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若水未央
时间:2020-03-23 09:37:18

  那我从十五岁起也年年去上林苑秋猎,秦嬗正要如此辩驳,孟淮眉头一皱, 下一刻秦嬗也弓起了背部,用荒草遮住身子。
  孟淮左手往后一划,秦嬗立刻明白, 两人默契地躲到后方一颗参天古木旁。不一会儿,一高一矮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慢慢地走出来。
  他们也很紧张,压着嗓子对话。
  “大哥,怎么回事,方才明明听到有人在说话。怎么这一会就没影了。”
  “我哪知道,在这林子里转了好几个时辰了。”
  “我现在可不想管有没有人去找那书生了,我可真累了,想回去歇着。”
  听到书生两个字,秦嬗和孟淮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计较,这二人想必就是项蒙派来监视的了。
  “滚,你当我不想吗?整天待在乡郊野外,你以为我愿意啊。”
  “大哥,我看那书生每天不是砍柴就是种地,原来打了好几顿是没白打,项大人是不是太敏感了,兴许就没什么人要找他。”
  与他对话那人静了一会儿,突然暴躁一怒道:“妈的,不管了。”
  另一人见领头的松口了,便顺水推舟,道:“对啊,我们走吧。”
  又静了一会儿,带头的人:“走屁走啊,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你担着还是我担着。”
  孟淮提着精神,本来听到他们要打退堂鼓了,觉得挺幸运,哪道他们也是拿钱办事,不敢真就这么走了。
  可被人尾随侵扰,他们还怎么去山泉村,怎么能保证安全。
  孟淮正凝眉想办法的时候,忽而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挂着个马蜂窝,灵光乍现一瞬间,他拐了拐秦嬗,后者在紧绷着身子侧目过来,顺着孟淮的手指一望。
  孟淮在她耳边说:瞧我的。
  秦嬗正要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发出声响,胡乱行事,哪知哪知孟淮已经双手捂在嘴上,形成一个圈,而后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厚重且悠长,传的老远,像是某种动物的鸣叫。
  太阳渐渐落下去,灰蒙蒙的深林里冷不丁听到这个动静,那高个瘦子和矮个胖子都是一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怎么回事啊,大哥。”胖子紧紧挨着瘦子,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颤颤地说:“什么动静啊,别是闹鬼吧。”
  “闹什么鬼!”高个瘦子一把攘开人,眯着眼四下寻找,想搞清楚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那人有两下子,搞不定的。秦嬗一面扒拉孟淮,一面往后撤,想要他赶紧走,别真的被发现了,到时候城里做的假象就前功尽弃。
  可孟淮还是不动,非常坚定地继续吹叫。
  眼见那高个子越走越近,她眸子條地发冷,拔出了腰间随时佩戴的短刀。
  然秦嬗毕竟不是杀人如麻,为隐藏行踪而动手,她恐怕做不来。
  可恨!
  秦嬗狠狠瞪了孟淮一眼,看他不急不慌地蠢样子,真恨不得他耳垂子咬下来。
  她身子微微抬高,双脚不自觉抠地,做即将要伏击的样子。
  人一步一步靠近,秦嬗握住短刀的手汗湿了,眼皮止不住的发抖。
  就在最后一道荒草即将被拨开,秦嬗马上就要拔地而起的时候,孟淮停止了吹叫,随后立马捡了根树枝往南边一扔。
  “在那儿!”胖子听到这道明显的声响,高声呼叫,而后追了过去。
  高个子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以为是隐藏的人或动物蹲不住跑了,他以为自己逼得它暴露了行踪,快步往南边去。
  南边那颗树上正挂着一颗硕大的马蜂窝,那两人刚走到树下,孟淮捡起一颗石子,猛地往上一投,正好砸到马蜂窝上。
  只听嗡地一声,那两探子头皮一紧,僵硬地一点点抬起头,密密麻麻的马蜂撅起了屁股上叼的针。
  “啊———”
  几阵惨叫,震动山野,几只乌鸦扑闪着翅膀往天上飞。
  孟淮拉住秦嬗的手,飞快地穿梭在密林间,头顶上华盖似的树叶迅速往后退,变淡变薄,终于,月亮出来了!它挑在一根树枝上,散发着润白的光。
  奋力奔跑间,蓑衣和斗笠不知何时被拉扯掉,秦嬗的黑发散开,跟着她奔跑的身子如丝绸般在黑夜里飘扬。
  她仓皇回头,那两探子被蜇得扭曲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可他们还在跑,然早已不是计划好的那条小路了,他们不是慌不择路,而是随心所欲,他们跑在深山里,跑在月光里,跑在某个春天的夜里。
  就是这样的境况,秦嬗的内心鬼使神差地充满了亡命天涯的浪漫。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落魄寡妇和妖孽男宠,不管是得势公主和亡国王子,他们都是不被世人所认同的那一对,可哪有怎么样呢。
  正如此刻,他们前面有无数的横生带刺的枝丫,哪有怎么样呢。
  她愿意,她乐意,她披荆斩棘,甘心如芥。
  倘若哪天有人能窥探她重生的秘密,可能要骂一句:贱!你贱!
