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云霓
时间:2020-04-02 10:35:21

  安义侯转头看向雷叔:“当年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不是,”雷叔坦然道,“那时候的情形侯爷只能这样做,为此蒋将军和邵将军都死了,您再坚持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总不能看着追随过您的将领都被诛九族,虽然现在很多人都解甲归田,总归还留了一条性命。”
  安义侯哂笑:“不用再为我找借口了,我对不起魏王爷,我不如蒋曜,当年应该死的人是我们而不是蒋家,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雷叔道:“那不是错,只是选择,总有一天您要过去这个坎儿,”说着雷叔看看门外,“大小姐还在等着您。”
  清欢一直站在外面吗?
  安义侯心中一软:“快将她叫进来吧!”
  徐清欢进门向安义侯行礼:“父亲,今天晚上的事都是我……”
  安义侯摇了摇手:“雷叔说的没错,我也许不该瞒着你们。”
  “我能理解父亲的心思,”徐清欢道,“这些事压在您心中十几年,很难向别人说清楚。”尤其是父亲戎马一生,习惯了将所有事一力承担,绝不可能向人倾诉心中的苦闷,他总会觉得自己能够找到解决的法子。
  “女儿不问别的,”徐清欢道,“只是问韩氏的事,都有谁知晓,知晓这些的人,就是那个帮张家暗中对付我们的人。”
  安义侯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他总觉得不太可能,与蒋曜亲近的人大多已经死了。
  徐清欢道:“既然父亲知道韩氏的存在,那定然还有人知晓当年的事,父亲仔细想一想。”
  安义侯将当年有关韩氏和她母亲的事说给清欢听。
  徐清欢仔细地想着:“父亲说会认识蒋曜的外室,是因为当时蒋曜去寻那外室被父亲发现。”
  安义侯点点头。
  徐清欢接着道:“父亲要动用军法,不光是因为蒋将军私自离开军营吧?”
  安义侯道:“是因为那女子只说不认识蒋曜,我以为蒋将军骚扰良家女子,那女子见我真的要将蒋曜治罪,才向我说出了实情。”
  徐清欢道:“父亲去抓蒋将军时,可带了其他人一起前往?”
  “我只带了一个亲信,”安义侯皱起眉头,脸色微变,“你怀疑……可他……不可能,他不光是我的亲信,也是蒋曜交好的人。”
  “父亲,”徐清欢道,“我们只是在怀疑,并非要将人治罪,您想一想韩氏这件事已经埋藏了十几年,张家怎么就恰好在此时查出,父亲曾多次与张家为难,如果张家早有这样的把柄,怎么会留到现在才用。
  女儿怀疑,是有人在这时候,用这件事与张家做了交易,也许顺着这个人查下去,我们会有收获。”
  安义侯道:“他当年在我麾下任校尉,可如今已经不再出入军营。”
  “他可在京中?”
  “在,”安义侯目光微微涣散,仿佛是在思量与那人当年的过往,“在大理寺任司职,只是个闲散的小官。”
  大理寺司职,前朝时地位还同侍御史,可现在就是个被荒废的官职,朝廷将不愿意启用的官员任作这样的闲职,平时在衙门中做些杂事。
  除非有重大案件,需要人手时,会被派去做些文书复核的差事,文书复核自然也会见到被关押在大牢中的犯人。
  徐清欢忽然想到一个人,王允的案子现在应该经大理寺复审。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断绝往来
  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徐清欢就觉得孙家的这桩案子好像与凤翔案有些相同。
  她后来觉得自己太多心了,她不知不觉中将前世和李煦一起查案的情绪代入了进去,总觉得王允背后另有人安排一切,这些案子都与那人有关。
  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猜测没有道理。
  断案就是这样,要不停地推测,不停地反驳自己,最终找到证据和正确的答案。
  就像是一开始,她认为是魏王案有关的人在报复孙家、严家,后来发现这不过是张家为了嫁祸谭光文和江知忆故意布下的局。
  张家这样做不但能除掉心腹大患,而且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自己,可谓是手段高超,可惜就在最后的关头被她识破。
  原以为案子到这里就应该全都查清了,谁知有人早就设下了局等着他们跳进来。
  就在她一心一意查案的时候,那人就在背后嘲笑她,等她抓住了张家的痛脚,那人就跳出来为张家排忧解难,那人为张家脱困,张家自然也会给予那人相应的帮助。
  无形中她也成为了一颗棋子。
  于是她不禁又要猜测,她之前的思路也许是对的。
  除了张家之外,真的还有别人插手此案。
  如果那人真的是王允,那王允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江知忆和谭家的事应该在凤翔案之前,王允是在那时候伸了手,还是到京中之后,发现一切败露,王允想到了安义侯府这个把柄,立即加以利用。
  不管真相是哪一种,思量起来都让人觉得惊骇。
  如果是在凤翔案之前王允就已经有所安排,那王允真可谓是深谋远虑,暗中设下这样一个大局。
  就算是后者,王允发现一切败露,想到了安义侯府这个把柄加以利用,那也十分可怕,因为王允先要知晓孙二老爷之死的内情,然后立即插手此事。
