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勖力
时间:2020-04-05 08:53:09

  还真当这里没王法了!
  
  周五这日,是梁京第一次独立参加外勤研讨。
  平旭总部所有的地皮包含国内几处代工厂都是章家自己的,总部研发楼是栋独立的十二层商务楼,除去现场制造的人员办公不在这里,所有和工程有关的研发、设计(工艺、成型)、项目几个核心部门全归总在一栋楼,与之呼应的另一栋楼是业务、行政、人事几个版块,章郁云办公地点在后一栋楼里。
  
  今日听会的老总是岩井,会议厅两家供应商。按产品批号依次进行陈述,他们这个行业,女设计师很常见,但梁京这么轻年纪就出来练、抛头露脸的少。
  说到底,许还业愿意赏识。这世道根本上来说,就没什么真正的公平而言。
  活着,就总离不开人情世故。
  
  梁京从上一个同行设计师手里接过投影仪的外放接口,连接到自己的笔电上。
  她陈述的产品很小,但就工艺、成型而言,并不简单。
  
  主讲台上,投屏的白幕前,方寸之地,她微微侧着身,随着成型动态分析的工艺拆解,一步步抽丝剥茧地简述着产品行进过程中可能遇到各种问题,及设变方案。
  黑暗里,白幕泄露出的光是薄薄蓝色的,她今天穿得衬衫裙也是天蓝色的。
  光源边际沾染的她的轮廓,瘦削,但曲线玲珑。
  
  美人本就可以叫人赏心悦目,能做事且不拖后腿的美人更是招人欢喜。
  岩井是认识梁京的,后者会说日语,他干脆所有的提问点,都直接日语问她,也不需要翻译转达。
  
  会议进程紧凑,没人在乎这一小趴是否完美。岩井也简单在手里的册上记录着供应商的细节点,就在主讲台上要易主的前一分钟,
  会议厅最末端,有人发问简报者:“产品机械手与人工,在量产途中,时进度达成率各自多少?”
  
  眼下还没开灯源,多功能媒体厅里,只有投屏处有光,但在座的平旭内部人都听出了,发声人是谁。
  这个问题梁京刚才回答过岩井了,但是章郁云不懂日语,他手里也没实体数据报表,陈述更是听得下场没上场。
  他中途才进来的,不声不响地抱臂站在最角落处,言语,还是与会者的自觉。
  
  梁京平缓地再报了次各自达成率,“机械手的碰伤率过高,外观镜面要求基础,还是必须人工捡。”
  这一点试产时,会做1000pcs的试验支持数据。
  章郁云:“哦。”尾音拖长长的,委屈大于了解。
  会议进程继续,章总也在没亮光源的背景下,悄然撤退了。
  
  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章先生就是路过,或是无聊旁听了一段。
  但门儿清的人,这是公费在打情骂俏啊。
  这还不是实打实的男女关系?
  
  偏偏挑不出理来,人家一个是甲方,一个是乙方。
  
  会议收梢,总经办的文员过来,说章总请大家喝下午茶,
  落座的梁京在签会议记录,文员小姐姐给到她一杯咖啡,起初梁京还没注意,直到那小姐姐点拨了下,特意把咖啡杯身某处转了转,朝准梁京。
  后者才恍然,
  
  杯上,写着:
  
  TO 〇〇,
  Good job.
  
  不是章郁云的笔迹,但文字内容很明显属于他。
  文员小姐姐事了拂衣去,留梁京坐在位上难堪极了。
  
  他回来了。一句透露没知会她,倒像个监考人,绕了个大弯子,高高在上地点评一通她。
  梁京好想发信息问他,要是我今天搞砸了,章先生是不是就没这下文了。
  
  *
  散会后,梁京默不作声地跟许还业回头。
  
  一路1997都没话说,倒是许某人沉不住气了,“又吵架了?”
  男人总是替男人说话。许还业说,章郁云是个什么脾气,可能梁京还不清楚。他早几年,能在股东会上和父亲掐架的主。
  当着一群爷爷的旧拥护,刻板生硬地,左一句章总,又一句章先生,总之,我不同意的方案。
  
