天花板发呆。
  冰袋化开的水滴在他的脖子上,冰凉舒畅,水顺势流下,好似一只玉骨冰心的女人手,一路向下探,沿途勾起阵阵酥麻。深呼吸,好似身上也染上了一丝琥珀香……他赶紧冰袋扔在一边,心里骂着,妈的,难不成真中邪了?
  好在要清心寡欲,还有一个方法。他掏出手机,开始玩贪吃蛇。
  浅绿色屏幕上一只黑色的小蛇,越吃身越长,越吃越贪心。吃下去的越多,反而越难抽身。最后不是首尾相接,自食其果,就是无路可逃,撞壁而亡。
  屏幕上无情的打出“GAME OVER”的字样。他刚准备合上盖,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离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不过你给我找的那个律师,有点邪门。我见了她之后,晚上发梦,白天头痛,你说奇不奇怪?”
  “明明你自己心里有鬼,见色起意,怪人家律师?”
  “想跟我睡的女人排成队,我没这么饥渴。我讲真的。”
  “神经病,挂了。”
  魏邵天收了线,起身将保险柜上锁,提了提裤子走出去。
  齐宇和钟叔在车库抽烟,聊得正尽兴。
  “天哥,去哪?”
  他坐进车里,“去泻下火。”
  “叫上次那个学生妹过来?”
  “太嫩了。”
  “那荷官?”
  “有点腻。”
  齐宇一边发信息,一边问:“天哥,不如直说你要找哪个,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化妆还是不化妆的。”
  “你先前说的那几个,长什么样都忘了,先叫来认下脸。”
  “都叫来?天哥,你一天一夜都没睡觉了,不用玩这么过火吧。”
  齐宇扭头,见一双利目正瞪着他,立马改口,“我这不是怕你忘了明天谈和解的事情……”
  “难得你记得这么牢,到时提醒我。”
  魏邵天的手伸过前座,勒上齐宇的脖子,“看你春心荡漾,真喜欢大律师?”
  “美女谁不喜欢……”
  “真喜欢,我帮你追。”
  齐宇憋红了脸,“这种事情,要循序渐进……我不想吃快餐。”
  “太阳还没下山呢,你已经讽刺我两回了,活腻了?”
  “没、没。”
  魏邵天松开手,直截了当道:“我帮你把大律师追到手,你帮我办件事。”
  “咳……”齐宇喘一口气,“天哥,不是真要买保险吧?我说笑的。”
  魏邵天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有台风,下周那批货进不了港,最快也要拖到月底,到时你去帮我探下风。魏邵雄盯得那么紧,多半是批‘大货’,你醒定点,别失手。”
 
 
第5章 命运
  同一间办公室,同一台沙发。
  不同于前一次的是,这次坐下来,魏邵天没有再玩手机,而是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她。
  白白净净的一张瓜子脸,透着健康的红润,长发被挽到了一侧。她正低头看材料,办公桌下一双腿又长又直,职业西装裙绷得曲线分明,雪纺上衣领口开得恰到好处,最勾人处恰要若隐若现才够人遐想。
  第一眼不惊艳,第二眼却欲罢不能,再看第三眼,就要被勾去魂魄,吸走精气。
  什么叫做中了邪?楚襄王巫山遇神女,宁采臣古寺遇聂小倩……还有,就是他现在的感觉。
  男人的神思不知何时已不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直至她敲了敲桌面,“……魏先生,你有什么意见吗?”
  开小差被抓包,魏邵天从容不迫地坐直身子,“你看着办就好。”
  宋瑾瑜微笑,“我刚刚说的是酬劳和提成。”
  “我记得宋律师按时间收费。不如我叫杯咖啡上来喝,多坐一会儿,这样才划算。”
  魏邵天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钱都花了,至少要和靓女喝杯咖啡,才不算花得不明不白。”
  大约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无赖秉性,她竟也没有起初那么反感,“魏先生没有进错楼吧?确定是来找律师的,而不是按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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