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拆轻轻蹙了眉心,“那今儿下午老夫人院子跟大夫人院子有什么动静没有?”
谷雨摇摇头,她只注意二夫人那边了,其他的不清楚。白露道:“这个我知道。晚上老夫人传话不用去请安,我跟姑娘回来的时候,看见刘妈妈开了仓阁找了那扇玻璃炕屏,跟陈妈妈一道出门了,说是给刘姨妈家里送去,过几日不是她生辰吗?”
亲姐妹之间用得着送这么大的礼,怎么连老夫人身边的陈妈妈也去了?孟玉拆本能的不信。
过了一天,府里便都知道悟智大师断言大姑娘沈清兰晚嫁两年便可更加富贵,一生顺遂。二夫人知道沈清兰嫁不成皇家了,好好开心了一场。
谣言传了一日,大夫人便严厉惩处了嚼舌根子的仆妇,仿佛恼羞成怒,再无人提起大姑娘的事情。
虽然这经过一波三折,孟玉拆还是因着先前的怀疑发现了一些事。沈清兰前世稳稳当当的嫁给了五皇子,这辈子因为悟智大师的批命,与皇家无缘。
不管悟智大师给沈清兰的批命是真看出来的,还是与沈清兰有什么交易,沈清兰都暴露了。
原来还真有人跟她一样,是重新来过的……
得知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个人也同样知晓上辈子的事,孟玉拆越发小心了。之前本也低调,不敢跟前世的行事为人背道而驰。
如今更添了小心仔细,对待沈清兰越发注意。
而此时,在皇城底下一座三进的小院,赵楚铮悄悄从后门进去,一改弯腰驼背的伪装。院子里静极幽极,仿佛没有人居住。
只是那布置,小桥清泉,假山坞岛无不精致、可爱,可见是费了心思布置的。走到正厅坐下,悄无声息的上来一人布了茶。
这时计武从门外进来行礼,赵楚铮一手撑着脸,俊脸修眉,却黑压压沉郁的很。
“……小郡王请了云生子来,原本悟智的话无伤大雅,沈家大小姐这几年不宜定亲,晚几年也有进皇家的可能。云生子一开口,她也就与皇家无缘了。安国公府派人去见长公主,云生子的话除了当时的几人,便无人知晓。不过宫里的贵人却不曾瞒过。”计武将打探来的消息分说明白。
赵楚铮早自怀里取出一封信,看完后伸指弹了弹,噗呲笑道:“我以为她绕这么大圈子干什么,原来是这几年不想嫁进皇家。难不成过几年就能嫁了?”
计武没说话,自跟了赵楚铮开始,他便知道这位小主子是比其父成王还要有成算且心思深沉的人。
“往后盯着沈清兰,怕是会有好多惊喜。”赵楚铮站了起来,“跟我去练武室。”
这话一出,计武脸上一阵牙疼的表情,赵楚铮的机智聪慧叫人心惊。他的练武天赋便叫人惊悚了,计武乃是成王的暗卫,手上的人大多武艺高强。
贴身的,自然是暗卫中的佼佼者,赵楚铮第一次要跟他切磋的时候他没怎么在意,沉着应对。几次下来,便吃不消了。
他的招数多是出其不意、一招致命,先前赵楚铮还败在他手上。
几次下来,竟然默不作声将他的招数全学会了,被打趴下一次,半点不气馁,爬起来再来。多来几次,计武再不敢掉以轻心。
偏偏赵楚铮学会了他的手段,还要他将会的本事全教给他。练武室在宅子深处,绿树环绕之地,赵楚铮随手挑了一根□□,舞的虎虎生威。
计武坚持了两刻钟,两人打成了平手,他抹掉额头上的汗,微微喘气,“主子,属下输了。”
赵楚铮扔掉枪,欺霜赛雪的一张脸,两颗眼珠子黑魆魆的,“你会的都教给我了吗?”
计武汗颜,觉得自己当了十几年暗卫的尊严遭受了挑战,有些憋屈,“主子天赋异禀,属下会的已经倾囊相授。”
吃饭的本事都交出去了,只听赵楚铮哦了一声,“暗卫部几百人,还有人比你厉害吗?”
计武想吐血,这位主子是不是以为谁都像他自己一样这么有天赋。贴身跟的自然都是最好的,郁闷道:“没了,不过有几人有独门绝学。”
赵楚铮的声音提了高度,显然很感兴趣,“现在他们在哪里?叫来教我练武。”
这是打算将暗卫一锅端嘛?计武无言,不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只他一个遭主子虐待,所以毫不犹豫死道友不死贫道,“有的在外出任务,有的守在顺天府听差,我叫他们来?”
“好。”赵楚铮应了一声,计武端了脸色,“楚老夫人那里派给主子的人怎么安排?”
