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颢开口阻止万氏兄弟:“这件事与你们无关,让我自己解决。”
万氏兄弟哪里肯离开,只得先住手站在一旁。
崔颢再次向闫二老爷躬身:“二老爷,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闫家有位小姐也嫁给了卫所的武将,如今也是个百户,为何闫家能够接受他这样的女婿,我就不行?我在燕山卫的职司也是靠自己用军功换来的,与旁人无关,日后我定会好好待三小姐,尽可能赚更多功名,不会让她跟着我吃苦。”
“你岂能与他相比,”闫二老爷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有几分力气,结亲是两姓联姻,看的不止是女婿,还有家世,你的家世是什么?**还是下人?我们闫家岂能将女眷嫁给你这种贱人。”
崔颢微微垂下头,不过很快就道:“我知道如今的身份配不上三小姐,可我……已经找到了亲生父母,若是能够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闫二老爷嗤笑道,“别做这个梦了,我早就知道你去郑家认亲,可惜郑家那走失的庶子早就死了。”
说到“死了”,两个字,闫二老爷特意加重了口气。
崔颢摇头:“这次不同,我去求见了安义侯,侯爷答应会帮我向郑家询问,我想这件事会有转机。”
这话让闫二老爷略微有些迟疑,不过很快他又道:“别以为用一个小小的安义侯就能将我镇住,就算安义侯亲自上闫家来给你提亲,我也照样不会答应。
想必郑家也不会卖安义侯这个脸面,郑家和徐家虽是姻亲,如今可不比从前……”
说到这里,闫二老爷似是有所避讳,立即停了下来,他扬了扬头,闫家护院会意向屋子靠去。
崔颢揉身上前,整个人护在屋门口:“闫二老爷,我并非不让你进去,只是现在闹到这个地步,让你们将人带走,我委实放心不下。”
说完这话崔颢转头向屋子里看了看。
“三丫头是我闫家人,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闫二老爷道,“别给脸不要脸……”
说到这里,闫二老爷声音更加凶狠:“你一定要如此,我就先处置了你。”
闫二老爷话音刚落,闫家所有人上前围住了崔颢和万家兄弟。
所有人扬起了手中的棍子。
“大哥,动手吧,看样子万家人不会放过你们,”万盛道,“与其任他们处置,倒不如自己拼出一条血路来,我们兄弟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怕他些什么?”
万荣不等崔颢回答,先上前劈手去夺闫家护院手中的长棍,闫家护院只觉得虎口上一痛,长棍立即脱手。
“让你们瞧瞧我们这些贱奴的本事。”
万家兄弟已经与闫家护院打作一团,崔颢也将身上的长衫穿好,也准备要动手。
“都停下。”一个女声传来,闫三小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端着一盏灯站在众人面前,面色说不出的平静,只是手中握着一把剪刀,抵在自己的喉咙处。
“二丫头,你这是做什么。”闫二老爷皱起眉头。
崔颢也停下手转头去看闫二小姐:“温茹,你别乱来,这里有我,你先去屋子里等着,一会儿我带你一起走。”
闫二小姐看向崔颢,摇了摇头:“二伯说的对,我终究还是闫家人,不能这样一走了之,”说到这里,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不过,二伯你也不能将我与崔颢拆散,我无论生死都是他的人,我知道这样丢了闫家的脸面,希望二伯能给崔颢一个机会,若是郑家真的肯认他,以郑家的身份地位也不会辱没了闫家,到时候就皆大欢喜。”
听到闫二小姐的话,闫二老爷面色铁青:“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有什么不敢,”闫二小姐抬起脸来,露出一抹笑容,“二伯不是早就教我,敢做就要敢当。”
“如果二伯觉得我该死,我现在也可以去死。”闫二小姐说完话,像是要表明心迹,手中的剪刀向前送了送,鲜血立即顺着她的脖颈淌下来,浸透了她的衣衫。
第三百二十章 麻烦精上线
闫四小姐如此决绝,让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崔颢,他快步上前握住了闫四小姐的手:“别……你别……都怪我,你这是要做什么……”
闫四小姐摇摇头,笑容决绝:“不怪你,是我让你去闫家提亲,闫家长辈不同意,又是我让你坚持,可你退缩了,回到了燕山卫,要不是我性命相逼,你不会再来常州,方才我故意骂你,是心中恨你这样容易就放弃,其实我明白,你已经做的很好,如果不是为了我,岂会这样被人奚落……”
“别说了,”崔颢低声道,“都是我不对,而且……那也没什么,二老爷说的都是实话,我是被人拐走当做**养起来,也确然做过下人,但那并非我所愿,不经闫家长辈应允我就将你带走才是我的过错,闫家长辈怎么说我都是应该,我只是怕你……你回去之后会受苦,现在只求闫家长辈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崔颢说完将闫四小姐扶着坐下,然后试探着要拿走她手中的剪子。
