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卿,“然后你哥就出手将他打败了?”
谢霁叹了口气,“若是打败就好了,我哥顾及两国结盟,也不好叫北蛮太没脸,就打了一个平手,后来我们才知道拓跋力卢在北蛮的处境,若是那一场比试败了,估计他也就活不到后面了,所以后来北疆的事情出了以后我哥也后悔了很久,早知如此当年就不应该留手,直接打败让狼王杀了他泄愤得了。”
苏文卿不解:“我以为像拓跋力卢那样的人只会对打败他自己的人念念不忘,都打成平手了,怎么还会有后面的事情?”
谢霁:“平手是打给众人看的,拓跋力卢身在其中,自然知道我哥留手了。”
苏文卿:“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拓跋力卢就开始对你哥生恨了?”
谢霁想了想,似有不解,“其实我也不知道,当年他除了有点阴郁,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宫宴比试完没过两天后还拖着被他父亲打伤的身体亲自来谢府向我哥道谢。”
“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次,说是想切磋武艺,我哥本来觉得此人阴诡不想多接触,但是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情捅到了今上那里,今上为了两国邦交就把我哥叫去了宫里,还说了一通大道理,最后弄得我哥不得不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陪他谈论切磋了几天的武艺。”
“有几次我也在场,没觉得这人有什么毛病,而且看起来和我哥相谈得还挺开心的,不过你也知道,我哥这人吧,只要他愿意,不管什么人都能三秒变兄弟。”
苏文卿:“......”
谢霁:“最后一次在安京城见面就是北蛮人要走的前几日,怀王世子在西街酒楼设席宴请一众世家公子,有几个闲得有病的纨绔为了羞辱北蛮人,故意将拓跋力卢引到对面茶楼,点了一出前朝阳明公主为国委身于两任西凉王的故事让说书人当着他面讲。”
“我哥那日有事,去晚了半个时辰,他刚在酒席间坐下就看见拓跋力卢冲了进来,我也不知道拓跋力卢是不是脑子有病,反正他就是认定我哥也参与其中。”
“所以后来在北疆遇上后他才会那样报复我哥,拿归阑城普通百姓的性命要挟,每日杀千人,直到我哥开城迎战。”
谢霁讲起此事心中的火就蹭蹭直冒,“归阑城与白渡城中间只隔了一条归渡江,冬日江面结冰,根本就是一马平川,在这种地势下开城与蛮军作战,南朝军队不仅必败无疑,稍有不慎还有可能会令整个北疆防线崩溃,他知道我哥不可能开城,也知道他杀这些人根本没有意义,他就是故意为之,就是想看见我哥一生愧疚难安。”
作者有话要说: [沧桑点烟]我以为这章谢妈妈可以掉马...
第八十九章
苏文卿手指微微蜷起, 她突然有点明白谢世安当日为何会在孔明灯上画下北疆大漠的城镇繁景,因为没能救下,所以想要弥补。
“二公子、少夫人, ”门外小厮的出现打破了谈话的气氛, “五皇子来了。”
谢霁点点头:“没事, 关门赶走就行。”
苏文卿:“???”
谢霁见状和苏文卿尴尬地解释道:“我哥吩咐的,和我没关系!”
苏文卿:“你哥和五皇子这又是在谋划些什么?”
谢霁抬头望着屋檐:“就...政见不合, 闹翻了。”
“......”苏文卿, “你听听这话, 你自己相信吗?”
“......”谢霁嘟囔道, “我是不信, 但是无奈我看见朝中文武百官都挺乐意相信的。”
苏文卿:“......我估计对于他们来说你哥能与五皇子从小交好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吧。”毕竟在众人眼中一个是连中三元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一个是不学无术流连花巷的纨绔子弟。
“......”谢霁觉得他大嫂说得十分有道理,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见苏文卿递过来的目光,“其实就是安京城城防的兵权了,”谢霁解释道, “三皇子虎视眈眈,我哥想给自己留一条后手。”
苏文卿不解,“你哥和五皇子交好也不是秘密,他们这样三皇子能信吗?今上能信吗?”
