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松蹙眉,一板一眼的纠正他:“这不叫野心,这叫理想。”
“得得得,理想理想。”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米稚在旁边插不上话。
闲聊之后,四人噗坑噗坑的把院子里各种未燃尽的纸屑收拾干净。
米松还在打扫的过程中,及其背时的踩到了一颗摔炮,脚下猝不及防的发出一声炸响,吓得她双肩一颤。
不出所料的,她收获了宋融、米稚等人不留情面的嘲笑。
米松满头黑线:“......”
这算不算是交友不慎,被吓就算了还要被损。
就感觉好气:(
一阵嬉闹之后,地上的碎屑都归进了撮箕里。
时间不早,
现在已是凌晨,考虑到宋融的身体问题,包括这么晚回去也不太安全,米爸爸寻思着要不要亲自把人送回去。
宋融不愿意麻烦米家人,便一口回绝,末了才说会通知宋爸过来。
米爸爸也就不再强求,跟着老婆回卧室,把客厅让给几个年级相仿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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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围着火炉而坐,橘黄色的暖灯隔着一层棉质的罩布透出蒙蒙光亮。
这个年纪,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以毫不忌讳的谈论任何话题。
一会儿说起某个不良少男少女在天台打了一架,一下又吐槽XX年级XX班的谁谁谁又换了男/女朋友,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快活。
当然,这些话都是出自宋融之口。
米稚这个八卦小能手都自愧不如,一脸惊奇的感叹:“你这小道消息还挺多。”
宋融耸了耸肩,得意非常:“我经常不在学校,我总得要点手段打探一些学校的消息吧。”
可以想象得到他坐在医院病床上一边打着吊针一边津津有味吃着瓜的样子。
还挺有画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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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爸匆匆赶来时已然临近一点。
憨厚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的来,带进了一股寒霜。
他皮肤透着常年在阳光下暴晒的黝黑,身上裹着半新不旧的大棉袄,脚上军绿色的布鞋的鞋边沾满了泥巴,露在袖子外的,是一双因常年劳作而极为粗糙的手。
手指上满是冻疮,有些位置褪了皮,皲裂的边缘外翻着白色的死皮。
掌心蜿蜒曲折的纹理深得宛若刀片一笔一笔刻出的痕迹,里面沉淀着洗不去的灰尘,像是一种标志一般的存在。
指甲灰白,几近畸形。
看上个去触目惊心。
即使外表其貌不扬,他却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宋融站起来,自然的喊了声:“爸。”
宋爸脸上没有丝毫因为晚上被打扰的怒气和责怪,表情一派平和:“怎么样?跟你的朋友玩开心不开心?”
“很开心啊,比闷在家里开心多了。”宋融抓起一把瓜子,又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让他坐下。
“那你可别一天到晚只想着玩儿,”男人很是和善,说话时带着低哑的沧桑感:“你们就是融儿的好朋友吧?”
许清让点了点头:“是。”
米松拿着茶杯给他到了一盏热茶暖暖胃:“叔叔好。”
米稚也后知后觉的跟着喊了一声。
宋爸身上任然保留着劳动人民的淳朴和老实,甚至对米松这么一个晚辈的递茶,也是用双手去接的。
“我经常听融儿提起在学校的事,还要多陈蒙你们的照顾了。”
米松简直受宠若惊,学着关妈妈待客时的语气,老气横秋的说:“哪里哪里,是您客气了,我们是同学嘛,相互照顾是应该的。”
宋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
宋爸吹散茶杯上升起的雾气,说话也是很接地气:“本来今天天冷,我是不想让他到处跑的,可是他非要出来。”
宋融一脸不乐意,这才插进话来:“你跟我妈太没意思了,恨不得我躺在床上生根。”
米松有模有样的摆着大人的样子:“你爸妈也是为你着想嘛。”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宋爸这么一听,立即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宋融看了眼已经背叛组织的米松,瘪了瘪嘴,不说话。
宋家的父子没有多留的意思,简单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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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已经熬的双眼通红,窝在沙发里钓鱼打盹的米稚打发上楼休息,许清让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算起来,他也在米松这儿呆了一整天。
米松把他送到门外:“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嗯。”
许清让眉眼低垂,目光刚好触及她头上。
两颗像米老鼠耳朵般的小鬏一左一右,稍微来得大幅度的动作便会轻微晃上一晃。
十足可爱。
他忍不住掐了掐指尖。
哎,想摸。
然而,他也确实也这样做了。
在米松一脸茫然的昂起头,刚要问他:“怎么还不走”,指尖搭上了她的发顶。
末了,还轻轻地蹭了蹭。
——“新的一年,算不算又长大了一岁?”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更新完以后发现复制重复了?????并且系统并没有给我提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辣鸡晋江!!!!
