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若水未央
时间:2020-03-23 09:37:18

  秦嬗道:“小侯爷要骑马?”她打量孟淮,“你这身子能骑马吗?前几月夜里不还急召太医吗?”
  孟淮没想到她知道的如此细致,两月前他确实严重地犯了一次病,险些撒手人寰,全靠阿姐衣不解带的照顾,总算只在鬼门关前饶了一遭。
  “让公主见笑了,”孟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近几日感觉好多了,人也精神了,我想该去锻炼锻炼。总不能老病恹恹的窝在屋里。”
  秦嬗心里想着丽华,整个人恍惚出神,对于其他事不怎么关心,正准备要走时,孟淮在她身后道:“公主似乎心情不好,不如跟我一起去骑马散散心吧。”
  秦嬗想了想,回头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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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苑是个跑马场,在未央宫的北边,背靠龙首原的高处丘陵,崴磈葨廆,丘虚堀礨。明渠水过泱漭之野,汩乎混流,顺阿而下,汇聚沧池。
  秦嬗和孟淮到的时候,已是当天下午,夕阳日光将草场染成了金黄色。场中还有些王孙贵族在练习骑射。
  孟淮吩咐苑中的骑郎,给公主找个温顺一些的坐骑。
  秦嬗听了,道:“不用,我的骑射怕是比小侯爷还好些。”
  孟淮记得上林苑中,秦嬗百步穿杨,英姿飒爽,不让须眉,他有些讪讪的,回头道:“那边听公主的吧。”
  骑郎到了马厩,问管理马匹的骑奴,“找两匹马,一个温和一些给长信侯骑。一个性子烈的,宜春公主要骑。”
  这骑奴乃是新来的,刚接管马厩事务不久,他只略想了想,牵了一匹马出来,笑得谄媚,“这个速度快,也聪明,就是不好驯服。”
  骑郎只管奉承贵人,具体庶务他哪里会管,骑奴这样说,他就带着去了。
  “不好驯服也没事,宜春公主骑射好,太无趣的她还不中意呢。”
  于是,孟淮与秦嬗得了各自的坐骑,纷纷跨上马背,为了照顾孟淮的身子,二人先只是慢悠悠地在草场走圈。
  秦嬗望着即将落下的红日,心底空落落地,不由地伤感起来。考虑片刻,她开口问孟淮:“若是小侯爷哪一日知道了此生的结局,会不会开心?”
  “此生结局?”孟淮懵了,宜春公主不但脾性难以捉摸,思维也是天马行空。
  “这个,”孟淮道,“我还真没有想过。”
  “那就现在想。”秦嬗正色道。
  孟淮苦笑,真正儿八经地想了想,而后道:“我想,我不会开心吧。”
  “为何?”秦嬗道:“能趋利避害,窥探天机,你不愿意吗?”
  孟淮摇摇头,道:“若要步步为营、患得患失地过这一生,我宁愿顺其自然。”
  此时两人的坐骑齐头并进,相隔不过几拳距离,可秦嬗在阴影里,孟淮却迎着落日,蜜色的余晖将他照得格外耀眼。
  “你啊,”秦嬗的表情瞬间变了,语气也冷冰冰的,“你当然想顺其自然了。”他是卧薪尝胆,大仇得报,而秦嬗才是想逆天改命的那个。
  对于秦嬗的情绪如小孩般风云变幻,孟淮坦然处之,他道:“公主,你有没有想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就算你能改变过程,也不改变结果。”
  这话一出,秦嬗顿时大怒,眸子中闪过惊慌和无措,“你,你胡说!”
  “牵一发而动全身,过程变了,结果也会改变的。会的!”最后两个字,如同在告诫自身,秦嬗不禁提高了音量。
  孟淮怔了怔,不懂公主今日又从哪本书上得了这般人生感叹。
  秦嬗心中不快,不等孟淮,一夹马肚,坐骑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她弓着身子,伏在马背上,经风扑面而来,打得人生疼。但秦嬗完全没有感觉,背上手里都冷汗,孟淮方才那一席话真是戳中了最深的恐惧。
  很有可能,她现今的一番折腾最后都于事无补,魏国还是会灭国,她还是会被钢刀贯胸而过。
  倒不是怕事,只是这不就证明,自己这一世白重生了吗,如若这样,还活着干吗呢。
  秦嬗合上眼,深一口气。果然,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她如是想着,手上的缰绳下意识的松了,马儿跑得越来越快,溅起一线草屑。
  不不断地超过草场上的其他人,红马呼啸而过,女儿香气还留在后面。
  李悟嗅到香味,回头一瞧,只见一个宝蓝色的秀丽身影在场中驰骋。
  “这是谁?”李悟放下弓箭,饶有兴趣地问身旁的人。
  “这是宜春公主啊,国公忘了?”