  她还是倾向第一种可能,王允早就布置此事,因为第二种可能实施起来更难,当时王允已经身陷大牢之中,即便有人来回传递消息,也不可能会在那么短时间内通晓所有内情进行安排。
  而且江知忆的事并非偶然,她与谭家兄弟纠葛早就发生,如果有人想要控制整件事,从一开始就要插手。
  只是这一切都是王允一人所为吗?或者王允也是那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仔细思量起来,这个人就像是能够看透所有人的心思和举动,他悄悄地在暗中看着这一切,或者说他小心翼翼布置了多年,如今就要一步步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徐清欢看向安义侯:“父亲,我们应该早点见到您说的那个人。”
  安义侯点点头,张兴是他麾下校尉,年纪轻轻就立下不少的军功,上阵杀敌格外的果敢,如果不是魏王的事,现在的张兴至少也是正五品以上的将军了。
  安义侯叹口气,看向徐清欢:“不早了,你也该回去歇着了。”
  徐清欢没有动而是看向父亲:“父亲,魏王爷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安义侯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徐清欢陷入深思之中,半晌她才抬起头:“父亲已经被张家盯上,张家会用魏王谋反案来做文章,所以我们家现在很危险,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谨言慎行,除非必要,少与外面的人往来,万一牵连到别人,想必父亲心中会更加难过。”
  安义侯看着女儿平静的神情,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宋成暄:“那位宋大人。”他心中一直疑惑,宋成暄到底与魏王有没有关系。
  徐清欢道:“从现在开始,女儿不会再私下里与他见面了,除非我们能够平稳度过这一关。”
  安义侯惊讶:“你是说……他……”
  徐清欢神情平静:“无论他是不是,想必父亲都不会想再将外人牵扯进来,万一他真的与魏王府有关,父亲岂非要更加内疚,”说到这里她长出一口气,“再说……他是魏王府的人,也不会在关键时刻冒着危险帮我们,我们也不必自取其辱。”
  安义侯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徐清欢想了想道:“女儿只想问,当年……面对魏王府巨变,父亲有没有做什么有违道义的事。”
  安义侯目光一瞬间定住:“自然没有。”
  徐清欢心中松了口气,她相信当年的事必有内情,自然父亲也没有选择与魏王府一同赴难,否则她也不会站在这里。
  徐清欢站起身向安义侯走了两步:“父亲,如果我们的猜测都是真的,有一天戳破这层纸,您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了吗?”
  安义侯嗓子发紧,心跳如鼓,胸口却好像又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明明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出来。
  “为多年的事做解释。”
  “还是向他道歉,希望他能谅解。”
  “或许父亲还想过,如果有魏王府的后人在,就助他报仇雪恨,即便搭上全族人的性命。”
  “女儿想说的是,无论父亲怎么做,一切都不可能恢复如初,魏王爷不在了,当年的事已经发生,面对那么多条人命,我们不可能一笑泯恩仇。
  十几年前您已经做了选择。
  而因为这个选择,您也得到了许多,长辈床前侍奉,儿女承欢膝下,得到这些之后,您不可能还要求在有生之年得到别人的谅解。
  那样对别人也是苛求。
  既然如此,就向前看,守着自己心中最后的底线,但求一切无愧于心,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不能做的就交给时间,是非对错坦然接受,这也本就是我们应得的。”
  这就是选择。
  就像前世她选择了李煦,即便最终发现自己所托非人,却也在最后一刻笑着面对。
  因为这是她应得的。
  对要承受,错也要承受。
  看着女儿从书房里走出去,安义侯眼睛有些潮湿,女儿并非他看起来那么的柔弱,也许从心底里,比他还要刚强。
  ……
  宋成暄一早穿好官服去往刑部,安静的早晨,仿佛没有任何事要发生,到了刑部下马,宋成暄向周围看去,她果然没有派任何人过来。
  这是要跟他彻底断绝往来了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威逼
  宋成暄走进衙门,都察院、大理寺的官员陆续都到了,书隶将涉及本案的文书分发给各位大人。
  宋成暄不过是被传唤协同办案,就到旁边的小屋子里等候。
  另有书隶送上一碗茶水,与宋成暄说了一句:“您宽坐,前面的大人传您,卑职再引您前去。”
  宋成暄点点头,隐隐约约听到外间传来说话的声音,三法司开始论案情了。
  现在只是对案情进行了解和简单的推断,虽然黄清和已经将案子的证言、证物整理好,但是为了防止会有错漏、误判的情形,各位大人随时都可以提出质疑。
  “碧水河上那些偷盗人财物的小贼最先发现尸身。”
  “正是。”
  “那些小贼是谁抓到的?安义侯世子爷?”
