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应下,片刻,继续再试。
他颇是小心,不住地问我如何,几次三番,待终于完事之后,两人都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至于滋味么……
那过程颇是漫长,对于我来说,一言难尽,以至于让我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怀疑。明明平日上天入地皆不在话下,怎这般经不起劳顿?一夜过去,竟浑身酸疼。
但与公子而言,他却似乎颇是得趣。
我们像藤蔓一般纠缠,他粗喘着,唤着我的名字,俊美的脸被贲张的血色涨红,双眸迷乱……
那时的事一点一滴浮现,我只觉心跳又乱了起来,脸上烧热。
就在此时,公子动了动,我一愣,忙闭上眼睛。
他的手臂松开,似乎想翻身,未几,倏而停住。
他没有继续翻身,只将被子掖了掖,将我这边盖好,而后,继续将手臂伸到被子里面搂着我。
我不由觉得好笑,再也装不下去,也动了动,睁开眼睛。
回头,他的目光清亮而温柔。
“醒了?”他低低问道。
我“嗯”一声。
他仍搂着我,注视着我,唇边弯着笑意。
“看着我做甚……”我忍着面上的烧热,嗫嚅道。
“好看。”他轻声道。
我一愣,只觉热气翻涌上头,再不受抑制,心头甜甜的。
“霓生,”公子凑过来,吻吻我的唇,“你还疼么?”
我老实道:“还有些。”
公子一愣,即刻将压在我身上的手臂松开。
“你觉得如何?”他问道,“如何疼法?”
我颇喜欢他这关切的模样,想了想,道:“酸痛。”
公子沉吟,道:“今日你在家中歇息,我让青玄去请太医来。”
我大窘,啼笑皆非,忙道:“不必。”
“为何?”
我说:“这疼痛不过常情罢了,日后便会好。”
“你怎知?”
“书上说的。”我说,“子泉公子不是也曾告诉过你?”
公子想了想,大约觉得有理。少顷,却狐疑地看我:“你看的什么书,怎连这等事都有?”
我脸上一热,大言不惭:“当然是医书。房事亦乃妇科常见,我既然有志通识医科,自然要看上一看。”
公子果然是好学之人,我搬出学问之事,他便信了,不再追问。
“霓生,”他重新将我抱紧,怜惜地亲吻着我,道,“我下次若是再弄疼了你,你不可忍耐,嗯?”
我享受着他的温情,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笑笑:“知晓了。”
这日,公子与我磨蹭了许久才起身。
他下了榻,拾起地上的寝衣披在身上,而后,走到衣架前,宽下寝衣,换上里衣,穿上外袍。
自从我不再当他的侍婢,这些事他已经熟稔,不必有人给他整理,他也能将衣裳穿得像模像样。
并且他穿衣服的姿态还相当好看,长臂伸展,漂亮的身躯和长腿被衣裳一层一层覆盖,变作翩翩君子的模样,当真教人心头荡漾。
反过来说,他脱衣服的时候也一样……
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的。
我躺在榻上望着,脸上又热起来。只觉果然人生岁月静好,春光无限。
未几,公子转回头来,与我四目相对。
他走过来,在榻旁坐下。
“还不愿起来?”他捏了捏我的脸。
我将他的手攥住,眨眨眼:“我起不来。”
他低低地笑,连着被子将我抱住,扶我坐起来。
“你今日要穿甚衣裳?”他走到衣架前,将我的里衣取来,“穿女装还是穿男装?”
照理说,今日不必去什么宴席,为了方便行走,我该穿男装。不过看着他,我发现我一点也不乐意这样。
“穿女装。”我说,“你将我昨日穿的取来。”
公子讶然:“两日穿同一身?”
