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昱琮转过身,终于嗯了声,“母妃骂的是。”
“若你是顾二,活着回来,第一件事要做甚?”
高贵妃尽量冷静下来,抬眼凌厉的望向门口的宋昱琮。
顾二的脑子,寻常人捉摸不透,他就像阴诡地府的人,每每绝境,总能峰回路转。
宋昱琮摇头,负手望着凄白惨淡的月,“也许他会转向二皇子,甚至是大皇子...”
再不济,也比扶持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来得痛快。
高贵妃扶额,就在此时,院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管家便带了几个小厮,慌忙的前来禀报。
“殿下,顾二公子的人送了几个人过来,说是给您的大礼。”
......
“人送到了?”顾绍祯支着下颌,手指一搭一搭的点在桌面,他这几日胃口甚好,总也吃不饱一般。
“回公子,送去了。”
朱桑站在旁侧,望了眼朱陌,两人撇了撇嘴,又道,“真没想到...”
顾绍祯一道白光投了过去,唇角不觉抿起一道浅弧,“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娇软好看的皎皎,竟然是个男的!”
两人齐齐的感叹,又捏着脸不约而同的看向顾绍祯,那人似乎没有诧异,只是鼻底淡淡的哼了声,一手托起兔毫盏,一手弹掉袍上的灰尘。
“也不算是男的,他这种情形,只能说雌雄同体,不男不女。”顾绍祯想起了事,又道。
“夫人呢?”
“夫人回府去了,这几日累坏了,人也消瘦不少。”
朱陌赶忙答他,又补了句,“衙门的主簿总是去找她,各种借口,也送了许多礼物,夫人照单全收,且回了不少谢礼。”
兔毫盏的水被激洒出许多,顾绍祯拍到案上,凛了颜色,“夫人没回绝?”
“没有,听说过几日重阳节,两人约好去爬山。”
朱陌说的理直气壮,甚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咳咳...”自作孽,不可活。顾绍祯拂了拂胸口,人是他选的,千挑万选,只有周廷轩还算顺眼,可他没想过自己能活,既然活了,便没有他周廷轩什么事 了。
“御史中丞冯府,别忘了将盈秀接出来,安顿好善后。”顾绍祯来到檐下,后院的鸡鸭深夜仍不进窝,马圈的那些牲畜也都在吃草。
天有异象,顾绍祯琢磨了一番,便听到身后的朱陌答他。
“盈秀那边已经安排好,等冯妙兮入王府后,便找个由头从冯家将其接出。”
“猫呢?”
冷不防的一声问,倒是彭吉反应的快,从犄角旮旯抱出蓝猫,拍了拍它身上的灰尘,握着那滚圆的腰便捧到了顾绍祯面前。
“公子,听说夫人也在一直找它。”
顾绍祯只瞥了一眼,便嫌弃的移开了身子,只伸着手指戳了戳它的脑子,蓝猫不悦的喵呜出声,两只湛蓝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方要跳下钳制,便被彭吉两手按住了要害。
“抱去洗几遍,明日跟我看夫人。”
......
“这是宋昱稷的人?!”
堂上的四人,一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皮肉炸裂,其余三人倒是安然无恙,只是因为被抓,面上惊惧不安。
宋昱琮来来回回将这四人复看了多遍,他一脚将皎皎踹翻,怒目道,“你不是采薇馆的么?何时成了大皇子的人,啊?!”
皎皎嘴严,若非顾绍祯对其用了蛊虫,在血管爆裂前,她才招的供。
她也是招供之后才明白,为何四人偏偏要从她入手。
顾绍祯到底不屑于折磨女人,便要拿他这个不男不女的杀鸡儆猴。
高贵妃出了一身冷汗,她翻来覆去看了数遍信函,里面的内容让她不寒而栗。
这四人皆是大皇子宋昱稷的线人,原先在宋昱稷祖父手下做事,负责各地茶庄生意。后来贡茶出事,她们便按照吩咐潜伏下去,以清倌红倌的身份前后入了采薇馆,伺机而动。
拔出这四人,天知道还有多少零散的杂碎。
高贵妃握信的手不断地发抖,她抬眼扫了一遍四人,忽然起身上前,捏着阿碧的下颌,肃声问道。
“宋昱稷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信上写的一清二楚,她也没什么好问的。顾二的手段,想必她们都清楚,故而吐得十分干净。
阿碧惊慌失措的哑了哑嗓子,道,“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潜下来,听上面指令。
我们最新得到的密令,便是挑拨三皇子与顾二公子的关系,让其自相残杀。”
很好的主意,高贵妃转过头,正好对上宋昱琮有些后悔的脸,她反倒冷静下来了。
既然顾二将这四人送来,那便是没打算与他们决裂,他是从侧面告诉他们,要合作,便不能生疑,不能内斗。
“昱琮....”
