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不想死——衣青箬
时间:2020-03-31 09:13:07

  
  所以,眼下是该考虑如何避孕的事了。
  
  最省事的办法,应该是服药。但这个时候的避孕药,很多也都是虎狼之药,会直接影响到女子的生育能力不说,还有可能对身体产生糟糕的影响,顾铮想到这一点,就不由微微皱眉,将这个提议略了过去。
  
  此外,据说还有按压穴位的手段,但这种传得神乎其神的方法,实际上现实之中根本没有,也无法保证其成功的概率。
  
  再说,掌握这种技术的人很少,真要请一个回来,只怕立刻就会露出痕迹,叫其他人察觉。让人发现贺卿有这方面的需要,顺着痕迹一查,他们的关系就会曝光。
  
  既然对内求索不得,就只能考虑外部的方法了。
  
  据说民间有用羊肠,皮革等制成套子,用以避孕。效果想来该是有的,只要确保不在使用过程中脱落、破裂,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而且这东西,可以到外面去找人做,只要足够隐蔽,便不会引起注意。
  
  他刚刚打定主意,贺卿就醒过来了。睁开眼的瞬间,她显然有些茫然,还不太适应这座新居,竟然又闭上了眼睛。这种样子,或许也只有跟她同床共枕的人能够看见了。顾铮看在眼里,心下不由柔软起来。
  
  她大部分时候表现出来的强势,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国事忧劳而已。事实上,贺卿本人的性格并不是那样。
  
  但这种反差,却反而更叫他心下喜悦,就像是挖掘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宝藏。
  
  足足过了半刻钟,贺卿才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的眼神清明了许多,并且转过头来,看向顾铮。
  
  顾铮凑过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柔声道,“能与阿卿一同醒来,真好。”
  
  “什么时辰了?”贺卿皱了皱眉。
  
  顾铮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放心,还早,不会耽误早朝的。”
  
  这时外面的天还没有亮,只是屋里的龙凤蜡烛还点着,没有熄灭,两人才能借光。贺卿闻言,舒了一口气,慢慢坐了起来,“那也该起了,从这里进宫,也需要一段时间。”
  
  她这么拥着被子坐起来,背部的风光对顾铮来说就一览无余了。不过大部分地方都被长长的头发遮住,只在肩部和腰部露出白皙的皮肤,左肩上还有一片红色的痕迹,那是昨晚顾铮弄上去的。
  
  看到这一幕,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些,连忙别开眼,却没有忙着起身,而是悠然自得地躺着,感叹道,“唐诗上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我从前不屑一顾,如今才知道这竟是人间至理。我虽不是君王,如今也不想早朝了,奈何?”
  
  “胡说八道。”贺卿披上衣裳,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快些起吧,你这个参政,若是误了早朝,明儿我的桌案上就该都是弹劾你的折子了。”
  
  “那娘子会处罚我么?”顾铮调笑道。
  
  贺卿挑眉,“少不得罚俸三月。”
  
  顾铮撑不住笑道,“那罚的也是咱们家的钱,岂不可惜?”
  
  贺卿也跟着笑了起来,“所以为了咱们家的钱,你快些起了。”她说着下了地,抓起顾铮的衣裳,扔到他身上。
  
  坐在床上时不觉得,下了地才发现身体好几处地方隐隐酸痛,尤其是双腿,就像是爬了一天的楼梯似的。虽然两人没有做到底,但为了叫顾铮尽兴,贺卿昨晚也是颇费了许多功夫,更换了无数姿势,此刻就尝到了恶果。
  
  ……她也有点不想早朝了。
  
  但也不过想想而已,这是压在自己肩上的责任,不到小皇帝长大,将这责任移交给他的那一天,都得扛着。
  
  不过,贺卿也发现,这卯时早朝的规矩,日日不辍的规矩,也着实有些反人类。
  
  以前自己住在宫里,进出有车舆,又清心寡欲到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事情好忙,也不觉得这种工作狂的状态有什么不对。现在有了分心的事情,又要从宫外赶到宫中,才发现对大多数人而言,这都是一种折磨。
  
  尤其是那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贺卿一想起他们每日都要陪着年轻人们受一场折磨,便不由肃然起敬。
  