这是贵胄们才能问出来的话,无论多么贵重的衣裳,就算只穿了一次,放着下次再穿,有些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若是有谁胆敢连着两日穿同一身,那简直是堕落无疑。
当然,公子跟他们比起来,已经好太多,至少他从来不会嫌弃旧衣裳。
“两日穿同一身又如何,”我说,“不过穿了半日罢了,无妨。”
公子笑了笑。
我从被子下伸出手,将他手里的里衣拿过来,公子却仍坐在哪里,看着我没有动。
“你转过去。”我说。
“为何?”公子道。
“我要穿衣。”
“我知晓。”
我面上一热,瞪起眼睛。
公子一脸理所当然:“你我如今还有甚可避讳?且我方才穿衣之时,你也不曾转过去。”
我:“……”
公子笑笑,不再作弄我,吻吻我的脸颊。
“你且等一等,”他嗓音温柔,“我让人来帮你。”
说罢,他起身,开了门走出去。
不久,昨夜那两名侍婢走了进来,服侍我起身。
看着她们,我不由地又有些后悔。方才让他看一看,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两个侍婢伺候人的功夫颇是娴熟,上前来为我穿好衣裳,服侍我下榻。
走到镜前,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斑斑驳驳,只要将领口稍稍拉开,就能看到底下有好些印记。
心中不禁窘然。我和公子平日虽也亲密,但为了人前的体面考虑,不会太过火,避免留下印痕。而昨夜……蓦地,我心头又是乱跳,忙将那领子掖好。
那两个侍婢脸上一直带着暧昧的笑,服侍我洗漱,将我的头发梳起来。
当她们将几只锦盒放在我面前,一一打开的时候,我诧异不已。
只见这些锦盒里放着的,是崭新的女装。花色各异,皆宫中样式,精致而高贵,纹样也颇是时兴,昨日我在好些女子的身上看到过。
“这是哪里来的?”我问。
“这是桓侍中在少府定的。”一名侍婢道,“今晨那边才送来,桓侍中令我等为夫人穿衣。”
我看着那身衣裳,唇角不禁弯起,摸了摸,软软的。
恰似此时的心。
待我穿好衣裳,走到前堂,公子和桓瓖正在说着话。
看到我进来,公子目光定住,桓瓖打量着我,露出惊艳之色,“啧”了两声。
“我今日约了人骑马。”桓瓖伸个懒腰,对公子道,“莫忘了我说的事。”
说罢,他站起身,我那个堂外走去。
迎面走过来的时候,他对我挤了挤眼,笑得贼兮兮。
“他说莫忘了何事?”我一边回头看他,一边问公子。
“他昨日连桓府都不敢去,还有何事。”公子说着,已经走了过来,拉着我走入席中。
我看着他,心情颇好,坐下的时候,故意摆弄摆弄裙子。我挑了绢衣,配着纱罗裙,轻柔妙曼。
公子看着我,唇边带笑。
“好看么?”我问。
“甚好看。”他说。
我觉得不满足,追问:“我穿男装好看还是女装好看。”
“都好看。”公子说。
我道:“怎么叫都好看?总有高低。”
公子摸摸我的头发,神色无奈:“若非都好看,当初你日日穿男装,我又怎会喜欢你?”
这话倒是。我看着他,颇是得意,恢复了笑意。
“用膳。”公子说着,将案上的盘盏都摆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菜肴,哂然:“我怎吃得这么许多?”
“能吃多少是多少。”公子不紧不慢地说着,将一碗我爱吃的莲子羹拿起来,吹了吹,递给我,“你不是说酸软么?必是昨日宴上吃得太少,故气力不济。”
我看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目光,颊上热气翻起,正当要与他打闹,外面忽而有仆人走进来禀报,说冯旦来了。
冯旦?我和公子皆愣了愣。
用指头想也知道,大约又是秦王要议事,不见我去,故而遣他来找我。不过他来也正好,我先前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宅中歇着,可让冯旦把话带过去。
不料,冯旦进来以后,行了礼,不多废话,开门见三地向公子道:“桓侍中,大司马遣小人过来,请侍中到王府议事。”
公子讶然,道:“未知何事?”