  “怎么刚好让他遇见了。”
  “谭家人进京之后就住在安义侯府吧?”
  宋成暄听出来,说话的人是刑部侍郎许昌荣,这个人昨天一直坐在椅子上,听黄清和说案情,除了开始与众位大人打招呼之外,没有再说其他话。
  许昌荣看起来貌似沉着,目光却飘忽不定,这样的人一般都是要听命于人,受人驱使的,自己不敢拿任何的主意,所以昨日只是来探探其他人的底,想必昨晚已经向张家禀告过了,今天就找到了关键之处来质问。
  黄清和的声音传来:“安义侯世子正好去游花船于是遇见了那些小贼。”
  许昌荣接着道:“这是凑巧,那在白云观里也是凑巧?”
  黄清和接着道:“在此之前谭光耀假意被谭光文刺伤,安义侯府生怕谭光文去杀孙丁氏所以才会暗中保护,也想要助府衙早些破案。”
  “你听听,”许昌荣道,“安义侯府的人倒成了断案的高手,竟然比府衙更早发现凶徒要杀人。”
  许昌荣轻轻地正了正官服的领子,眯着眼睛看众人,谁若是替安义侯府说话,他立即就会反驳过去,这是张大人交代下来的。
  都察院其中一个御史道:“许大人为何非要揪着这些不放,我们应该查看犯人口供,找到这桩案子的主谋。”
  “主谋?”许昌荣冷冷地道,“如果案子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呢,诸位就不怕冤枉了好人,我看这桩案子从一开始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许昌荣说完又去看黄清和:“我看案宗里所写,在东山找到谭光文的也是安义侯府吧,安义侯府送消息来顺天府衙,声称发现了谭光文的下落,凭什么别人都找不到的人,安义侯府却能找得到?”
  黄清和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因为谭大太太和谭光耀都在安义侯府休养,安义侯大小姐发现了蹊跷也不为过。”
  “对,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许昌荣盯着黄清和,“黄大人办案那么久,自认不如一个女眷吗?
  我听说凤翔案子,这位徐大小姐也参与其中,一个没有出阁的女子,三从四德都没学全,能够查案?恐怕是被人授意这样作为,本不该与这桩案子有任何关系的人,现在却参与其中,这案子查的每一步都有徐家人的影子,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许昌荣的声音铿锵有力,他面对的不过就是徐大小姐一个女子,软弱的女子能做什么?还不是任人揉捏,他只要随便找出一个错处,她就再也没有面目见人。
  许昌荣正要轻松地笑一笑,就听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李大人之前也多虑了,我旁听也觉得大人们说的有道理,此案可能开始就查错了,根本与私运无关,否则照孙家账目上所写,运了那么多硝石恐怕会出大事。
  这两日我忐忑难安,生怕想得不周全酿出大祸,无法向朝廷交代,如今也算松口气,看来大可以不必再担忧。”
  这口气十分的冷淡,一口气说下来,其中透着几分让人难以反驳的笃定,仿佛已经下了定论。
  听起来像是在逢迎许昌荣,可许昌荣却不由地有些心惊,私运硝石会出什么大事吗?还会酿出大祸,无法向朝廷交代?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说此案与私运无关,万一真出了事,朝廷真的会拿他治罪。
  说话的人是谁?洪传庭点名协查此案的泉州招讨使吗?
  许昌荣不由地想起了那个难缠的薛沉,还好这招讨使只是个小官,薛沉应该不至于大动干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