  “秦嬗?”李悟五年前离开长安驻守边境,那时的秦嬗还是个离群索居,面黄肌瘦的女孩。
  此时,秦嬗骑马再次靠近李悟,只见目不斜视,气度桀骜,光彩照人,不可逼视。
  “我何时有这样的表妹。”李悟正打趣着,突然看清了秦嬗胯、下的红马,他紧皱眉头,厉声道:“这匹马是我带回来的,还没驯服呢,谁给公主骑了!”
  下人面面相觑,都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正在疑惑着,只听场中一声女子尖叫劈空而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在宜春公主的身上。
  红马四蹄扑腾,撕叫不止,似乎放了狂般要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公主!”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乱了阵脚,想要去救人,但红马极其彪悍,带着莫大的敌意,谁人都无法上前。
  孟淮此时打马前去,眼见越来越靠近秦嬗了,手已经伸了过去,他喊道:“公主,快过来。”
  秦嬗紧张地拉着缰绳,整个身子几乎趴在马背上了,她看到了孟淮的手和他焦急的神情。
  权衡左右,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秦嬗浑身发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也伸出了手,突然!
  马背一重,有人坐在了她的身后。
  下一秒,一双手代替她死命勒住了缰绳,口中吁吁发令,红马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
  “公主!”
  许多人围了上来,秦嬗捂着胸口重重喘气,那人在她身后道:“没事了,看把你吓的。”
  秦嬗肩头一凝,心跳猛地加快,她不必回头,就知这人是李悟,甚至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她都能想象得到。
  前世他也说过这句话,那天二人在天禄阁巧遇,秦嬗因他是长春公主的驸马想要避嫌,借故先走。
  哪知李悟莫名其妙拦住去路,道:“看把你吓的。”
  “……不知所谓。”
  李悟愣了愣,明明听到了,却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他松开手,脖子往后梗,本以为会看到一双感激的眼睛,没想到秦嬗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这,”李悟哑然失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无奈摊手,“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评论区太冷清了,我真的是留言冷体质啊。
 
  ☆、求婚
 
  几个侍卫太监赶过来,孟淮在最前面,站在马下,向秦嬗伸出了手,他一面喘一面道:“公主,太医来了,我扶你去过去。”
  秦嬗打量孟淮,回想他方才不顾自己安危冲过来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
  她不动,李悟轻笑一下,潇洒翻身下马,对孟淮道:“小侯爷,公主不过是被吓到了,何须看太医?就去一旁我的账下喝杯茶,压压惊吧。”
  说罢,也向秦嬗伸出了手。
  秦嬗看他二人,一个脑袋两个大。前世的狗男人都伏在脚下是什么感觉。
  正在这时,之前的骑郎领着马厩里的骑奴擦着地面,滑跪过来,吊着嗓子哭喊道:“公主,公主饶命啊,都是这个奴才的错,将两匹马搞混了,这一匹是沛国公昨天才带过来的,还未驯服呢。因两匹马体格各方面都太像了,所以,所以…”
  骑郎自顾自说着,全然没看到李悟咬着后槽牙的模样,恨不得把他给撕了。
  “现在过来请罪,方才干嘛去了!?”
  李悟如此说,那骑郎才慌不迭抬起头来,正对着李悟的眼神,心疙瘩一颠,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是,是,奴带他去领杖责。”
  骑郎要起来,被李悟按住,“就他一个人去?你没有失职之罪?两个人都去,五十大棍,我的人亲自监刑,一下都不许少。”
  两个人被拖走,李悟笑眯眯的转身,“怎么样,公主气消了吧。”
  “我得感谢沛国公,”秦嬗递给旁边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子还算机灵,附身趴在地上,秦嬗踩着他的背下来。
  到底谁的手也没牵。
  李悟悻悻然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他第一次与柔然打仗,不敌柔然王部,就在此时,李悟让手下士兵唱大风歌。明明处于劣势,还如此气势高昂,欢腾鼓舞,搞得敌人以为有援兵到了,倒是自己先匆匆收了兵。
  李悟亲自一队轻骑兵,敲锣打鼓,造足声势,乘胜追击百里地,抓了柔然王的小儿子,换回了自己被捕的将领。
  战报传回来的时候,魏帝其实已经为他准备丧事了。好歹骠骑将军和长公主的独子金贵,葬礼得风光,甚至已经在李氏族群里选了个小孩袭爵了。
  但万万没想到,李悟居然胜了。魏帝看着战报,命老黄门里外拢共读了三遍,口中念念有词,“居然还有这么打仗的?!”