“这小人也不甚清楚。”冯旦道,“只听说是清晨时来了急报,说济北王正调兵攻雒阳,大长公主要亲自去议和。”
我与公子闻言相觑,皆是惊诧。
☆、惊雷(上)
济北王的确在调兵。
情报是秦王的眼线用鸽信传来的, 上面说济北王先是被玉鸢夺回了范阳郡, 而后又被明光道夺下了济北国和一家老小,已是焦躁。
不过比起此事,更重要的是粮草。
济北王等几个诸侯纠集的大军, 先是与赵王打了几个回合, 又去攻打辽东, 来来往往,伤亡暂且不论, 粮草消耗却是日日可见。
前些日子, 秦王的耳目就已经发回了消息,提到兖州诸侯粮草即将告罄。济北王现在连国都丢了,面前就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是鱼死网破, 一是求和。
诸侯们虽然胆大妄为, 但其实最是惜命。当下局势, 他们无论跟秦王死战还是跟明光道死战都无甚好处。故而我和秦王先前预判, 济北王定然会求和。
而现在, 济北王竟然重新纠结起了兵马, 摆出要与雒阳大战一场的姿态,着实教人费解。
秦王临时召集人议事,颇是匆忙,许多幕僚一早往各处办事,一时不能到齐。我和公子到了王府之后,冯旦引着我们二人先到书房中见秦王。
大长公主和桓肃已经坐在了里面, 秦王坐在上首的案前。
见礼之后,秦王向公子道:“济北王之事,元初当已经听说了,不知有何想法?”说罢,他让冯旦将兖州传来的鸽信交与公子。
我凑过去看,只见上面说的与冯旦所言无差。
公子迅速阅罢,向大长公主道:“母亲要亲自去劝和?”
“正是。”大长公主道,“我以为,济北王此番行事,倒未必是冲着雒阳而来,而是意在荥阳。”
公子讶然:“荥阳?”
“正是。”大长公主叹口气,道,“济北王的性情,我一向知晓,虽意气用事,却颇重情义。当初东平王被赵王所杀,他为东平王出头,故兴兵讨伐。当下他一家老小被明光道捉拿,他岂有不急之理。荥阳乃产粮大户,库中至今仍囤积着不少粮草,尤其是阳武,有余粮数万石,攻下这一地,便可皆济北王兵马燃眉之急。他必是想着得了粮草,再回师去对付明光道,营救家人。”
公子没说话。
秦王道:“元初,大长公主之意,仍是要亲赴济北王帐中和谈。”
“我仍是那话,”大长公主神色平静,道:“济北王到底是宗室,与我等仍是一家人。待妾与他见面商议,是非曲直说个清楚,当真理论不通,该打该杀自不在话下;若一旦说通了,却可免去一番杀戮,于国于民,皆是大善。”
公子皱了皱眉,却道:“可济北王反复无常,手下有十余万兵马,母亲去与他和谈,岂非以身犯险?他若起了歹念,将母亲劫持,或出手伤了母亲,如何是好?”
大长公主看着他,微微一笑,却不为所动。
“他伤不得我。”她说,“与我一同过去的,有沛王和汝南王。他们先前为助大司马夺雒阳,已将兵马调到了颍川,只消大司马一声令下,可与我等齐头并进,在荥阳会师。如此一来,荥阳有十万兵马作保,济北王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又急需粮草救济,除了讲和,别无他途。”
说罢,她看了看我:“不过要对付济北王,这不过其中一策,还有一策,须得霓生出力。”
我讶然:“我?”
大长公主颔首:“济北王当下最牵挂之事,仍是济北国中的家小。你往明光道议和,若可说服明光道将济北国和东平国的家小交还,济北王解除了后顾之忧,和谈便有十成把握。”
我看着她,亦颔首:“公主言之有理。”
正当议事,冯旦忽而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他向秦王一礼,神色不定,“北军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说是北军中侯王霄遇刺了。”
这话出来,众人皆惊。
公子骤然变色,一下从席上站了起来。
王霄的确遇刺了。
昨日,他也受了桓府之邀,去赏花宴上做客,故而当夜歇宿在了城中。
今日,他带着两个侍从骑马回北军大营。他每逢初一十五,都习惯到那处北军的墓地去祭拜祭拜。今日也一样,当他途中拐进了那条通往墓地的小路之后不久,一群蒙面歹徒突然出现,将三人截杀。三人虽奋力拼杀,但对方人数太多,终究不敌,一时陷入包围,幸好北军营中也有将官过来扫墓,正正撞见,这才救下一场危难。
但王霄身上负伤多处,救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
公子得了消息之后,急忙到王霄家中查看。
榻前已经有两个太医忙碌,王霄躺在榻上,身上的伤口狰狞,有些深可见骨,看着颇是吓人。
“虽失了许多血,但万幸是止住了。”一个年长些的太医擦了擦汗,道,“王将军算得命大,这些伤都未伤及要害,只是将来恐怕行走有些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