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同意的。”贺卿回过神来,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是我的要求过分了才是。天底下有情人在一起,想要缔结婚约获得长久而稳定的保证才是正常的。只是我们身份不同,注定不可能昭告天下,该是我对不住你。”
以顾铮的身份,不管他要娶谁,都应该是十分荣耀的事,可以光明正大接受全天下的道贺,唯独她不行。
跟她在一起,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顾铮这个小小的要求,贺卿自然愿意成全。
倒是顾铮对她毫不犹豫的表态有些惊讶,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阿卿,你当真答应了?”
在贺卿获得的那份记忆里,两情相悦之后就可以进入下一步,未必需要仪式和正式的婚约。但即使是在那个时代,仪式感也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如果这能够让顾铮安心,又有何不可?
何况她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想要这样一场仪式,上辈子她结过婚,但最终的结果却不如人意,用新的记忆覆盖抹消上辈子的那些经历,未必不是好事。
“回头我就去准备。”顾铮立刻振奋起精神,对贺卿道。
可能这件事在顾铮的心里已经想了太久,所以准备起来也十分迅速,不过几日的功夫就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虽然是这几日贺卿都没有出宫,但顾铮一个人进出这套院子,不断地搬来东西填充屋子,一点点将之布置成新房的模样,渐渐也从这个过程中体会到了难以言表的幸福。
这种确切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的感觉,实在太好。像酒喝到一半,没有全醉,醺醺然、飘飘然。
等贺卿再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与她印象中的完全不同了。
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门扉上贴着红色对联,屋子里张贴着红纸剪成的各种吉祥图案,又点上了龙凤蜡烛。床上的一应用品都换成大红色,与之相配套的吉服叠放在床上,而先一步到达的顾铮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屋子里,笑盈盈地看向她。
贺卿忽然被一种非常陌生的情绪所笼罩。她忽然意识到,对于这个时刻,自己心里不是没有期待的。
虽然时至今日,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已经不再是她打算要走的路,但是跟另一个心意相通的人相互扶持,走完剩下的人生路途,却也是他所盼望的。
贺卿捧着吉服进屋,随着大红色的衣裳一件一件上身,她整个人的情绪似乎也受到感染,彻底投入到了此刻的气氛之中。
换了衣服出来,顾铮见到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这也难怪,平日里贺卿的打扮多是朴素的青衣,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饰物。如今骤然换上风格截然不同的衣物,自然会给人一种新鲜感。
她的皮肤白,本来就很衬这个颜色,加之气质独特,周身还有一种隐约的威慑力,一身正装更显得风华出众,不与凡俗人等同。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禁宫之中养出来的帝女花,手握重权的朝堂之主。再没有哪一刻,顾铮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察觉到了顾铮眼中的惊艳,贺卿显然也十分开心。她款款走到顾铮面前,展开衣袖,缓缓旋转了一圈,问他,“如何?”
“很好看。”顾铮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从那一顶凤冠开始,一点点往下看,直至将她整个人尽收眼底,然后笑道,“唯有一处不太妥当。”
“哪里不妥当?”贺卿有些慌张地低头查看。
顾铮抬起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低声道,“阿卿今日没有化妆吧?”
贺卿也是微微一怔,朴素得太久,都快忘了这个了。
见她面色发红,窘迫得就要转身进屋,顾铮连忙伸手把人拉住,手指在她的眉眼上描画,声音里也含着笑意,“可留双眉待画人,阿卿是这个意思吗?”