但是v章无法删减,作者也无法自主删除章节
明天这三千字我会用明天的更新更替
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我明天会再更新一章,躺尸
以及给大家造成不必要困扰,我很抱歉
是我操作失误TVT
第44章 四十四口
米松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回答他一般双唇微微嗫嚅了两下, 却什么也没说。
许清让半阖着眼皮, 目光从耷下的眼尾倾泻下来,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却面色不变,四平八稳的收回手。
他也没想听到什么回复, 语调不温不火:“回去了。”
米松轻应了声。
许清让旋身离开,她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
夜风寒凉, 屋里的暖意几近散尽, 她才从黑暗中收回视线, 扶着门把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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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之后,宋融半夜来了一通电话报平安, 便隐了声。
随之而来的是大年初一。
冬青被笼罩在阴寒湿冷的冬季里,鳞次栉比高矮错落的房屋矗立在沥青路两侧, 从西伯利亚而来的冬季风无孔不入, 呼啸而过带起婴儿啼哭般的呜呜声, 万物裹上了一层冰霜, 天寒地冻之间却仍然挡不住人儿骨子里喜欢热闹的劲。
家家户户门前贴上了崭新的对联,屋檐下挂起红彤彤的灯笼。
连灰蒙蒙的, 被寒气打湿蒙上水汽的玻璃窗上不知何时贴上了通红喜庆的窗花。
窗内透出昏黄灯光,人头攒动。
米松米稚跟着大人去城东姥姥家吃了一顿年饭,两姐妹自然被留下了。
姥姥家在东边常住,虽然车程不算太远但老人家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走动甚少, 只有寒暑假和节假日才去城东小住几日。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东边是座老宅子,没有空调也没有地暖,一到阴雨天回潮严重。
窗户和墙根常年洇着水汽,每吸一口气都混合着几分濡湿,叫人鼻腔鼻不太舒服。
米松抱着她的“快乐寒假”,窝在火炉边生根。
她伏在被烤得暖烘烘的布帛之上,取暖器的发热管亮着几束橙黄的灯光,她的脸颊让这股暖意映得微微发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愈发清透明亮。
她正蹙着眉跟一道化学题打“拉锯战”,眉心拧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细纹。
嗡——
放在手边的老人机不合时宜的震动,
连带着压在手肘下的棉料都随着这一下发出肉眼难以捕捉的轻颤。
米松伸手捞过。
小屏幕画质低清,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
她熟稔的摁了两下摁键,短信里寥寥几个字呈现出来。
许清让:【不在家?】
米松放下笔,指甲尖端一下下压下:【你去找过我?有什么事?】
她不答反问。
【嗯,什么时候回来?】
许清让惜字如金的,没有一个字是废话。
意思也清晰明了——等你回来再当面说。
米松不假思索的回了个准确的时间:【后天就回来】
那边依旧回的很快:【好,我等你】
半个手掌大小的冰冷屏幕陡然停滞下来,米松用力眨了下眼。
她兀自茫然的“啊”了声,没由来的,一丝异样感如夏日奋力生长的爬山虎般,一寸一寸爬上心头。
像是一种直觉。
又或者说,是许清让表现得太奇怪了。
明明手机上只有寥寥数语,字里行间却渗出几分沉郁。
大抵是平时聊天那会儿他从来没个正行,三句话里总得有一句话是在调戏,突然正经起来......还挺叫人不习惯的。
米松大拇指指腹轻轻搭在解锁键上,良久没什么动作。
直至屏幕里幽蓝的灯光灰沉,而后泯灭。
把手机放回原处,余光不经意瞥向窗外。
