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大家发现吊桥被毁,都忧心忡忡,阿萨比划着对孟淮道:“公主还是下狠手,故意引王上你过来。”
孟淮又何尝不知这是请君入瓮之计,只是要看施计的人是谁,譬如秦嬗…
他忆起秦嬗昨日那低低的颤颤的求饶声,哀求他说这里是寺庙,不可动欲念,行淫、乱事。孟淮咬着她的耳朵说:你可以忍着不出声。
可春欲磨人,怎么可能不出声。
故而秦嬗一边咬着唇默默承受,一面遭不住泄出呻、吟,那才是要了孟淮的命一般。冲动起来不管不顾,似乎要把五年的量都释放出来。
譬如秦嬗给他施计,他只能认栽了。况且,孟淮也不是完全没有后手。
于是,秦嬗快马加鞭来到建康城后,发现燕国的使节也到了。
原来燕国国书上写的使节并不是燕皇孟淮,他亦是隐藏身份来到雍国的。秦嬗哑然失笑,算了半日,居然折到这里。
也对,即便是走海路,也要露过魏国的海境,孟淮可不得小心翼翼嘛。
这一回合算是彼此拉平,同时达到,也不算是输了。
住进驿站后,秦嬗吩咐韩策去打听雍国与魏、燕的态度如何,尤其是雍国大将军解思渊解家的态度如何。
要知解家自汉以来就是中原士族名流,一等一的门阀,随皇帝南渡之后,解思渊本来一度纵情山水,不问世事的。
可北面战火纷飞,魏帝那时势头很足,雍国皇帝为防魏帝一路凯歌南跨长江,所以竭尽全力请解思渊出山。
雍国南渡之后,经历两任皇帝才平复了内政之乱,现在能较好地发展民生和经济,可代价就是皇权被门阀挤压,几乎要成为士族门阀的天下,这等情况虽然哪个国家都有,但南雍尤其严重。
毕竟皇帝是空壳子过来的,他要振兴、要发展都是靠门阀世家的,连兵权都掌握在各路士族手中。
到了这一任雍帝,他将解思渊请出来,自己选拔拉扯出了一支军队,名义上是专门针对魏帝,所以又将征北军。
前世便就是这只军队将魏帝打个落花流水。倒也不是征北军多么骁勇,而是魏帝匆忙发兵,很多将领和士兵是不想打的。可相对于南雍,如果不打就可能亡国,自当背水一战。
这都是前世的事了,不再赘述。
总之,南雍是否北伐,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解家这等顶级门阀的支持下,皇帝终于有自己的军队了,权利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解思渊作为征北军的发起人,被封为中卫将军,后晋升为大将军,统揽军政大事,可谓解思渊的思想就是雍帝的思想。
谁又能想到他原本是个竹林饮酒,山野清谈的书生呢。
然而当年意气风发的书生也垂垂老矣,魏帝已经死了,南雍暂时没有危机,解思渊对魏国态度又是如何呢。
这很是关键。
当然了,除了韩策能打探情报外,秦嬗自己也可以。她抓住驿站侍从,问准了建康城中哪家酒楼说书人最厉害。
侍从说了云来楼这个名字,秦嬗稍作装扮,往云来楼而去。
此时华灯初上,街道热闹非凡。南雍经济繁华,商贸兴旺,建康城更是没有宵禁制度,可游玩的东西比魏国长安多很多,可谓琳琅满目,目不暇接。秦嬗打量街上行人,雍国女子都是娇小可人不比说。
雍国男子却也是绫罗宽袖、簪花羽冠、白、粉覆面。
初看有些奇怪,难怪魏国人戏称雍国男子都是娇儿,犹如女人,前世魏帝败在这群人手里,也不怪他义愤难平了。
不一时,秦嬗到了云来楼,刚询问掌柜有没有看到一位很喜欢听书的士族小姐,掌柜便知说的是解意,忙道:“有有有,解家小女君,今天也来了。”
说话间将人领到了三楼包厢。
这酒楼极为别致,南北两房都有阶梯,秦嬗这一边上来后,孟淮便有小二领着从另一端上来,两人堪堪相对。
孟淮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了秦嬗的腿上:“疾行而来,你...没事吧?”
秦嬗想到了各种可能性,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还真别说,那日放浪无度,她来不及消肿,又赶了几天的路。其痛其苦,秦嬗只能自己咬牙忍着,怎好意思跟如如等是女婢说。
哪知孟淮就这么问了出来,秦嬗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别瞎说。”
孟淮闷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秦嬗的耳根一点点红了起来。
这是包厢之内有人呼道:“不好听,不好听,你们说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孟淮和秦嬗二人回头,只见解意气呼呼叉着腰出来,对掌柜的训道:“我花这么多精力,不是要他们写这种没意思的本子的!”