  “他这么个人,亲自下场来,哪怕没一句对不住,已经是赔礼道歉了。”许还业劝1997,“为名正言顺给你杯喝的,他请那一屋子的人喝东西,还不是在哄人。”
  梁京不知道该说许总太精,还是自己太蠢,但嘴上还是打死不认的。
  
  “嗯,你不承认拉倒。你承认了就不是1997了,也许有人年纪大了,就是喜欢被人玩蹬鼻子上脸这一套。”许还业狠狠打趣章梁二人。
  梁京:……
  
  *
  许还业说梁京,蹬鼻子上脸,好言重的话。
  但直到晚上八点,她接到章郁云的电话,来电在手里震动时,梁京才自省,到底自己有没有蹬鼻子上脸?
  明明是他,整整五个工作日,他出行五天,始终对梁京的提问,避而不答。
  
  这着实挫伤她的勇气与尊严。
  
  章郁云的第一通电话,被梁京煎熬的理智搁浅了。
  奄息没多久,他发来一条微信,简白一个字:接!
  
  终究,梁京还是动容了,动容的理由,好像也只是本能,屈服于他所谓的‘赔礼道歉’说。
  章郁云今晚有应酬,他给梁京打电话,问她,“那合同为什么没去签,已经全资金托管了。”
  
  梁京也问他,“你也一直没回答我的问题。”
  
  章郁云在电话那头轻轻短笑了一声,随即,玩笑的口吻:
  “圆圆,你想见我吗?”
  “……”
  
  “我想见你了,方便出来吗?来找我,我告诉你,答案。”
  
  *
  章郁云在拂云楼请客。
  他中途溜号出来,是保良引梁京上来与他汇合的。
  
  梁京依旧白日里的穿着,倒是他,换了一身行头,领带的花色不同了。
  他当着下属的面,很寻常地来牵梁京的手,顺便知会保良,待会帮他换酒樽的时候,机灵点,今日的主宾是个练家子。
  这老东西,是想我死在酒桌上,他才甘心哦。
  
  保良憨憨一笑。
  “章总,您得抓紧时间啊,我岔不开多长时间的。”
  章郁云干脆朝保良头上就是一下子,“滚!”
  
  *
  廊道最里间一间包厢,没开灯,梁京像只提线木偶被眼前人操纵牵引着迈进来。
  这里没被开台征用,但空气里仍有冷气的余威,以及熏过的香,但都不及章郁云的一身酒气。
  黑暗里,他几乎充斥着梁京所有的感官。
  
  下一秒,浓烈的酒精就钻进了她的唇舌里去,没轻没重,愈来愈深。
  瞧不见光明,一切仅凭着摸索来感受对方的存在。
  
  身体像是有各自的频率,唯有相拥才能共鸣、合拍乃至到契合成一条看不出分离的线。
  
  梁京的声音里有低低的哭泣,像幼生的小猫崽子,章郁云干脆叫她大点声,他说:“你这么忍着地哭,更叫我不想停下来。”
  梁京被他抵在墙边,她挣脱不开他,就干脆咬他扶她脸的手,
  
  于暗处里,章郁云吓唬她,“圆圆,你最好记得上次咬我的下场。”
  一秒钟,梁京是眼泪与声音全骇没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识相了,偏有人得寸进尺,他不知是在催梁京还是催自己,“我还得回去,听话。”
  
  章郁云拿舌尖一点点描摹她,安抚她,再而更像是逗趣她,企图圆圆能回应他,
  用他足够耐心的温和与温存。
  
  等梁京屈服多日不见的精神依赖,如他所愿了,去笨拙地裹挟他,章郁云捏着她的下巴,格开彼此,说些轻佻话,怨怼她:
  “圆圆,轻点。”
  
  梁京下意识受侮,她觉得他信手提溜着她的尊严与羞耻。
  
  章郁云没有去伸手摸开灯,而是恣意地掀开了挨近他们的窗帘,任由月光照进来,因为他想看看梁京。
  暗红色的木头百叶窗,一扇被推开朝外,不知是原本就有意为之,还是窗梢没有插好、被晚风碰散开的,窗帘被掀开,顺势有风捎进来,地毯上还有月色、枝丫的影子。
  
  梁京看清屋里的痕迹,也看清章郁云无限挨近她的面容。
  他无声地想来解她领口的细粒纽扣,梁京本能地按住他的手,她没有任何求他的话,只是本能地制止他的动作。
  
  章郁云气息在作崩溃状,声音又像咬牙切齿的理智:
  “圆圆,你必须明白,我真想对你做什么,才不需要拿住一起扯什么幌子。
  这个房间里,眼下,此时此刻,都可以,懂吗?”
  