谢霁其实也不是很懂,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直接复述他哥的原话:“我哥说三皇子信不信无所谓,今上信不信也无所谓, 只要大部分的文武百官相信就行,今上不会愿意城防权落在三皇子手中,今上只是需要一个能够堵住悠悠众口的借口罢了。”
听得半懂不懂的苏文卿和照葫芦画瓢说完的谢霁互相对看了一眼,然后双双放弃。
“反正就是你哥有对策了。”
“应该是。”
“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哥没说。”
“......好的,没有就散了吧。”苏文卿不明白为什么身为“虾米”的自己需要去琢磨云端“龙王”们的斗法。
谢霁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对了大嫂,你刚刚叫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苏文卿顿了顿,想起来了,“是,那什么,你下午有事吗?我想去一趟西街书斋买点书。”
“西街书斋?”谢霁像是有难题被迎刃而解,“那太好了,我这就去和大伯母说,正好送你们一起过去。”
苏文卿望着谢霁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愣了很久,什么意思?大伯母?大伯母不就是谢母吗?所以谢母也要去?!
“靠!”苏文卿追了出去,“你给我回来!”她就是脸皮再厚也也不好意思当着谢母的面买小黄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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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斜,秋日的阳光慵懒地洒在谢府的楠木大门前,苏文卿和谢母依然还在屋内磨磨唧唧地梳妆。
谢霁撑着脑袋驾着腿,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前,经过这一个下午的事情,他对他哥的佩服之情更上了一层楼。
不就是去一个书斋吗,他家嫂子和他家大伯母来来回回变了四五次卦,这个不去那个就决定去了,那个不去这个又想去了,他原来也没发现他家嫂子和他家大伯母之间还存在婆媳问题,大家昨儿不是还开开心心玩了那个什么“斗地主”吗,女人真是太难懂了,他哥真是太厉害了。
还有不就是出门去个书斋吗,为什么都快半个时辰了,他家嫂子和他家大伯母还没好啊。
“啧,”谢霁招来小厮吩咐道,“你再帮我去问问,还没好吗?”
屋内,为了拖时间换了三次衣服的苏文卿在谢霁派人来催第六遍的时候终于想出了应对之法。
首先,谢母大家闺秀端庄贤淑,八成是没有听过鹧鸪先生之名。
其次,只要她能在那个嘴快的书斋老板开口前拦截话头,并顺利地将话题带向其他书画,那么她就能将看小黄书被谢母发现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里。
“少夫人,二公子派人来问您还需要多久?”
苏文卿对着镜子狠狠地磨了磨牙,若问她现在最想弄死谁,这个人毫无疑问是谢霁无疑,什么叫兵贵神速,她相信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谢霁更“速”的人了。
一个半时辰前,快将门挠秃了的苏文卿总算等到谢霁回来,她为避免谢霁跑得太快,急忙直述心意:“我刚刚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急需要买的书,而且还有点发困,我就不去了,想再睡一会儿。”
谢霁点点头,“行,那我去和大伯母说一声,她本来还说她不去了,想托你帮她带几本书。”
“我......”苏文卿还没来得及来口,又不见谢霁人影。
五分钟后,谢霁再次回来,苏文卿讪讪地琢磨了很久,最后实在没忍住心痒,“我刚刚又想了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困了,索性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今日也无事,不如你还是送我去一趟吧。”
“行啊,”谢霁一口答应道,“正好大伯母刚刚也说她也突然又想去了。”
“我......”苏文卿望着空无一人、飘着落叶的院子,久久不能平静。
......
-
谢府大门处,走得比蜗牛还慢地苏文卿总算遇见了同样姗姗来迟的谢母,俩个人相视一笑,艰难地挂起笑脸寒暄。
苏文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中有鬼的原因,她总觉得这是她嫁入谢府以来与谢母相处得难以言喻的一次,就连空气之间都弥漫着满满的尴尬气息。
谢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从车内取出踏脚凳在马车前放好,远远地招呼着还在门内的磨叽的谢母和苏文卿,“走吧走吧,再晚太阳就要下山了。”
苏文卿:“......”
谢母:“......”
什么叫赶鸭子上架,苏文卿这下子总算知道了,唯一庆幸的就是谢母出门也不喜欢铺张,并没有用挂着谢府牌子的马车,否则这脸就真的丢到大街上去了。
马车内,苏文卿和谢母相对而坐,狭窄的空间内只有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不断响起,“轱辘轱辘......”每滚动一圈,苏文卿觉得车厢的内气氛就尴尬了一点。
为了避免尴尬致死,苏文卿绞尽脑子地寻找话题。
苏文卿:“您......”
谢母:“你......”
苏文卿、谢母:“......”