闫四小姐说什么也不肯放松,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闫二老爷:“二伯,你给一句话,若是你答应,我就随你回去,你不肯答应我今日就死在这里。”
闫二老爷紧绷着脸,眼睛中仿佛要冒出火来。
崔颢忽然双膝触地向闫二老爷跪下。
万家兄弟纷纷喊叫:“大哥……”
“是我的错,”崔颢道,“我跟着二老爷一起回去,任凭闫家长辈发落。”
“好,”闫二老爷咬牙,“这件事在闫家已经遮掩不住,你们就随我一起回去,看看长辈要如何处置你们。”
崔颢低头向闫二老爷道谢:“多谢二老爷,”他转头去看闫四小姐,“要回去就一起。”
闫四小姐眼睛中满是泪水:“你这是何必,也许他们会让你死。”
崔颢起身去搀扶闫四小姐:“那就死,你都不怕我一个男子怕些什么。”
“都怪我,”闫四小姐凄然道,“要不是我算计你回来,也不会有今日,你还好端端的在燕山,是我对不住你。”
崔颢摇摇头:“我辗转奔波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算计,好像我是什么重要的人,值得你花这样的心思,你说得对,我太容易就放弃,这次绝不会……”
闫四小姐低下头,眼泪落在衣裙上,半晌才道:“好,那我们就闯一闯,如果能活下来,我就……照顾你一辈子,就算死……下辈子我也做牛做马报答你。”
两个人拿定主意与闫家人一起离开,崔颢看向万家兄弟:“说到底这都是我的私事,你们已经为我做了许多,不要再卷进来。”
万盛一边戒备地看着闫家人,一边走到崔颢身边低声道:“大哥,你是不是太莽撞了,这样去闫家,就等于将性命交与了闫家人,闫家如何能放过你。”
“没事,”崔颢道,“本就是我错在先,早些时候我都想过了,出了事我会承担,你们不要因此焦心,回燕山卫去吧。”
崔颢说到这里拍了拍万盛的肩膀:“也不要太悲观,说不得将来还会有喜事。”
万盛嘴唇蠕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吧,”崔颢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回去与佥事大人说,若是办的妥当我会按时回去。”
崔颢说完看向闫二老爷:“二老爷,让他们走可以吗?他们没有错,都是来帮我的,不要为难他们。”
闫二老爷没有说话。
崔颢道:“那我就当二老爷同意了。”
说完这些,万荣将自己的衣衫脱下来递给崔颢,崔颢接过来仔细地穿好。
闫二老爷咬咬牙,盯着崔颢:“这一路上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放心吧,”崔颢看向闫四小姐,“她在这里,我是不会走的。”
说完话,一行人就要离开院子。
闫二老爷又看了看那间屋子,沉声吩咐:“将里面的床盖都拿回闫家,免得到时候有人抵赖。”
“何必这样呢,”崔颢看着闫二老爷,“我已经认了,任由闫家长辈发落,您就给我们留些颜面。”
万家兄弟堵在门口不肯让闫家下人进门。
闫家人强取免不了又要费一番功夫。
“让他们拿着吧,”闫四小姐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崔颢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闫家下人进门取了东西。
闫二老爷走过去展开那床单一看,恨恨地道:“带上他们回闫家去。”
闫家人带着人离开,万家兄弟究竟不放心,也紧随其后跟过去。
闫家人渐渐走远,宋成暄将徐清欢从屋顶上抱下来。
脚落在地上,徐清欢立即松开了手臂,稍稍站离了宋成暄一些,这动作做的行云流水。
“谢谢宋大人。”徐清欢微微墩身行礼,如果她现在抬起头,应该会看到宋成暄低沉的目光。
不过转眼只要遇见案子,徐清欢的注意力就被分去不少,她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方才发生的事:“崔颢今日去探望我父亲,与我父亲说他是郑家被拐走的庶长子,请我父亲帮忙与郑家人说说,再仔细查查当年的事,他想要认祖归宗,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才会跟来这里查看,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今晚所见若是真的,倒正好解开了她的疑问,崔颢向郑家旧事重提是为了迎娶闫四小姐。
不过就像闫家不愿意接受崔颢的理由一样,郑家也绝对接受不了一个被当做**豢养的庶长子。
这样郑家从此之后在人前也没有了颜面。
崔颢从小备受折磨,如今又被亲人抛弃,心中难免生出愤恨,王允那些人惯会利用这样的人为他们做事。
这么看,今晚还算有些收获,不过前世为何崔颢没有提及这位闫四小姐呢?