  “但我舍不得。”他声音短促且缓慢,被梁京按在心口的手,顺势滑至她的腰后,轻轻一提捞,逼着她认真看着他,
  “舍不得圆圆看轻我,尽管欲望谁都有,且无从避免。”
  
  他说起要她来见他的答案:
  “问我信吗?我怎么可能信,信我章郁云被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
  
  “我该怎么叫你明白呢!
  我这么个人,人生观其实很没人情味,除了生死,没什么大事了。
  但你偏偏拿一个飞灰的死人堵死了我。”
  
  月色在他们二人眉眼之间,清楚皎洁极了。
  
  “圆圆,我是当真爱护你呀。”
  “比起拿一个不存在的人来开罪你,我更舍不得我们两清啊。”
  
  “所以,你再问我信不信的话,我就更气恼,因为我活人拿死人没办法。”
  “因为我的欲望拿你没办法。”
  
  “如果你是个小畜生,我干脆捏死你拉倒。这样我就当什么没发生过,继续做我的章郁云。”
  他有些喝醉了,但言语逻辑很清晰,甚至比他平日更接近真实。
  
  “但你不是,”
  “你活得好好的。”
  
  怎么办好呢?他好多年没这种感觉了,没这种稳操胜券地邀请,却被断然拒绝的狼狈感。譬如中秋那天,圆圆,你好让我受挫,说回去就回去了。
  
  章郁云说,即便是他错了,他也得弄对了。
  一切从那崇德巷处错的,“那我们就回去,我要你在那里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我是谁!”
  
  *
  言语将将落地,绵密且无生机地吻再一次落了下来。
  触及之处,犹如荒脊人高的草燎着,烧得天地一样地红。
  
  章郁云贴耳能听见梁京的心跳,鲜活脆弱。
  正如她低低的哭泣一样,引人无限接近喜悦与痛楚。
  
  他慢慢描摹她的温热与颤抖,良久,理智从肆虐的火光中剥离开,
  “圆圆,好不好?”
  
  回崇德巷那里。
  
  “……唔,”这一秒,梁京屈服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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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20,祝好。
 
第十三章、藤本月季(3)
  
  “亲亲我。”
  
  章郁云右手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它微微摩擦着梁京。后者觉得本能地颤抖,他才不让她逃,掌心扪住她。
  唯有揉搓才能感受她年轻的姣好。
  
  “圆圆,亲亲我。亲好了我们今天就到这!”
  梁京气他的官僚话,一手揪皱他的领带,一脚踩了踩他的皮鞋,总之,他叫她难为情,她也不想叫他好看。
  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
  
  她艰难地表白自己:“章先生整整五天没有回复我。”她说,明明信或不信,很简单的说辞,他偏偏不肯给她痛快。
  
  章郁云两只手合作,安静细致地在替梁京一粒粒扣回纽扣,声音随低头的动作,沉沉缓缓,“我气啊,气圆圆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笨死了。”
  规整好她,他去松自己领口的领带,桑蚕丝的很容易皱,他干脆团成团,塞进梁京的链条包里,“你弄的,你负责带回去给我干洗烫平了还给我!”
  “最好让老太太知道,她的圆圆有多坏!”
  
  “你不准说!”梁京不喜欢他这样随时随地戏弄她的口吻,轻佻且把她当小孩子。
  
  “是什么味的?”
  “……”
  “桃子味?”他问她,身体乳是不是桃子味的。
  
  梁京捞起他的手就咬,是真得被他逼急了。
  章郁云依旧不乱节奏,由着她咬,捏着她的后颈,着实笑意的声音问她,属狗的吗?肯定是!
  
  闹归闹,他说还有正经事。
  “你乖乖回去,”
  
  两件事,他交待她:
  “一、周一去签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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