  当然,即使是这样的折磨,也有无数人抢着要受,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有参加早朝的荣幸。即使是大朝会,能够上朝的官员也是有数的,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升朝官,与普通京官前程截然不同。
  
  所以换了衣服出门时,贺卿不由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如今大朝会是五日一朝,小朝会则是常朝,官员十日一休沐,节日另有假期。无论是朝会的安排还是官员的休沐,都已十分合理。看起来是十日一休,与后世双休日比起来差得远,但事实上,全年假期加起来,时长并不比后世的双休,甚至更多。
  
  所以贺卿仔细思量之后,做了决定,早朝时也就直接宣布了,从明日起,大朝会仍旧如常,但每日的小朝会,时间顺延一个时辰。理由当然不是自己想偷懒,而是为了体恤朝臣,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臣们,小朝会只有五品以上高阶官员能参加,大部分年纪都不小了。
  
  所以这一项决议,最终没有遭到任何反对。
  
  反正又不是要懈怠朝政,只是把时间往后延迟一些,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福音。老年人年纪大了,瞌睡可能没那么种,对睡懒觉需求不高,但是他们年纪大了最怕冷,到了冬天,寅时就要出门上朝就有些磨人了。而卯时出门,天光已经微明,气温也随之升高,就会好得多。
  
  大不了散衙的时间也跟着顺延便是。
  
  顾铮也没想到贺卿如此“雷厉风行”,不过他很快就猜到了贺卿的打算,估计以后大朝会的日子,她不会出宫。常朝的日子时间宽裕些,便可以在宫外留宿。如此一来,两人能相处的时间大大增多,远胜过顾铮之前的设想。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下了早朝,顾铮便去咨平殿求见。
  
  近来朝野之间,其实十分安宁,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朝廷来决策。所以其他重臣去咨平殿的时间渐渐少了,唯有顾铮每日一次,雷打不动。不过他手里的事务最多,倒也没引起什么关注。
  
  一进殿里,顾铮便见邱姑姑端了一碗药过来,放在贺卿的桌案上。
  
  他心下不由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站在桌案前,低声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贺卿看了邱姑姑一眼,她便带着殿里的人退出去了,还顺便关上了殿门。
  
  顾铮这才握住了贺卿的手,“没事怎么要喝药?”
  
  “不是治病的药。”贺卿看着顾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避孕的药。”
  
  “什么?”顾铮大吃一惊,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心底更是涌上了一股不知是心疼还是愤怒的情绪,“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在一起,难道要以你的身体作为代价吗?”
  
  “不是。”贺卿按住顾铮的手,“玉声,你听我说。”
  
  “你说。”顾铮深吸了一口气,将即将爆发的情绪按捺下来。他倒要看看,贺卿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贺卿道,“其实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喝,另外还考虑要跟你商量一下,所以只是先叫邱姑姑把药端过来而已,并不是立刻就喝的。”
  
  顾铮面色稍霁,好歹还想过要跟自己商量,不是自作主张。
  
  但也不排除她所谓的商量,是喝完了之后告诉他一声就算了,所以不能立刻就原谅她。
  
  贺卿松开顾铮的手,站了起来,转身走到窗前,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是这么想的,以你我的身份,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且不说如今这无穷无尽的麻烦,就说往后……”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天下,不是我贺卿的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太后娘娘和陛下那里如何交代?朝臣们又会怎么想?如果这孩子的父亲是你顾铮,情况就更复杂了。”
  
  谁会相信他们两个不想捧自己的孩子继承皇位呢?
  