缠绵数日的阴雨在今天终于得以平息,天幕却仍然灰蒙、乌云密布,地面湿淋淋的满是积水,弥散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闷。
那仿佛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米松敛了敛眼睑,把有些冰凉的手往取暖器边拱了拱,温热的暖意充斥着掌心。
磨蹭了半晌,重新勾起遗落在书缝间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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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前一天,米松险伶伶的完成整个假期的作业。
隔天米爸爸开着他那辆常年搁置在地下车库落灰的黑色本田CR-V,以不超过三十码的时速,晃晃悠悠的轧着单行小路,到了院外才一脚踩下刹车。
吱——
车稳稳当当的停在门前。
米松跟米稚提溜着大包小包,左手一袋土鸡蛋,右手一提咸鱼腊肉。
两人站在院里面面相觑。
少顷,还不断推脱着忙前满后,往手里塞特产的两位老人,嘴里忙不迭蹦出几句“够了够了,多了我们也吃不完”之类的言辞。
此时从车上下来,推门而入的米鸿畴那就宛若天降神兵。
这个四十好几的男人从未像此刻这般光芒万丈,出场自带BGM。
米松无声的松了口气,扒拉着手里被塑料袋层层包裹、重得跟实心秤砣似的的肉制品,轻车熟路的掀开了后备箱,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旮旯里一塞。
来来回回搬了两趟,该带走的东西也都收拾了个七七八八,米松麻溜的爬上车,嘭的关上后座的车门,脱下双肩包搂在怀里,米稚从另一侧开门上车,挪着屁股往她身边靠了靠。
米爸爸拎着钥匙坐进驾驶室,俩老人家佝偻着背坚持送到院外。
米松眨巴眨巴眼,朝车外的姥姥姥爷挥了挥手。
打着方向盘,倒车。
原路折返。
驶过九曲十八弯的小路,轿车如龟爬般拐过一个弯,融入车流如注的主道。
车厢里四扇车窗紧闭,车载空调几近无声的吐出温热的暖气,广播里婉转如黄鹂的女声正实时播报路面情况,擦得透亮无尘的车窗玻璃影影绰绰映着米松柔和的侧脸。
车子七拐八拐、走走停停,历经近一个小时穿过大半个冬青,抵达家门前。
关妈妈从里屋迎出来,把后备箱里的东西一一拎出来塞进冰箱。
米松帮着搭了把手,待折腾得差不多了,拽着搁在一边的书包上楼。
几天没有生人踏足的卧室毫无变化。
她旋身关上门,径直脱下身上几天未换洗的羽绒,从衣柜里取了一件藕粉色的大衣穿上,对着镜子整理着白色内搭毛衣的领子。
米松在全身镜前转了半圈,顺手勾过蔫巴巴挂在床沿边的羽绒服,刚从口袋里摸出老人机,落地窗前倏尔传来细碎石子敲砸玻璃的清脆撞击。
她捏着手机,指尖挑开窗帘。
透过两席窗帘之间的缝隙,院落外的海棠树下站着一个黑重重的人影。
他身后是如天蜇般连绵的远山,苍白的天幕是纯天然的背景板。
仿佛与山水融于一色。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恰好仰起头来。
目光短促的交汇了一瞬。
——是许清让。
米松低头发了“等我一下”几个字。
绿色气泡旁加载图标转了两圈,显示发送成功。
把手机扔进大衣外侧的口袋里,从玄关柜的最底层挖出一双同色系的低跟短靴,三下五除二将裤管下沿束进靴筒,匆匆下楼。
关妈妈身前围着一块围裙,从冰箱上层拿了两颗西红柿:“哎,这么晚了你去哪?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米松脚下步子一顿,思索了那么几秒:“我马上回来,”她将垂落在颊边的碎发挽至耳后:“不用等我吃饭了。”
“你这孩子,什么事不能等吃了饭再出去......”
米松拧动门把,关妈妈的絮叨远远落在身后。
许清让等在原地。
他鬓角的短发长长了微许,发梢盖过耳廓,一件黑色宽松冲锋衣裹着清瘦的上半身,不锈钢拉链一路拉到顶,两侧的衣领高高竖起堪堪含住下颚,他笔挺的站姿和身旁的海棠树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