他说着牵了贺卿的手,带着她走到梳妆镜前,让她坐下,然后自己打开了梳妆匣,准备亲手为贺卿上妆。
“你到底会不会?”贺卿有些怀疑地问。
顾铮道,“我的丹青造诣还不错,想来上妆也不过是以人脸为画布,应该不会有问题。”
贺卿将信将疑,只是此刻拒绝已经迟了,只能坐在那里,任由顾铮指挥着做出各种动作,方便他为自己上妆。
顾铮的手很稳,动作很仔细。整个过程中,他的视线一直黏在贺卿的脸上,专注地看着她。明知道这是上妆的需要,但贺卿还是被他看得双靥绯红,不用上胭脂就已经足够动人。
画完了最后一笔,顾铮将手中的眉笔放下,捧着贺卿的脸端详了片刻,才转过她的头让她对着桌上的梳妆镜,“画完了,阿卿看看,可还能入眼?”
最近科学院那边又有新进展,银镜反应已经有人做出来了,所以这里用的是一面琉璃所制成的镜子,照影十分清晰,纤毫毕现。
看到镜中的自己,贺卿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般模样。
上辈子她虽然一直是做女装打扮,而且身为公主也不缺少衣饰,可是大抵因为一直被人忽视,身上也没养出什么皇家威严来,装扮起来好看归好看,却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娃娃,就连贺卿自己也很难从中找出令人惊艳的地方来。
甚至到了现在,过去的那个自己早就已经在记忆中变得模糊,很难确切地想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只知道必然是不是太好看的。
而这辈子的她,摒除了对这些外物的在意,把精力更多放在了朝堂上,所得的回报也十分丰厚。时间长了,便更习惯以这样的面目见人,更不会在自己身上花费功夫,便也一直觉得自己的容貌并没有出众之处。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可以是美丽的。
这种美既不夺目也不逼人,像是一朵安静绽放的花,让人见之心喜。她的眼睛里里含着笑,整个人都是柔和的、放松的,是平常很难见到的。或许也只有在顾铮面前,她才会有这样的姿态吧?
顾铮也一直在打量镜中的人,此刻忍不住在贺卿的颊边落下一个吻,“阿卿今日真美。”
然后他牵着贺卿的时候起身,举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仪式。
没有见证人,没有媒人,也没有宾客,但两人可以以日月为证,以天地为媒,以天下江山为宾客,将这份仪式完整进行。当这些祝词从顾铮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贺卿竟然真的有一种他们的婚姻得到所有人祝福的感觉。其庄严肃穆,并不弱于任何一场婚礼。
仪式虽然简单朴素,却远比上一次所经历的更加让人铭心刻骨。
恍恍惚惚中,眼前大红的颜色渐渐消去了记忆中的暗沉,变得吉祥喜庆,贺卿的心也慢慢安稳下来。
拜过天地,两人坐在床前,喝了合卺酒,又用了一点饭食,便该到洞房花烛夜的步骤了。
烛光映在两人的脸上,将脸上的表情都晕染得柔和了下来。他们亲密地靠在一起,试探着亲吻对方,很快就被挑起了情绪,气氛逐渐热烈。
但就在此时,贺卿终于又想起了那件邱姑姑提过的事。她连忙抬手挡住了顾铮,“还有一件事……要先,与玉声商量一番。”她轻轻喘息着掩好自己的衣领。
“什么事?”已经是箭在弦上,顾铮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不管什么事,阿卿开了口,我没有不答应的。”
贺卿脸红得要滴血,低声道,“虽然有了仪式,我们自己心里也认作是夫妻,可毕竟不能公之于众。若此时行了……周公之礼,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顾铮微微一愣,就像是一盆冰冷的水从头顶泼下,身体里原本蓬勃燃烧的火焰瞬间就被浇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日万……啊……
☆、第134章 初见成效
孩子的问题, 顾铮当然是想过的。
爱一个人, 就免不了想要跟她白头偕老, 而一辈子那么漫长,结婚生子自然也是其间必经的步骤。
即使他跟贺卿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 但这不妨碍顾铮在想象之中进行展望,对未来抱有这样的期许。
可展望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段时间,自从贺卿答应可以私下举行仪式盟证,顾铮就一直沉浸在了一种奇特的状态之中。满脑子都是今晚的仪式,全心投入准备工作之中,根本装不下其他东西,自然也没有仔细想过这些。
尤其是今晚, 洞房花烛夜,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顾铮也不例外。某种冲动的情绪已经充斥了他的脑海, 让他完全无法去思考别的东西。这样一来, 也就没法考虑得那么周全了。