这位楚老夫人便是赵楚铮的外祖母,认出他之后,一心想法子认他回皇家,还派了人给他使唤。若不是赵楚铮拦着,恐打草惊蛇,楚老夫人已经想办法将他摘出安国公府。
“既然是给我使唤的,就吩咐他们做事,你注意一下。”赵楚铮回的漫不经心,丝毫不操心那些人有什么不妥。
横竖他现在没有什么能给人算计,又道:“还有那位云生子,跟永嘉帝很亲近?”
计武仿佛没听见他这样称呼自己的生父,恭敬道:“云生子炼丹了得,自他进了宫,皇上这两年果然身子强健了不少,是以很是器重。”
赵楚铮扯了扯嘴角,“去知会楚老夫人,既然要往回去认,走哪条路都不如这些僧僧道道,没见悟智一句话都当宝。”
计武一阵激动,主子终于肯在自己的身份上下功夫了。自从成王事败,暗部所有人跟着赵楚铮,前几年主子年纪小,也不大理会他们。
前段时间若不是楚老夫人病急乱投医,认出他便想往皇帝跟前使劲,怕受拖累,赵楚铮恐怕还想不起来他们的用处。
他其实能猜到一点主子的纠结,成王是他承认的生父,可为了某些事他终有一天要变成永嘉帝的儿子。所以在永嘉帝忽略他的时候,他也下意识浑噩逃避着。
如今终于肯正视了,他们这些暗卫的存在便是完成成王的心愿,既然跟了赵楚铮自然以他为主。有了要做的事情,也有地方使劲了。
赵楚铮挥退计武,自己到了浴洗池,脱掉衣裳,跳进池子。十三四岁少年的身躯已经很结实,宽阔的肩膀,精瘦的腰杆。
隐在水下的一双有力的长腿,浑身使不完的精力力气,他摸了一把脸,靠在池子上。微阖眼睑,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顿时潋滟生辉,漂亮的紧。
孟玉拆愣愣的看着跳下墙头的少年,一时没有反应。方才去了一趟大夫人住处回来,走到院子里听见不明的鸟叫声,本想快些回去。
谁知西园到她院子的那扇门钥匙叫婆子丢了,只能带着白露绕远路,路过与下人居住地的一墙之隔,没走到头便跳下来一个人。
白露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叫出来,四下看了一圈没有人才望向自家姑娘。孟玉拆挥挥手,叫她走远。
白露满含担忧又警惕的站在路口去了,孟玉拆借着满园的月色打量那少年,应该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似有若无的清香盈在鼻端。
本来想问你怎么又来了,想起上次这么问被他呛回来,退后一步呐呐,“头发不擦干,会生病的。”
他的眼睛晶亮,本来就好看的不似凡人,朦胧的夜里精致的轮廓,气氛温柔。美的似妖似魅,几日不见,他竟然张开了些。
这也是沈瑕为什么爱欺负他,沈瑕喜欢好看的东西,包括人。身为府里的少爷,哪个清秀的小厮不跟他亲近,讨好他。
只有赵楚铮成日黑着脸,当他不存在。他的眼里越看不见人,沈瑕越爱看他被打的发抖的模样,简直畅快。
这些时日没看见他,沈瑕腿好了便被送去学里读书,没空欺负他,瞧着也不像被欺负了。前些日子两人一言不合,生了一场闷气。
今儿进来,他还在想怎么逗她说话,在墙上蹲了好一会儿。蹲的跟他的人紧张兮兮,生怕被发现。他终于听见这边她的声音,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原本不会来的地方,可不是天意。
他想也没想就跳下来,还别扭着前几天的事情,不知怎么开口。她倒会服软,开口关心他,那口憋闷顿时烟消云散。
“我不会弄,你教一下我。”他干巴巴道。
孟玉拆结舌,这大半夜的,在院子里她怎么教他绞干头发,“要不你开着窗户,风吹一会儿,自然就干了。”
他笑了,露出洁白的一颗虎牙,咬牙道:“行啊,去你屋里,你屋子后面有个池塘,夜风肯定大。”
她吓到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妈妈看见会吓死的。”他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叫他去她院子里。
赵楚铮平静无波的哦了一声,嘴角含糖,“是因为怕你妈妈吓死,所以不让我进去嘛?”而不是她不愿意让他去?反正他是这样理解的。
有点不对劲,她也点点头,“是这样的……”
赵楚铮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家大表姐不正常,你小心一点。”他还是怕她有什么闪失,可又不能说原因,那样匪夷所思,谁信啊。
孟玉拆呼吸都轻了几许,沈清兰的秘密不止她一人知道?沈清兰暴露的可能性大一点,她也处在危险中多一点。
“有、有什么不正常的啊?我瞧她挺好啊。”她期期艾艾的打探,好奇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虽然现在她还不明白沈清兰到底怎么跟悟智大师交易的,但是沈清兰达到了目的,很有可能是拿旁人不知道但她知道的事情说动悟智。
除了前世的发生过的事不做他想,而且还不是小事件,请动一位得道高僧为她说话,那件事的价值一定很大。
她得更谨慎了,即使沈清兰暴露了,也不至于牵扯到她。赵楚铮眉心一蹙,不高兴了,“你不信我。”
“我自然信你了,咱们的交情也挺好的……吧?我信你的,知道了。我会离她远一点的,嗯,也会看着她。”她连忙保证下决心。
赵楚铮心里舒坦了,但是又有一点不满她说他们之间的交情,有什么交情啊,他又没把她当兄弟。可是这不是交情,他为什么要关心她,为什么不喜欢她跟沈珲走的近。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恨不能赖到天亮的人,孟玉拆轻轻松口气,白露走上来,神色担忧,“姑娘……”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孟玉拆打断她,“方才那人就是跟我熟些,你也不要将他当成府里的小厮,他的身份还不能告诉你。”
“是不是前几年国公爷带回来的啊,说是身份尊贵呢。”白露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孟玉拆惊了,“你怎么知道?”
