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多愁善感,若说他有缺点的话,这便是他最大缺点。
有善打听消息者,得知今日久不见客的太子进去出宫游玩了,为了各种事情的人便赶着往崤山来。
秦嬗得了信儿,转告太子,“为避嫌还是先回去吧。”
太子点头,带人前脚刚走,后脚果真有人骑马前来。
遥遥相望,来者居然是李悟。
秦嬗留下断后,见了李悟,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唤了声:“沛国公。”
一年不见,李悟模样没变,就是黑了也壮了不少。他只是打量秦嬗,没有回话,副将冯郐仍旧跟在身侧,他道:“公主在叫您。”
李悟:“…”要你管,我又不聋。
冯郐接着道:“旁人为了太子来,小爷您不就是为了公主来的吗?”
李悟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嬗,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冯郐闭了嘴。
李悟清了清嗓子,懒洋洋地问:“这小白脸是谁?”
秦嬗瞥了一眼身旁的符临江,道:“我的男宠。”
噗——
李悟一口老血险些被气出来,眼如寒刀盯着符临江。
符临江: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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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寻太子,车马都把官道堵上了,任谁都走不通,只得派人赶到秦嬗旁,有献诗的,有送礼的,还有托她传话的。
秦嬗的车马被人围堵者,几乎停滞不前,叫苦不迭。而这其中多半是不懂得敛藏心机的蠢人,又或者自以为是的愚人,真正值得搭理结交的少之又少。
秦嬗坐在车中几番催促驭者,驭者也很为难,道:“公主,路都走不通了——诶——你干什么!”
她本合目坐着,突然帘子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正是李悟。
秦嬗揉了揉眉心,方才他见符临江姿态俊美,绝非一般仆从,就缠着问东问西,秦嬗一句男宠堵了回去,让他懊火半日。
趁李悟没回过神来,秦嬗上了马车,他紧跟着不算,现下居然直接坐了进来。
但李悟向来胆大妄为,不按常理出牌,秦嬗已然习惯了,并不生气,嘴角带着讥笑,淡淡道:“沛国公一点没变啊。”
“少跟我废话。”李悟冷着面,没一点好脸色。
秦嬗心道这是怎么了,场面话都不愿意说了,自己也没招惹啊。
“我就问你一句,”李悟顿了顿,道:“和离之后,愿不愿意嫁我。”
“不愿。”
“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是不愿?”
秦嬗斜眼看他剑眉紧皱,双手握拳的模样像个怒目金刚,仿佛她不答应下一刻就要把人吃掉,这究竟哪里低声下气了?
“不愿啊。”秦嬗道:“我觉得我一年前就跟你说清楚了吧?”
“你不跟那燕奴在一起了,不就是想更进一步吗,更上一层楼吗?如今我掌握半个未央宫的禁军,还配不上你?”
“......”秦嬗扶额,“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你真心对待过一个女人吗?你知道什么算是喜欢吗?你为一个女人哭过,笑过,流泪过吗?一个民女或许对你的强取豪夺能看做是爱,你觉得我会这样吗?”
李悟想要回怼上去,秦嬗上手直接拔下了头发上的一根金簪,刺向李悟的心口。
李悟吓了一跳,幸好这时候有李悟的护卫开路,车马行动起来了 ,他借着车子摇动的幅度往壁上一靠,顺势紧紧捏住了秦嬗的手腕。
“你疯了!?”李悟大叫。
车子走在郊外的土路上,摇摇晃晃,秦嬗身体前倾,几乎都压在李悟的胸口,她笑得有一丝妖异,“你要是真爱我,真想要娶我,我问你,我想要你的心,你的命,你愿意给我吗?”
原是这样,李悟也笑了,空出来的手按住了秦嬗的腰身,道:“公主原来喜欢这般情趣,难怪那燕奴受不了,你且放心,我身体康健,公主想在红鸾帐下玩什么花样我都可以奉陪。”
说着还在秦嬗纤腰了摸了一把。
李悟期待能从秦嬗脸上看到一丝羞涩红晕,哪知她根本不搭腔,面色如常,还是将那根金簪比在心口,“别跟我废话,我问你,我要你的命,你给我吗?!”
她再次往前匍匐,李悟一低头胸口雪白便能看到,李悟这时有点天人交战了,秦嬗的问话落在耳边,却仿佛只字未闻,心思全在那柔软的触感上。
李悟往后靠着脖子,眼睛避之不及,而后他内心在拍大腿,看到又怎么样?小爷我看的还少吗?!
她胸上是有刀子还是有钉子,偏偏看不得?
我就是要看!