“母妃,儿臣糊涂。”
宋昱琮将十指捏得咔嚓作响,他出了许多汗,汗水干透后,身上便一阵一阵的冷,他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
而他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之前,他不能本末倒置。
“儿臣定会与顾二好生相处。”
高贵妃按着他的肩膀,殷红的唇轻轻启开,“昱琮,良良,你便放手吧。”
多少年未见,或许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他的一腔执念。
宋昱琮长长吁了口气,似下定决心一般,他从腰间拔出长剑,高贵妃一惊,还未开口,便见那明晃晃的剑身擦着宋昱琮的胳膊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剑身沾了血,带着浓重的腥气。
宋昱琮咣当一声将剑扔到地上,臂上的血从滴答滴答转瞬便形成了哒哒哒的急速坠落之态,高贵妃上前捂住他的伤,痛心道,“你何苦这般决裂!”
“母妃,明日我便去负荆请罪。”
☆、071
晨醒之时, 温良良坐在妆匣前,红彤彤的一张脸,双目迷迷瞪瞪的失了焦距。春烟握住她细滑的长发, 在掌心攒了个团, 又用牛角梳仔细的梳理整齐, 方慢条斯理的落下。
“小姐,涂哪种花油?”春烟从妆案的一角抽出四个匣子, 里面分别放了四个瓶子, 以标签分类。
温良良嗯了声, 却也没扭头, 便随手一指, 春烟遂取出桂花油,倒了些揉在掌心, 待搓出了香气,那一掌的花油便妥帖的捂在温良良的青丝上。
一股温热淡雅的香气,仿若这初秋的冷,疏离中带着热烈与深沉。
温良良溺在香气里, 渐渐迷了眼睛,她往前猛地一点,春烟没提防,拉着她的发丝扯得头皮兀的一紧。
“哎!”温良良被拽的打了个颤, 算是彻底醒了过来。
春烟忙松了手,凑过脸来皱眉紧张,“小姐, 疼吗?”
温良良摆了摆手,随即按着头皮揉了揉,接二连三的哈欠不适时宜的涌了上来。
她取下外衣,回到榻上,软软的靠在枕上,春烟上前弓腰替她改了改锦衾,两只手扶着膝盖,询问,“今日可还见客?”
“谁都不见。”温良良又打了个哈欠,眼睛也眯成一条线。
春烟收拾完房中的事务,便蹑手蹑脚合上门,去了外间待着,人甫一坐下,便见那只肥硕了许多的白猫呲溜一下钻到她裙下,春烟吓了一跳,立时从座上弹了起来。
朱桑便叩了门,笑嘻嘻的走了过去。
“夫人呢...”他见房门闭着,又见春烟不断拍着胸口缓神,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原是你们抱走了猫。”春烟白他一眼,又慢慢坐下,从篓子里拾起花绷子,穿针引线,一边扎过蜀锦的料子,一边爱答不理。
“夫人今日不见客,尤其是公子。”
自打知道顾绍祯装死,春烟便气不打一处来,想想温良良为人,面前总是忍着,背地里差点哭瞎了眼睛。
她勾了勾头发,又将针插入锦面,“还有你,朱陌,便是彭叔也不够意思,啧啧,我现下反倒觉得,周公子人不错,若是小姐往后能与他同处,起码姑爷是个知冷知热的....”
“嗯?”
一声轻飘飘的腔调自门外袭来,春烟手一哆嗦,针头便戳进了手指,她哎吆一声,忙抬眼望向来人。
顾绍祯今日穿的是白色锦衣,外面罩了件火红的披风,走起路来飒飒作响。
他在门口挑眉瞪着春烟,不动声色道,“方才我听见....”
春烟连连摆手,将花绷子往篓子里一扔,惊慌失措道,“公子,你大概是听错了,我..我去喊小姐...”