顺阳郡王是宗亲,他又是怎么掺和进这桩事中的。
每次只要想到案情,她的眼睛就会变得更加通亮,方才目光下意识地向他撇了过来,显然是有事想要问他,但不知为何没有开口。
她是有什么忧虑?
宋成暄想到两个人刚遇见时,他对她心生疑惑,总觉得她藏着一个不能让人知晓的秘密。
“想问我些什么?”宋成暄道。
虽说宋成暄也是宗亲,可她现在突兀地问起顺阳郡王显然不太合适。
她面露犹疑,略微有些为难,显然是因为这桩事多多少少与那秘密有关。
徐清欢道:“线索还不明晰,不过至少我觉得崔颢的品行值得怀疑。”说到这里,她脸上不禁一热。
宋成暄道:“你是说,还没成亲就将闫四小姐带出来……”
徐清欢点点头:“闫家本就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如今却被闫家长辈捉了个正着,闫家长辈若是不同意将闫四小姐嫁给崔颢,闫四小姐八成也就没了活路,除非……”
除非闫家很疼爱这个闫四小姐,不过看闫二老爷的模样却不像,这样大张旗鼓地前来,还不忘记拿上证据,是想要给二人定罪。
想到这里,徐清欢嘴角上扬浮起一丝笑容。
笑容明朗的让人也跟着愉悦起来。
“宋大人,我想到一件事,”徐清欢看向宋成暄,“从来都是我们追着他,这次就让那人追着我们走,这次我要让他输的心服口服,宋大人你说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想通了一些事心中很高兴,她整个人都变得异常雀跃,说话的声音也是那么悦耳。
宋成暄半晌才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徐清欢道:“给他们惹些小麻烦。”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体贴
宋成暄知道徐清欢的意思,闫二老爷方才说话如此的有底气,自然是因为有所依仗,只有闫家有了麻烦,才会向给他们依仗的人求助。
观棋自然要观全局,否则不知道对手要在哪里落子,很容易被一叶障目。
徐清欢道:“此事应该与常州的局势有关,苏纨虽然被抓,但是显然他们不愿意轻易放弃多年的经营,仓促之间又动了手。”
她前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着李煦与那人交锋多次,虽然得到一些消息,但今生验证几次,都不是那么的准确,这次她早就参与其中,掌握主动权,更有把握探知所有真相。
徐清欢刚思量到这里。
永夜气喘吁吁赶过来:“公子,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
走?
徐清欢一时怔愣,他们都知道宋成暄会再次出发攻打倭人,具体什么时候走,中军大帐之中却没透露出半点的消息,只是这几日军中都做了足够的准备,随时都能启程出征。
前世的宋侯将东南治理的如同铁桶一般,没有人能够猜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以至于有人一觉醒来,发现东南大军已兵临城下。
这是多年严谨治军才会能有的结果,更何况鉴于宋成暄的身份,这些年泉州定然做了妥当的安排,所有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才能保证宋成暄乃至整个泉州的安全。
所以不光是军队调度,与这些有关于的事,徐清欢知道自己不便多问,到了她该知晓的时,宋大人自然会提及。
宋成暄眼见着她目光闪动,却没有开口询问,就像军师说的那样,当日她来问安义侯的消息,也只是远远地等在军营外,守着她应该遵从的那道线。
军务对他来说当然很重要,用兵更是如此,出兵时机、天气、统兵的将领全都要思量在其中,不能有半点的差错,所以每次出战的细节,他只会与军师在推敲战术时说起,身边亲信少数人周知,这样更为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