  到时候,朝堂上的大臣们就不得不考虑站队了。但那却是贺卿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一旦陷入内部争斗,这个朝廷的前途就十分堪忧了。而大楚的发展,却需要几十年的时间作为平稳的过度时期,直到盛世到来的那一日。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贺卿不知道,也不敢想。世间没有千秋万代的皇朝,史书上早就写明了。
  
  就是放眼到全世界,号称历史最悠久的君主制国家东罗马-拜占庭帝国,也只延续了一千年。说是一千年,但整个过程中,皇室数次改名换姓,只不过维持帝国的名字而已。这一来是因为欧洲用帝国皇冠来作为判定,二来也是因为那里有教会存在,得到教宗加冕,帝王便也名正言顺。
  
  在集权制更加突出的中国,二三百年内便会掀起内乱,改朝换代,越到后期越是如此。
  
  所以大楚千秋万代,只是个美好的寄望而已。但至少,在贺卿还活着的这几十年内,她不希望内部出现这样重大的问题。
  
  这样一来,她和顾铮最好是没有孩子,避免那些无谓的争端。
  
  既然如此,一碗药下去,彻底杜绝了这种可能,自然是最爽快的办法。连同之前的担忧都被解决了,以后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贺卿低下头,眼圈有些发红,“但是你选择了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顾铮盯着贺卿的背影,今天早上,他们还在浓情蜜意,但现在,彼此之间的气氛却彻底冷了下来。他知道贺卿并不是故意针对自己,只是在她的考虑之中,这是最好的方案,但心里还是不免又痛又怒。
  
  贺卿根本没有想过,遇到了事情,自己也可以跟她一起分担。
  
  “阿卿的想法也没错,是为长久计。”他看了一眼贺卿背对着自己,不肯转过头来的身影,又转头去看桌上的药碗,突兀一笑,“不过,即使要喝药,也该是我来喝才是。”
  
  他说着,端起药碗,就要喝下去。
  
  贺卿大惊,转过头看到这一幕,几乎连心脏都要停跳。她几乎是扑过来,用力打掉了顾铮手上的药碗,用力之重,就连顾铮都觉得手背上火辣辣,十分疼痛。
  
  “啪——”的一声,药碗跌落在汉白玉石地面上,摔碎了。药汁四溅,也落到了两人的衣摆上,但他们只注视着彼此,谁都没有多看一眼地面。
  
  贺卿的眼泪已经滚了下来,“你这是要逼我去死吗?你知道这是什么药你就乱喝,给女人喝的药跟男人喝的能一样吗?!”
  
  顾铮一看她这样,立刻又毫无原则地心软了。
  
  他抬手按住贺卿的背,把人压进了自己怀里,用力抱着,这才开口,“是你在逼我。你不想让我喝药,却想自己喝下去,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即使不想要孩子,也不必用这种激烈的方法。伤了你的身体,到底还不是要我心疼?”
  
  “对不起。”贺卿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你来做这个抉择。”
  
  “这就是问题所在,贺卿。”顾铮松开她,低头跟她对视,“你从来没想过可以依靠我。”
  
  见贺卿要开口,他伸手按住她的唇,“先别说话,听我说。我知道,你身为女子,同样能做到许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你很了不起。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就全知全能,贺卿。”
  
  “有时候,在自己做不到,或者不擅长,或者拿不定主意的领域,稍微依靠一下别人并不丢人,也绝不会有损于你的品格。相反,如果你只想着自己大包大揽,解决所有问题,只会让人失望。因为你看不清你自己,也丝毫不考虑后果。”
  
  他用力按着贺卿的肩膀,“阿卿,过犹不及。你说你想要尊重,我给你。可是你心里,尊重过我吗?”
  
  贺卿身体微微一颤,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顾铮原本就没硬起来的心肠就彻底软了,忍不住叹气,“我不是想苛责你。在我心里,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我更知道,无论什么样的风雨,你都能一个人顶过去。可是阿卿,我会心疼的。”
  
  他抬手擦去贺卿脸上的眼泪,“我之前说话重了,阿卿莫要怪我。实在是见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心里……”
  
  “我懂。”贺卿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她的脸色仍是苍白的,但眉头却已经舒展开来,“要多谢玉声的提醒,否则我差点就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子,替你做决定。这件事是我的错,往后不会了。”
  
  “说开了就好了。”顾铮也松了一口气,拉着贺卿走回去坐下,“小心地上的碎片。”
  
  据说爱侣之间,小小的争执过后,感情反而会变得浓烈。贺卿不知道事实是否真的如此,但她跟顾铮之间,好像的确是这样。或许也不是因为发生了争执,而是因为在争执之中,彼此说出了平时不会说的话,解开了一些心结,于是两颗心越发的贴近,感情自然就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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