苏文卿乖巧地笑道:“您先说。”
谢母笑容淡雅:“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想去买什么书啊。”
“......”苏文卿语塞,这个尬聊的话题就是她刚刚绞尽脑子想出来的,她本想问完后再从谢母的回答中挑几个给自己用,结果哪晓得她会被先提问。
苏文卿觉得自己强撑起来的笑脸摇摇欲坠,最主要的是西街书斋她去过很多次,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外间那些正经图书都有什么啊。
谢母迟迟没有等到苏文卿的回答,她将自己的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了想,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便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太紧张了,所以语气不好,吓着苏文卿了?
谢母艰难地闭了闭眼,这没办法不紧张啊,自家老头面前无所谓,儿子面前也无所谓,但是毕竟是儿媳妇,她还是想保留一点形象......
不过自家的这个儿媳妇并不是嗜书之人,所以...应该...八成...说不定没有听过鹧鸪先生这个名号?
鹧鸪这个名号若不深究听起来倒也是十分正经,即使她没能拦下书斋掌柜的快嘴,苏文卿听见了,应该也不会多想吧。
谢母抱着侥幸的心情睁眼,结果正巧对上苏文卿飘忽不定的眼神,俩人互相挂起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谢母换了一种问法,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听小霁说你想去买书,不知道你想找哪种类型的书呢。”
苏文卿:“其实也没有什么一定想要买的,就是最近事情少,随便去逛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书。”
谢母点点头:“西街书斋不小,里面各类书都有,掌柜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多看看,总能找到的。”
苏文卿笑了笑,终于将话题带回到最初的剧本,“母亲您呢?是想找什么类型的书?”
谢母顺利地接上话题:“我听闻临安老先生新编了西凉旧史,这次去就是想借来看看。”
话题在“各怀鬼胎”的俩个人的共同努力下进行得异常顺利,二人相谈甚欢,甚至一度忘记自己正在面临的窘况。
马车缓缓而行,没过多久便到了西街,苏文卿和谢母携手走进书斋。
书斋掌柜是一个不足五尺的小老头,大腹便便,有一双一笑一起就找不到的眯眯眼,他看见苏文卿和谢母进来,急忙从摆书的凳子上跳下来。
想要占据发言权引导话题走向的苏文卿和谢母异口同声地开口道:“我......”
俩人面面相觑,一人抱着“尊老”,一人怀着“爱幼”,都想谦让。
嘴快的书斋掌柜最不能忍受的便是空气突然安静,他笑着眯眯眼,兴奋地道:“鹧鸪先生,我总算等到你过来了,我还以为你的新书又出意外,不能按时交付了呢!”
鹧?鸪?先?生?......苏文卿脖子一顿一卡地将脸转向谢母,不明所以又带着一点点难以置信,就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嘴快的书斋先生继续道:“这位文小姐最喜欢的就是您的书了,得知您的新书落水需要重写后她可伤心难过了半个月呢!”
第九十章
沉默在苏文卿和谢母中散开, 俩个人都艰难地转动大脑想要理清这场复杂又玄幻的状况。
无声的卡顿又给了书斋掌柜继续说话的机会,“没想到您们二位竟然认识,我适才看见您们携手而入相谈甚欢, 莫不是......”
苏文卿和谢母屏住呼吸。
书斋掌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兀自恍然大悟, “莫不是因书结缘!”
苏文卿、谢母:“......”
“我店里这些风月话本文小姐几乎看了个遍, 但是她看来看去最喜欢的还是您的书,”书斋掌柜满脸褶皱的脸上展开大大的笑容, 活像媒婆所给人拼命拉郎配还不忘强行互动的媒人, “对吧, 文小姐。”
苏文卿简直像把鞋砸在书斋掌柜的脸上, 还对吧, 吧你个头啊吧!
这个问题要她怎么回答?“对”不就代表承认这里的小黄书她全都看过?“不对”不就代表她不认可她婆婆的文采?还有比这个更进退两难的事情了吗?
“她说您的书文采斐然辞藻露骨,是难得情与风月俱兼、香艳却不粗俗的上品, ”书斋掌柜沉醉其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哪里不对劲,“她一眼就看出写此书的人必定是女子,并且断定您于床笫之间必定有一个很疼爱您的夫君。”
谢母强挂着笑容,然而耳尖已经烧得通红。
苏文卿感觉借来长城可能都糊不住她快要烧起来的脸,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她真想回到过去一脚踹死胡说八道的自己,这种妄自揣测还和他人议论自己父母的床笫之事的事情......天爷啊,她好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就地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