  他这么个害你国破家亡的人,你不一刀杀了,还花这么多精力作甚,莫不是还期待与他真心相对,双宿双飞。
  是!
  秦嬗坦诚,我就是要跟他双宿双飞,就是要跟他继续奔跑在这黑暗的夜里。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我此生有资本有力量,让他俯首陈臣。这是我前世的怨念,我就是要在今生如愿,笑我痴,笑我傻,笑我狂,谁又能奈我何。哪怕受千人不解,受万人唾弃,哪怕让命运的马车把我压成齑粉,我都要跟他在一起。
  我要跟他永永远远纠缠到底,他哪儿都不能去,哪儿都别想去。
  若说手中的权势能让她在这世上留下一点印记,除了国祚绵延的魏国,秦嬗还希望是孟淮这个裙下之臣。
  孟淮感觉到身后的人不对劲,他停下脚步,只见秦嬗嘴角弯弯。
  在薄纱般朦脓的月光下,粗布麻衣的秦嬗满头大汗,奔跑之后的脸荡漾着胭脂样的红晕,可这非但没有让秦嬗显得肮脏邋遢,反而让她与这山野绿莽融为一体,烂漫又野性,透着勃勃生机。
  这是秦嬗平常绝没有的状态,她总是闲闲淡淡,总是冷漠镇定。
  但此刻的她胸口起伏,红唇留着笑意,如此澎湃汹涌,如此活色生香,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他不知秦嬗不是换了一个人,而是突然开窍了。
  她那猛然打开的灵窍告诉自己,生途漫漫,但又转瞬即逝,白驹过隙经不住人装模作样,经不住人顾左右而言他。
  爱就要爱,恨就要恨,占用就是要占用。
  秦嬗反手紧紧握住孟淮的手,对他极尽魅惑地一笑。
  孟淮浑身一震,仿佛被点住了全身的穴道,说不出话,甩不开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嬗走到他跟前,越来越近,她伸出手抚摸着孟淮的脸。
  从额头到下巴,最后撑着他的胸口,稍微用力,他整个人往树上一靠。
  孟淮的心又开始不安分地狂跳,倒没有出冷汗,就是狂跳不止,可见不是犯病,但重过犯病。
  他梗着脖子,不住地往后靠,低眉看着秦嬗压在他胸口上,哑声断断续续问:“公,公主,你怎么了?”
  “没怎么。”秦嬗的手抚上他精窄的腰身,“就是觉得驸马方才既聪明又英勇,令我刮目相看。”
  孟淮躲着她越来越近的唇,道:“草,草原上打猎总是这么声东击西。”
  他嘴唇干裂,还有些起皮,脸色也因方才拉着秦嬗奋力奔跑而苍白,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扣响,衣料下的身子也有些发烫。
  但孟淮还是紧紧握着去拳头,明明想制止她,却连腰身都不敢触碰。
  想他们早就有肌肤之亲,孟淮还这般生涩,仿佛雏儿一般,那任人夺予的快感,真是压过了秦嬗平日端着的清冷优雅。
  秦嬗有些埋怨自己,怎地这么爱装腔作势,这样的快乐该早些享受才是,何苦成了亲,还守尼姑寡妇似的空房。
  她忽地低头笑开了,抬起手背擦过嘴角,笑声悦耳,身子也跟着松了几分。孟淮舒了半口气,刚要继续往下说。
  哪知秦嬗突然踮起脚尖,双手固定住他的头,将红唇贴了上来。
  #
  孟淮瞪大了眼睛,脑袋里的上一瞬还有千万条思绪,此时全部都被这吻抽了个空。
  他空张着手,比在秦嬗的腰旁,挣扎着不摸上去。秦嬗感觉到他咬紧牙关,浑身硬邦邦地不懂回应。
  她闭着眼,衔着孟淮的下唇,用力咬了一口。
  “啊!”孟淮吃痛叫了一声,秦嬗随之登堂入室,勾住了他的舌尖。
  过电一般,孟淮止不住的颤栗,那双手终于握住了秦嬗纤细的腰肢,并用力一带,两人换了个位置,秦嬗被压在树干上。
  粗粝的质感隔着衣服膈疼了秦嬗的背,她双手还是搂着孟淮的脖颈,将闷哼都揉进热烈的亲吻中。
  粗重的呼吸流淌在二人互相摩擦的鼻尖上,秦嬗带着孟淮的舌在牙关间缠绵缱绻。
  若这时有灯,必能看到孟淮整张脸涨红,额角的青筋暴突,连按着她腰的手都发热发红,不正常的颤抖。
  他明显不太会接吻,一口气都不带换,偏秦嬗死命地勾着他,引他追逐那湿滑绵软的红唇和舌尖,整个魂魄都要被秦嬗吸走。
  胸口越发憋闷,那口气真的不够用了,孟淮想换个姿势,他搂住秦嬗,想要沿着她的唇往下走,想要去找细腻白滑的脖颈。
  可秦嬗被他紧紧摁在怀里,便不能抵在树上,失去了重心。
  秦嬗轻叫一声,眼中布满惊吓,往后栽去,孟淮如梦初醒,用力怀抱着她,可他二人并没有摔倒在地,而是继续往下掉。
  终于,砰地一声,落到了一个巨大的坑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跑在深山里,跑在月光里,跑在某个春天的夜里。
我觉得我这两章写的贼拉好(叉腰)
情人节快乐~
明天继续~
 
  ☆、长谈
 