掌柜的连连赔罪,带着说书人退了下去。五年未见,这位小姐姐兴趣没变,而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解意转过身来,居然腹部隆起,挺着肚子,已然怀孕了。
她见面前站着的两位老熟人,又惊又喜,几乎没反映过来,“怎么是你们啊!阿吉娅!”
解意还记得秦嬗的名字,她笑拉着秦嬗的手,道:“你与夫君来雍国玩吗?”
秦嬗:“……”
这孩子太实心眼儿了,自己的身份被看得透透的,对方的身份一点也没看出来。
此时,包厢中又出来一名年轻男子,长得亦是十分俊朗,且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那些雍国男子的脂粉味,而且谢家在南雍也是世家,是个门当户对的好婚事。
解意将男子拉过来,介绍道:“这是谢朗,是我夫君。这两位是我在魏国认识的朋友。如我们一样,也是对神仙眷侣。”
秦嬗和孟淮嘴角同时抽了抽,本来想找到解意,然后表明身份,从她的嘴里打探一下解家对两国出访态度如何的。
结果,夫妻同心,步调一致,同时找了过来。还被解意误会,真是有苦说不出。没办法,只能继续扮做恩爱夫妻了。
故地逢旧友,人生一大幸事,伴着秦淮夜景,也该大醉一场,无奈解意现在怀有身孕,只能以水代酒,敬孟淮夫妇一杯。
夫妇二人扯着尴尬地笑意,饮下一杯。
解意道:“都怪我,我不该隐瞒身份,朋友之间就该坦诚相待的。”
至今没有谈成相对的孟淮夫妇两,脸上继续挂着尴尬的笑。
谢郎怕解意情绪大起大落对胎儿不利,耐心地柔声哄道:“意妹,无妨,你是事出有因的。”
“即便事出有因,也不该瞒着朋友。”解意再饮一杯,而后惆怅地说:“唉!孟淮,阿吉娅,自与你们分别之后,我就再没写出有意思的话本。脑袋掏空了都想不出好点子,直至听说了魏国公主和北地燕皇的故事,那简直是…”
她一拍桌子,“刺激啊!你们道是不是?”
是。
孟淮和秦嬗尴尬地对视,这个还真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穿越后所有人都重生了》求预收,是个减压的沙雕文,也是个甜文(不甜你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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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
解意这般说, 秦嬗和孟淮一时之间反而不好透露真情,只能都空手而归回到驿站。两国使团居住的地方离得很近,雍国也是用心, 知他们原是夫妻, 所以安排在了一起。
孟淮送秦嬗回到房间, 临走时秦嬗叫住他,孟淮回身, 秦嬗问他:“你难道不怪我, 杀了你阿姐吗?”
孟淮道:“阿吉娅, 阿姐不是你杀的, 我清清楚楚, 该死的人是李悟。”
秦嬗明白,孟淮为何要与南雍合作, 就是针对李悟来的。
“你要开战吗?”
孟淮沉默了一会儿,道:“现在燕还无法与魏国抗衡,故而雍国这盟友我也不能放弃。”
那就是还有开战的打算。当初孟淮不愿意以暗杀的方式杀死魏帝,也是盼着有一天能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与之较量, 对于李悟也是如此。
“阿吉娅,”孟淮上前一步叫住她,道:“如今你我立场不同,即便你做出什么抉择, 我都能理解你。”
哪怕他们现在对彼此情浓不减当年,可毕竟已经是两国对立了。即便夜晚再多缠绵悱恻,可是到了白天, 太阳升起来后,二人必须担任其各自的那份责任。
两天之后,雍帝宴请两国使节,孟淮的身份这才被公布。在场的贵女命妇都偷偷打量燕国新皇,为他英俊的模样而倾倒。
北国男子和南国不一样,孟淮现在拥有典型的北国气质,清冽冷峻,不苟言笑,通身玄色。当年的温润如玉被五年的北地风雪雕琢成冰,透着生人勿近,将那些意图要靠近他的女子通通打了回去,意兴阑珊。
且不说孟淮面对何种风情都岿然不动,熟视无睹,秦嬗这个前妻在这儿,旁的莺莺燕燕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感慨两个都是不出世的美人,本该是极好的一对,哪晓得老天安排了这段孽缘,让人如何不揪心伤心。
解意也在席间,到了这天她才知道二人的真实身份。本也是如此,哪怕孟淮说出名字,也很少有人知道燕皇的本名。就像都知道魏国有镇国公主,但极少人知晓她闺名为嬗。
秦嬗向解意道歉,好在解意一如她的名字般善解人意,她深深叹了口气,转而又拉着秦嬗的手道:“你与孟淮那些事,可否捡些能说的,告诉我,我写在话本里。”
秦嬗答应了,趁机道:“今次符临江也来了,听说解将军还在家里将养,不如让他去给看看。”
“这是再好不过了!”解意高兴地拍手,与秦嬗定下了拜见的时间。
解思渊缠绵病榻,多少人想见他都得迂回打太极,秦嬗这厢已经拿到了通行证。回看与雍国太子低声说话的孟淮,她面上是端庄典雅的微笑,可心中却有一丝疲惫慢慢泄露出来。
翌日,秦嬗按照约定到了解府,解意已早早在门口候着了,两人携手进去内院。秦嬗打量府中装饰陈设,都说南雍人讲究,这解府几百年的门阀宅院并没有想象中的精致,少了人工雕琢,多是托于自然之景。
这也是跟主人的脾性相关的,像解思渊历经风雨的人,早就超脱局促的精致,而追求纯粹的天然了。
这般想,当秦嬗看到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在池塘边钓鱼解思渊时,也就少些惊讶了。
“让公主见笑了,我这孙女不许我出门进山钓鱼了,老朽只能在家中解解馋。”解思渊起身向秦嬗行礼,行的还是书生的礼仪,可见他向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意。
秦嬗并不先跟谈正事,而是让符临江给他把脉。符临江认真地望闻问切,半个时辰后,由下人带着去开方子。
解思渊眯着眼笑问道:“公主,可是为游说老朽而来?”