一看姑娘这表情,白露心里顺了,“一次偶然听府里伺.候的老人说的,也没说明白,就说那个楚铮身份不一般。到底什么身份?”
原来还不清楚啊,孟玉拆心头一松,道:“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往后见着他礼貌些。”
作者: 实在对不住啦,昨儿有事,我又感觉我在单机,这篇文应该没人期待,所以也没请假,原来有仙女一直在等,实在对不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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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等我回来
本来大夫人带沈清兰去赴长公主的宴会, 二夫人还羡慕嫉妒来着,如今大房好事也被悟智大师搅合掉, 心就宽了。
第二日去老夫人房里点卯, 见着大夫人本想讽刺一番,看了看老夫人的面色, 又想起昨儿沈大老爷和老夫人关起房门说了许久的话,就不敢造次。
老夫人在看北方庄子来的信, 说是自进入四月就没下过雨, 好些地头干涸,怕是有一场旱灾要来。大夫人于老夫人对坐无言, “这样的天灾也不是人能控制的, 左右就开了去年的粮仓, 一定能应付过去。”
老夫人杵着拐杖, 叹口气,“你看着办罢,必要的时候也施些粥, 尽一份心力。”
二夫人安静的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唯恐老夫人拉着她一起。她的私房没有大房三房厚,往后分家, 二老爷一个庶子得到的也没兄弟多。
最怕府里女眷做布施拉她一道, 好在不论是大夫人还是老夫人都没有邀她一起的意思。话没说完,姑娘们来了,婆媳俩停了话头, 转而聊起旁的。
晌午的时候,门外管家接到一封来信,和一马车的东西。随着来的还有一对儿老夫妻,说是孟大老爷府上来瞧表姑娘。
老夫人亲自叫人进来见过,孟玉拆自沈清芸屋里过去,来的婆子乃是孟大夫人身边的杜妈妈,互相见过礼,杜妈妈推辞不过,挨着梨花木椅坐了四分之一。
互相叙过各自家里情况,杜妈妈方拉着孟玉拆的手,眼眶微红,“姑娘长开了,老爷夫人都惦记呢。这次叫我来送了些西北的皮革毛料,也瞧瞧姑娘。”
孟玉拆回握杜妈妈的手,眼里含泪,哽咽道:“大伯父大伯母哥哥们都好吗?”
“好,今年初大少爷娶了亲,说的延平守备家的大姑娘,好着呢。家里都记挂姑娘,瞧着姑娘在国公府过得好,也要多谢亲家老夫人和几位少夫人。”
杜妈妈恭维沈家的人,不过为着她好过。当初孟长贤和沈仪先后去世,孟家便派了孟玉拆的大堂哥孟植来接她去西北。
不巧那时候沈佣亲自带人过去,念着她一个娇滴滴在江南长大的姑娘不适应西北的气候,那边人文粗犷,不似顺天府天子脚下,富贵繁华。
孟长雄便放弃了接她过去的想法,也是真的惦记她,过年的时候送了一车西北的料子,都是些在京都有钱难买的好东西。
府里上上下下的礼都由大伯母林夫人分门别类的准备好,让她拿去做人情,生怕委屈了侄女,被人看轻。如今终于来了人,孟玉拆恨不能将桩桩件件都细细过问。
在老夫人屋里叙过话,晚上孟玉拆便将杜妈妈接去自己的院子,又叫孟妈妈拿钱去大厨房治一桌酒席,送去外院给杜平。
杜妈妈忙拉住孟妈妈,“使不得,我们过会子还回京都的宅子,不在府里久留的。不麻烦了。”
孟玉拆直叫孟妈妈去,孟妈妈也笑道:“老嫂子,叫你受用一回,也是姑娘的孝心,只当替西北的大老爷家受了,安心着罢。”
一会儿回来了,说是国公爷叫去问话了,大夫人已经叫人备好了房屋,只管在府里住下。
杜妈妈没奈何,只好在孟玉拆屋里由孟妈妈陪着吃了一席。饭后,孟玉拆叫白露翻箱子出来,她虽没去西北,也没闲着。
一应的鞋袜衣裳穿着,孟家人人有份,白露笑着拿出一件背心,“说是西北风大,能将人卷上天去。去岁新出的棉花,姑娘得了些,给大夫人填了一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