她将要转身,便见顾绍祯几步走到门前,探出手指贴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朱桑与春烟便识趣的从外间退了出去,临走前,又捞起那只懒洋洋的猫,一同掩门避开。
门吱呀一声,从外打开,温良良意识到有人进来,只以为是春烟,便向内翻了个身,嘴里呢喃了句什么。
顾绍祯不禁翘了翘唇角,连脚步也放轻了些许。
绕过那面山水屏风,顾绍祯曲指解了披风,扔到榻上,又走上前,坐在床头的圆凳上。
几案上摆了一盏茶,还冒着热气,旁边是翻看了一半的易经,卷压着搁在茶边,顾绍祯拾起来,翻了两页,便觉得索然无味。
他抬起右腿交叠在左腿上,肘腕拄着膝盖,手掌托着下颌,他极少注视温良良入睡,便不觉有些新奇。
温良良的脸压出了红印,衬的皮肤愈加雪嫩,她的长睫在脸上投出一片好看的阴影,秀气而又挺拔的鼻子传出细密的呼吸声,殷红的唇,微微启开。
顾绍祯收回视线,喉咙不可抑制的滑了两滑。
他攥着拳头,又扭过头,从那纤巧的下巴慢慢看到白皙的颈项,她的中衣开了一道,若是细细去看,便能望见玲珑有致的起伏,她的手掌合在一起,正放在脸边的枕上。
看起来很是乖巧。
顾绍祯的呼吸便不觉得粗重起来。
“是谁?”温良良猛地转过身,睁眼便看见一脸赤红的顾绍祯。
她有些不解,便下意识的扫了一圈,没见着春烟,她又重新躺了回去,顺势拉高了被沿,遮到下巴。
顾绍祯舔了舔唇,故作镇定的收回心思。
“醒了。”
温良良眨着眼睛,不知他来做甚。
顾绍祯伸出手,本想捏捏她的下巴,临近脸蛋,却又改了主意,三指往上一提,便捏着温良良的腮颊揉了揉,“瘦了,脸都捏不起来了。”
他这样讲,倒让温良良想起耗费重金买来的山参,她一手拉着被沿,一手去够床尾的外衣,只差那一点,便总也够不到。
顾绍祯抱着胳膊,看热闹似的弯了眉眼,却并不帮忙。
温良良够了半天,也是恼火,遂起身一掀被子,大义凛然的坐在床头,“你闭上眼睛。”
她拢了拢领口,顾绍祯笑,“该看的方才都看完了。”
温良良嗔怒,弓腰取了外衣披在身上,“无耻。”
“小南,你下次大可换个词,总不好穿衣脱衣都用无耻,匮乏了些。”顾绍祯说的一本正经,灿若星辰的眸子含了暖意,星星点点的光芒深沉而又浓重。
“你得赔我银子,为了救你,我把身家都拿去买了山参,眼下可真的是穷途末路。”她两手一摊,很是可怜的瞪着顾绍祯。
那人轻轻拍在她掌心,交错合十后,浅笑,“嫁给我吧,小南。”
“啊。”温良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皮,直直的撞进那柔软的眸中,眼前的顾绍祯是她从未见过的顾绍祯,黑密睫毛下的眼睛,深瞳耀着繁星,一点点的叫人沦陷。
“小南,我备好了十里红妆,一日都不能等的想娶你入顾府。我生来孤僻,天性凉薄,从未企盼会有人与我相濡以沫,休戚与共,唯独见到你。
小南,我是真的喜欢你,启蒙时遇到你,从始至终也只有你,请你一定要嫁给我,做我顾绍祯的夫人,为我绵延子嗣,执掌中馈。”
温良良不过是想要回银钱,却未提防这一大段的直言表白,她有些愕然,却不知道面前的顾绍祯,究竟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
“你,吃错药了?”
温良良试探着低了低头,顾绍祯眼皮一抬,温良良忙坐直了身子,她分明看见那张脸靠了过来,却还是失去了躲避的能力,直到唇上一热。
她被牢牢锁在双手间,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顾绍祯身上的药气未散,他的牙齿碰在温良良的唇边,一点点的润湿了那片殷红,修长的手指插入细滑的长发,箍住那秀气的脸,顾绍祯嗯了一声,又移开半分,他急急的呼吸着,将面前的空气燥的密密湿湿。
额头相抵,鼻梁相靠,顾绍祯的手从后脑移到温良良的双耳之下,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垂眸,便望见那皙白的皮肤,汩汩跳动的青筋,温良良的脑袋下意识的后仰,顾绍祯本已平复些许的情绪骤然点了起来。
那动作像是无声的邀约,顾绍祯分膝跪在她身侧,一点点的松了手,将自己覆了上去。
两人从床头挪到了床边,压着柔软的帘幔,拽响帘边的铃铛,也不知是谁先滚了一圈,帘幔将两人裹到了一起,又紧又热,惹得后脊不停地渗出细密的汗珠。
顾绍祯的衣领大喇喇的敞开,精瘦的上身不停的在温良良面前晃动,他很是卖力,又费了心思讨好,那手指灵巧的解了温良良的中衣,又转瞬间点着她的腮颊,卑微而又充满了企图,那燥热随着他的肆意,很快便焚遍了周身。
温良良热的厉害,便是随意的一声闷哼,作出来都如同吟哦,她咬着唇,唇边破开一道口子,顾绍祯便立时用脑袋搡开了她的紧锁,轻轻的拭去那丝丝点点的腥甜。
他的手指,从衣襟下面钻了进去。
温良良整个人顿时僵住,脚趾绷的紧紧地,她的手回绕过去,正好握住顾绍祯那根食指。
“别...”
若有似无的一声阻挠,顾绍祯曲起指尖,将她的手包裹起来,放到唇边触了触,似紧张的笑了笑,“小南,别怕...”
温良良仅存的一丝意识,便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