秦嬗一听,也不扭捏,承认了来意。毕竟孟淮现在经出入雍国东宫,显然想要攻略雍国太子,她也不能落下脚步。
毕竟雍国皇帝年事已高,不问朝政很久了。
解思渊听完之后,频频点头,赞道:“都说魏国的镇国公主乃女中豪杰,多次力挽狂澜,救魏国皇室于危难之中。”
一般人或许不知,但解思渊这等高官自然了解,五年前魏国宫变不是孟氏姐弟作祟,而是卫国将军李悟从中挑拨。
若不是有秦嬗与之抗衡,如今魏国要么诸侯讨伐,内政大乱,要么李悟一家独大,魏国看似姓秦,实则姓李了。
解思渊道:“燕国已经呈上国书,燕皇的意思是想要拿回北部边境四镇,那原本就是属于燕国的。可李悟这人态度强硬,故而即便现在不开战,日后也在所难免。所以…”
“所以,燕国希望雍国能合作,在北境烽火燃起之时,雍国能陈兵长江淮河一带,向我大魏施压吗?”秦嬗问。
解思渊点头。
这确实是个好计策,既没有要求雍国出兵,也没有要求他驰援,只是陈兵边境,做做样子。然魏国和雍国世代相斗,既然陈兵了就没有做做样子的道理。
怕雍国朝中也有很多人想要北伐,复兴雍国天、朝昌盛。
秦嬗道:“如果雍国与燕国合作,必有人生了北伐之心。可眼下匆匆北伐,不是明智之举,门阀士族已经习惯江南的闲暇,到时出兵的肯定是解家拉扯起来的军队。可大魏在长江一带也是重兵把守,难以攻破。到那时雍国陷入战争泥潭,不但得不到利益,解家军还会被拖垮。大将军,你一生的心血都要白费了。”
解思渊看着秦嬗,后者继续道:“天下争是常事,平衡才是难事。大将军,这一点应该比我更懂吧。今日我来,不单单只是为了魏国,而是不让战火轻燃。”
此时,解意领着开好方子的符临江回来,秦嬗将话题转向一边。等秦嬗走后,解思渊自忖镇国公主果然有些斤两,知道他是文人,有兼济天下之心。秦嬗把事情归于解思渊的一念之间,就是想把人推到风口浪尖,让解思渊明白,一步踏错就要背负罪名。
但秦嬗所说的事,确实是解思渊担心的事。如今雍帝年迈,太子一直想收归解家兵权,解家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这边解意却并没有将秦嬗送走,而是把人拉到自己房中,撒娇道:“今日我帮了你的忙,你该跟我说说,魏国公主和北地燕皇之间的故事了吧。”
秦嬗无奈,只得细细想了想,就与她在房中将她前世今生说了出来。
直至日暮黄昏,秦嬗才将故事说完,她口干舌燥喝了一杯茶,而眼前的解意已经瞠目结舌。
“这,这,这!”解意激动地握着秦嬗的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真的重活了一世。”
秦嬗抬手摸了摸解意的秀发,忽而笑了,“当然是假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解意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托着肚子,长舒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就说嘛,这种事只在话本里有的。”
“正是。我看你苦思冥想实在伤神,所以帮你编了这个故事,听得可过瘾?”
“过瘾过瘾!”解意大加赞赏,“比我那些草台班子说的好多了。可是...”
解意面露愁容,为故事里的人真切担忧起来,她问:“互相背负仇恨的王子和公主他们能在一起吗?”
解意果然被家里人保护地很好,这么多年依旧天真无邪,丝毫不懂政事,哪怕秦嬗将一些真相说出来,她还以为是故事。秦嬗说是假的,她就一点没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