直到此刻, 听贺卿说起来, 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如此的迫在眉睫。在将它解决之前,两人最好不要有肌肤之亲。
顾铮有点儿慌。
他的视线先是有些恍惚地落在贺卿的脸上, 然后向下转移,停在她的小腹处,想象着一个孩子如何在这里孕育出来, 顾铮心里就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情绪澎湃起来。
其实是期待的,但理智又让他知道这期待并不合时宜。
贺卿一旦怀孕,要面对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远不是毫无准备的他们所能够应对的。
别看他们现在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似乎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但那是因为两人都默契地将一切控制在现有的框架之内,并不超出,所以也容易为满朝官员所接受。一旦太过出格,反对的力量立刻就会凸显出来。
顾铮渐渐冷静下来。他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抱住贺卿,缓缓道,“你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怜惜地在贺卿脸上亲了亲,心里有点遗憾,毕竟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有了这样的意外,就难以完满了。但是为将来的长久计,顾铮还是忍住了,柔声道,“你先洗漱安歇吧。”
说着松开手,站起来就要走。
贺卿连忙站起来,伸手把他拉住,“你去哪?”
“我出去转转。”顾铮深吸了一口气。一直跟贺卿待在一起,他实在很难保持自己冷静理智的形象,也根本控制不住生理上的反应,所以得出去冷静一下。
他曾经以为自己在男女私事方面没有太大的渴求,现在才知道,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这个人,所以才提不起兴趣。
“别走。”贺卿握住他的手,抬起头来道。
顾铮抬手在她头上摩挲了一下,凤冠早就已经被取下来了,她头上黑鸦鸦的秀发全部梳起,挽成了妇人的发式,标志着她已经嫁为人妻。顾铮的声音有些沙哑,认输般叹了一口气,“阿卿,再留下去,我未必能克制住自己。”
心爱的女子就在身边,生理上的冲动又难以控制,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忍住。
贺卿咬着唇,脸上已经红透了,抓着顾铮的手却没有松开。
“不一定要……我们可以试试别的,帮你纾解。”她听见自己说。
嗯?
读圣贤书长大的顾铮,博闻强识,在这方面的理论知识其实并不比贺卿少。但是文字描述的内容,如何跟真刀真枪的小电影相比呢?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他一时是想不到这些的,听贺卿提起,才有种恍然顿悟之感。
贺卿的身体自然是要顾虑的,却并不意味着他只能出去吹冷风!
顾铮眼睛一亮,立刻一步走了回来,将贺卿打横抱起,放回了床铺上,自己也跟着压了上去。
乾坤颠倒,月色无边。
……
顾铮靠在枕头上,侧过身躺着,看着仍在安睡的贺卿,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唇角弯起,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大抵因为自己从小就承受了太多的东西,所以顾铮原本对“成家立业”这种说法,也没有太大的感触。他所立的业,是许多人成上几十上百个家也达不到的。
但直至今日他才知道,成了亲,身边有了另一个女人的存在,对一个男人而言,的确是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之一,并不逊色于加冠、考取功名乃至登阁拜相。
好像人生终于变得完满。
不过这种感触并没有存在太久,一大清早,躺在柔软的床铺里,身边是自己的心上人,即使脑子里不去想,身体也会蠢蠢欲动。
察觉到自己又有了反应,顾铮面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继而又不免失笑。
但很快,他就认真地思量起这个问题来。昨晚是过去了,也的确并不坏,但阴阳之交是人伦至理,从今日往后算起,他跟贺卿之间至少还有几十年的时光,不可能总是用这些辅助的手段来代替,总有更进一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