这么想着,他手上早已经动了起来,稍一用力,李悟瞬间将秦嬗掀翻,压在身下,并将其双手举高钳制在头顶。
秦嬗咬牙,右手仍旧紧握金簪不肯松手。
李悟眼光往下,夏日纤薄的衣裙勾勒着秦嬗曼妙的身姿,他目光灼热,声音发哑,“公主,干什么老是要我的命,要我的身子不好吗?”
秦嬗冷笑,“要娶我就得能为我豁出命,否则就免谈。你要是做不到,就靠边站。追求我的人很多,我看得上的寥寥无几,还不如养一个男宠。”
符临江骑马行在车外,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动静,尤其是提到“男宠”两个字,他此时万般无奈,思忖要是有点什么也就罢了,什么好处都没有直接成了挡箭牌,世界上还比他更大头的冤枉吗?不是,还有比他更冤枉的大头吗
秉着远离是非,不管闲事原则,符临江想打马先行一步,但后又一想秦嬗要是被吃豆腐了,他见死不救,回府之后得是自个遭殃啊。
符临江勒了缰绳,想要靠近马车,冯郐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车内的秦嬗还被李悟挤压着,面对这般亲昵胁迫的姿势,她不敢大叫,怕激怒了李悟,真用强的话,她真招架不住。
鉴于自己的驭者早就被李悟赶下去了,现在驾车的是李悟的人。故而只能在言语之前,提醒在一旁的符临江。
现下符临江也没有动静,秦嬗想,可能动兵器了。她有点懊悔为何不将韩策和繁星等人带出来,现在一个人都不中用。
她本来不想带着龙啸卫出门,大动干戈,引人注目的,哪晓得李悟还是这么大胆,居然拦车。
二人僵持许久,可李悟都没有实质性的动作,只是死死看着秦嬗。
秦嬗有些疑惑,眼珠一转,心想,不如赌一把。
“你…你松开我...”秦嬗再次动了动手腕,语气中带着哀求。
“哎哟,公主终于服软了。”李悟调笑道。
“我今天本来就不舒服,你还折腾我。”秦嬗咬着唇,眼睛居然红了。
李悟皱眉,手上的力道果然轻了两分,将信将疑道:“怎么不舒服?”
“你说呢!”秦嬗含泪瞪了他一眼,松了金簪,别过脸去,小巧如白玉的耳垂变成了柔嫩的粉色。
李悟是经历过女人事的,他又将身子太高了几分,往下瞄,边道:“…来葵水了?”
秦嬗还是羞愤地贝齿紧咬嘴唇,不肯说话。半晌,她瓮声瓮气地说:“…我要回家。”
“是往公主府走,你急什么?”李悟带着急躁,但还是顺从了秦嬗。
秦嬗又不说话了,李悟也沉默片刻,闭了闭眼静,压住早就蹿起来的火,正准备起身松手时候,忽又觉得不对劲,复而又压上来。
秦嬗本来已经撑起半个身子了,现又被他按住双手,仰面躺下,她不禁低骂:“滚蛋,你要做什么!?”
“来葵水了还跟着太子跑马,你当我是傻子吗?”
秦嬗:“……”
“女人都是骗子。”李悟用一只手将秦嬗固定住,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欣赏她倔强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瞪吧,你越瞪我,我越是喜欢你。”
“妈的!”秦嬗忍不住爆了粗口,“你是不是有病!你能不能要点脸,非得要我宣告天下,我可以嫁给任何人,就是不可能嫁给你是不是?!”
李悟耸肩,“你去,打是亲,骂是爱,你越生气,就说明你越在乎我。”
秦嬗翻了个白眼,她一直听着车马的动静,估摸着现在已经进了长安城,这条官道是从横门进城,进了城就拐进东市,再入松竹巷,那儿离公主府很近了。
她不急于挣脱,就是想拖时间,便道:“你今天真是求婚来了?”
李悟仍旧禁锢着她,道:“是啊。”
“不是吧。”秦嬗自信一笑,“沛国公向来无利不图,现在新旧两派打得火热,你不也是冲着太子来的吗?”
“只是你聪明,你借由与我的往事旧情,大摇大摆地上了宜春公主车,无须真的达成什么协议,便能发射信号,那就是你与我亲近。若我真的从了你,你我成婚,到时候徐徐图之,没有沛国公攻不破的城墙吧?”