  所以,李悟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什么章法,不怎么光彩,但也一战成名了。
  “喝茶吗?”秦嬗问。
  “正是,让我有个赔罪的机会。”李悟让开一条道,“公主请。”
  秦嬗想了想,“我走不动了,你要是有诚意,就把茶端过来让我喝罢。”
  李悟眉头一皱,眼神瞬间不太友善,孟淮站在他的对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上前一步,侧身挡在秦嬗的面前。
  “这有何难呢?”李悟昂起下巴,摆摆手,下面的人忙不迭端着个茶盘跑过来,一人斟茶,一人奉上,李悟两指一捏,奉于秦嬗。
  “公主请。”
  秦嬗拿过杯子,举袖微遮,喝罢将杯子搁下,“我们扯平了。国公不会怪我无礼吧。
  ”
  “哪能呢,是我有失在先。”
  秦嬗不再回答,结束了对话,带着孟淮离开了。
  李悟看着秦嬗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他笑着把她饮过的茶杯握在手里,嘴角和手掌同时用力,茶杯粉碎。
  身旁的人轻呼一声,皆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参将冯郐跟着李悟十年了,也就他敢说话,“宜春公主好大的气派,知回长安会被陛下煞威风,没想到陛下没动手,倒是被公主先降了一头。”
  “谁能想到呢,我也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个有趣的表妹呢。”
  他背着手往回走,冯郐跟上来,大喇喇道:“再有趣又如何呢?她母妃是个罪奴,且早就死了。国公您这次回长安,陛下说了是要议亲的。”
  “那你以为,几个公主中哪个合适呢?”
  冯郐嘿嘿笑了,“国公不是有人选了吗,按家室,长春公主母家显赫,按脾性,长春公主更活泼也没深心思,按相貌嘛…宜春公主确实是个美人,但长春公主也不差啊。”
  “是啊,说来说去,长春那丫头确实适合联姻。”
  “就是就是。”
  进了账中,仆从送上来擦手巾,李悟边擦手,听到这句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布巾直接照脸扔过去。
  “就是个屁!”他走到跟前,低声骂道:“你知道陛下爱拿军权,知道他会煞我和车骑将军的威风,就不知道他不可能让我和戚氏联姻?别说戚氏了,朝中任何一个有兵权的大臣都不可能。”
  冯郐被甩满头满脸的冷水,委屈巴巴把布巾拿下来,“我就是个粗人,打仗可以,揣度人心,真是不行。下棋布子能想到以后一两步就不错了,我这脑子别难为我能想到七八步之后呢。”
  李悟伸出手来指着冯郐说不出话,而冯郐趁他还没开骂,一颠溜了。留下李悟独自坐在账中地毯上细想。
  认真盘算,秦嬗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她虽没有母家支持。但这人有主见,是个合适成婚对象。
  李悟在军中长大,喜欢快刀斩乱麻。他看兵书,可一旦打起仗来,不讲究章法,常常搞得对手摸不着头脑。
  这回追求女子,他也不讲究什么章法了。
  第二天,李悟借着给皇后问安的机会进了后宫,从椒房殿出来大摇大摆往玉堂去。
  本来,秦婉得知李悟进宫请安了,特意装扮了去椒房殿邂逅他。李悟起身要走,秦婉抓紧机会提出邀请他去看梅花。
  李悟拒绝了,那拒绝都不是婉拒,而是生硬的拒绝,他正色道:“许久没见宜春表妹,我去看看。”
  秦婉还没被哪个人这么扫过脸,在椒房殿坐不下了,红着眼眶找她母妃去了。皇后瞅着两人南辕北辙的身影,不禁轻笑。
  身旁的老嬷嬷道:“看来,国公看上宜春公主了。奴听说昨日两人还在一起骑马呢。”
  皇后道:“能不定宜春吗?李悟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会识相的避开长春。”
  “只是,不知道宜春公主心里怎么想的。”
  “宜春嘛…”皇后打开纺车,思索片刻,最后摇摇头道:“难说。”
  李悟这边不一时到了玉堂。
  此时,大门打开,秦嬗衣着整齐带着宫人走出来,冷不丁发觉外面站了两队人。
  “怎么回事?”她问道。
  李悟抢先一步,笑着道:“公主,有点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嬗打量李悟一眼,都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即便如此,李悟还是军中新贵,况昨日的事已经了了,秦嬗得给两分面子,她提裙单独与李悟走到一旁。
  “不知,国公有何事呢?”
  “这个嘛,”李悟道:“有些不太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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