  “唔——”
  秦嬗揉着肩膀从孟淮的身上爬起来,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一丈多高的深坑,上面有树丫和杂草覆盖着, 应该是用来捕猎的。
  方才他们太过忘情, 一个不留心掉了下来, 幸好在下落的一瞬间孟淮将她紧紧地按在怀里,用自己的背当肉垫子, 秦嬗才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只是…
  秦嬗跪坐在孟淮身旁, 只见他双目紧闭, 她捡了根树枝戳了戳, 没有半点反应。
  “…”
  秦嬗伸手摸向他的手腕, 暗暗松了口气。
  脉象平稳,呼吸均匀, 看来只是被压晕了,再加上白天吃了药,估计没这么快苏醒。
  “还以为你死了呢。”秦嬗这会儿也顾不得洁净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抱着膝盖,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孟淮,看他的嘴唇破了个口子,是刚刚自己咬的。
  秦嬗托腮自言自语, 道:“我可真是便宜你了,你知道前世你对我多坏吗?”
  孟淮:“.…..”他正晕睡着,自然没法回答。
  “前世你的嘴可甜了, 说话甜,吻起来也很甜。哪像现在,连气都不会换。”
  秦嬗自顾自地说着,“前世你总是满身伤痕,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到玉堂来,求我抱抱你。我们就这么互相拥抱,直到天亮。你恳请我不要嫌弃你,不要嫌弃你的身子脏。其实我从来没觉得你脏。”
  她叹了口气,喃喃道:“相反的,我觉得你很可怜…”
  可世间的善恶对错真的很难分辨。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观察这个土坑想办法怎么能出去。
  突然,本在熟睡的孟淮呢喃了一声。
  秦嬗侧目,“哼!又是梦到你阿姐了吧。”
  正说着,忽听梦魇的孟淮断断续续地叫道:“…公主…公主…”
  秦嬗身子一滞,回头看孟淮眉头紧蹙,表情痛苦,头不自觉左右摆动,好像在梦中遭遇了什么。
  他不停地唤公主两个字。
  秦嬗深吸一口气,合上了眼睛,立在原地。良久,她走到孟淮身旁,跪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揉着孟淮的太阳穴。
  终于,孟淮解了梦魇,再次沉沉睡过去。
  这时,头上一阵淅淅索索的动静,秦嬗暗叫一声不好,别是那两个探子找来了。
  正要起身,但见一颗头出现在坑顶。
  “许汶!”秦嬗吃了一惊。
  许汶也吃了一惊,提灯来照,看了半日才怪叫一声:“...美人公主!?”
  #
  “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我真的猎到野猪了呢。”
  秦嬗帮孟淮掖好被子,横了许汶一眼。
  他嘿嘿两声,拱手行礼,接着道:“提灯来看,这么好看的美人,一头乌发,又以为是山野精怪呢。”
  秦嬗坐在案桌前,抱着手看许汶手舞足蹈,他说:“就像屈大夫写的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美哉妙哉!”
  许汶望着窗外的夜空,不禁抚掌感慨。
  “说完了?”秦嬗冷冷地说。
  许汶回身,笑眯眯地垂首答道:“回公主殿下,说完了。”
  “那换我来问你。”秦嬗轻了轻嗓子,刚张嘴,考虑到孟淮还在睡,又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哪国人?”
  “回公主,代国人。”
  果真是代国人,秦嬗没有猜错,她又问:“怎么不进村,来这个小木屋?”
  “回公主,村里都是些不被待见的他国旧民,因为受不了歧视,自愿到山里来避世,衙门久而久之也不怎么管。但山里总归耕地少,人员住的散,我呢,因为多次上、访,已经进了项蒙的小本本。所以得警惕些,不能把你们带进去。这是我做农活时休息的屋子,前几天才弄好,旁的人不知道,很安全。”
  秦嬗点了点头,仰着下巴,抱着手继续道:“为何要上访?”
  “回公主,新政颁布了好几年,但豫州特别是弋阳地界,每年定品级能为官者还是那些高门贵族子弟。我等做的策论和文章全都付诸东流,所以我觉得不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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