“还算拎得清。”李悟道:“所以现在就是发生实质性关系的时候了。”
他手指一动,挑开了秦嬗的腰带,掀开了几层衣衫。秦嬗不害怕,相反她出奇的冷静,想来出去历练一圈就是不一样。
这跟吴王的根根冷箭相比,简直太小儿科了。
车外的人声逐渐变小,这几条街外都是富贵宅院,没什么杂人来往,甚是安静。除了车轮压在路上的声音,便只有车里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一点也不害怕吗?”李悟问。
“不害怕啊。”秦嬗将身体摆了个舒服地姿势,悠闲道:“我还是那句话,要了我可以,毕竟我是女人,又没有武艺,被你欺辱了,是我倒霉。但你可以期待一下,我究竟会不会嫁给你。”
李悟眸光一暗,用力扑向秦嬗,恨道:“之前你就这样,难道就像你说的,我前辈子招惹你了,所以你耿耿于怀?”
前世?
秦嬗冷笑,李悟也太高看自己了。
前世只有一人能让秦嬗耿耿于怀,便是孟淮。前世的孟淮倒可以拿那段不、伦关系做威胁的事,而孟淮没有这样做。
前世的秦嬗和孟淮都小心翼翼地将那段感情隐藏呵护起来。
而李悟呢,连喜欢都算不上,就凭着好奇为所欲为。
这样的人,今生表白说对自己是真喜欢,打死秦嬗都不相信。
秦嬗听着车马的行动轨迹,估摸着应该快到公主府了,便没有再与他多费口舌,谋算着只要能跳车下去,李悟还能把她抓回去不成。
于是她猛地抬腿,毫不犹豫地击向李悟的下身。
可李悟毕竟是习武之人,他的动作也极快,低头按住了秦嬗。
秦嬗等的就是这一刻,她飞快地抓起掉落在一旁的金簪,刺向李悟的肩头。
李悟感受到掌风,以为她要扇巴掌,抬手来挡,哪知是金簪插了过来。
噗嗤——
金簪划出一道可怖的血口,就在李悟右手掌心内。
“你——”李悟要扑过来,秦嬗失声大叫,她就不相信引来高门宅院里的护卫,李悟还能不要这张脸!
就在这时,车外的符临江也大喊道:“驸马,快来!”
李悟心里不屑,暗忖不过虚张声势。
哪知,须臾见一片车帘被人生生扯下,李悟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死死地扼住了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还有人站男二吗?
要是公主没光环,她在车里就被那啥了...李悟想走强取豪夺的剧本,但作者我就是不让他如愿,欧耶。
明天继续~
☆、嫡女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李悟不由地想,无奈他现在被人点了穴道,实在动弹不得。
秦嬗知道谁来了, 她一直紧绷着那根弦不由地松了下来, 一松下来眼睛就发酸。
可她还不能完全松懈, 她颤抖着道:“别闹大,明天我自进宫去…”
“…我知道, 你放心。”
孟淮一直逆着光, 秦嬗泪眼模糊看着他, 听他压制着怒气这般说话。
他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 披在秦嬗的身上, 将人抱出来,带上坐骑, 回到了公主府。
孟淮一是让韩策去把马车和符临江带回来,二是让繁星等女婢准备好洗澡水和干净衣服。
而后他把秦嬗径直抱进了卧室,只留他一人,孟淮将房门关好, 无言地坐在榻边。
秦嬗道:“你在等我诉苦?”
“嗯。”孟淮憋闷,额头都冒青筋了。
“大婚那日也是这样,你可没让我说。”
“那是!”孟淮看着她,又转回头来, 闷闷嘟囔:“是因为那时我还没喜欢上你,所以…”
秦嬗拍了拍额头,她道:“不是不让你说喜欢了吗?”怎么教不会呢。
“那我不说, ”孟淮气呼呼道:“那我就说,我不想看你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秦嬗本来想告诉他,皇后不许和离的事,现在看来是不能说了,便得他又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孟淮憋着一肚子话,伸手去检查秦嬗的衣衫,这才发现外面两层都被解开了。他气得眼冒金星,秦嬗拨开他的手,一面把衣服穿好,一面道:“不碍事。”
可惜手有点发颤,衣结怎么都打不好。
孟淮眼睛瞬间变得猩红,他一把握住秦嬗的手,动情道:“别说不碍事,旁人不心疼,我心疼!”
秦嬗苦笑,方才委屈的泪花还积攒在眼尾,她劝道:“别这样,都要和离了。”
然秦嬗话音未落,就被孟淮搂着脖子堵住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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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淮从凤凰阁回来时遇到了当天带秦嬗出门的驭者。
那驭者被李悟的禁军威逼下车后,竟然挺忠心耿耿,想着公主声誉不能有损,琢磨着怎么报信,可见秦嬗平常驭下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