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又想起玄睦被刺一事,其他都可以伪装,唯玄睦那当心一剑,不用赵淳说她也看的明白,那是真的想要取他性命的。
会有人想杀玄睦,无外乎两种可能。
一种是,他确实并非表面那般是个落魄皇子,而是个相当有城府之人,自然就有了忌惮他的人想趁机除掉他。
另一种是,他确实如表面这般落魄又可怜,他的父皇派他过来不过是想利用他的死,向苍国发难。
究竟会是哪种呢?
那日赵淳临行前,又补说了一些分辨之法。
“重伤之下也不是完全不能判定是否会武,只消留意他的伤势恢复快慢便可,会武者通常身强体健,自然恢的快些,不会武者,尤其是先天体弱者,自然恢复的慢些。
另外,会武者,通常不会单练拳脚,多少会习样兵器,看他手掌茧子的分布也能判断一二。”
听了赵淳的话,她当即便决定以后日日过来陪玄睦用饭,直到他离开。
一来,可以更多的观察他的伤势,他若真是体弱落魄的皇子,自然不可能那么快恢复。
二来,可以找准时机看看他的手。
三来,可以趁机察言观色,看他究竟是真的小可怜,还是伪装的。
毕竟他以后可是副本男主,虽然刺激他崛起的很大可能是女主,可也不能排除他是个黑芯儿小白兔的可能。
她原本想直接拜托赵淳帮忙,可想了想,赵淳毕竟是时晟的人,还是自己亲自来更为牢靠。
主意是定了,然而,她和玄睦毕竟男女有别,身份更是不同,偶尔一次还好,若一日三餐日日同食,必然会惹人非议。
余小晚虽想查明真相,却也不想没事找事,于是便想了个法子,每次先早早在寿秋堂用了饭,再找玄睦稍稍陪吃,如此一来,自然没人想到她同桌而食,顶多觉得她没有眼色,次次都要挑着玄睦用饭的时候过去。
安冬阁不远,不过片刻便到了,侍卫依然尽职地守在院外,见她过来赶紧行礼开门。
余小晚进去时,正是小厮端着托盘布膳的当口,一见她来,小厮明显松了口气,赶紧小跑着过来行了礼。
“夫人可算是来了,今日一天九殿下都郁郁寡欢,早饭只用了一半,中饭就更少了,只几小口便让小的们撤了,这晚饭方才端进去,他连眼都没睁,虽没说不吃,可也没让小的伺候他吃。”
玄睦重伤未愈,没人伺候根本吃不了饭。
余小晚微微颌首,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不必跟着。”
说罢,迈步进了厢房。
玄睦伤了数日,虽开了窗换气,可毕竟是伤者,屋内始终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幸而并不难闻。
余小晚绕过折屏轻步而入,先看了一眼床边小几上摆着的饭菜,这才看向床上的玄睦。
玄睦闭目躺着,呼吸清浅,似是睡了。
这些日子借着余小晚的卷叶法,玄睦倒是没少喝水,嘴唇已恢复了初时的润泽,只是脸色依然苍白,失掉的血不是那么容易补回来的。
不管他到底是黑芯儿的,还是真的懦弱没有城府,看着眼前这个虚弱的少年,余小晚总还是忍不住有些怜惜。
她走到床边坐下,探手端起粥碗,执起瓷勺轻轻扬了扬,粥只略有些烫,稍稍一吹正好入口。
凉好一勺,她并未马上递到他唇边,而是先轻声唤了唤。
“九殿下,该用饭了。”
只这一声,玄睦立刻睁开了眼!
“夫,夫人!”美丽的桃花眼明显一亮,“我,我还以为是长生,怎的会是夫人?”
余小晚微微一笑,将那凉好的粥递到他唇边。
“说好了要日日陪殿下一同用饭的,已食言两次,怎可再三再四。”
玄睦垂眸看了看那粥,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怎,怎能劳烦夫人……长生,长生!”
长生就候在门口,一听召唤赶紧小跑着进来,尚未绕过折屏,余小晚便开了口。
“这里没你的事,先下去吧。”
第3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1)
长生是玄睦的贴身小厮,自玄国一路带来的,听了这话迟疑了一下,没走,可也没再进。
余小晚也不急,将那瓷勺又向前递了递,道:“妾身今日接连食言两次,实在心中有愧,若殿下不弃,便让妾身伺候殿下用饭,权当赔罪。”
玄睦微微张了张嘴,似乎很为难,可最终还是默认了。
“你先下去吧,长生。”
长生得了玄睦的令,这才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躺着喂粥终究还是不太方便,余小晚只喂了一勺便放下碗,寻了个垫子垫在他头下。
头高些,自然也好喂些。
复又端起碗来喂,玄睦始终垂着眼帘,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幼滑的脸颊瓷白瓷白的,虽有失血过多的原因在,可他往日也是极白的,一点不像时晟那种终日在阳光下习武的健康肤色。
再看那浅淡的山眉,还有润泽泽的唇,真比那豆蔻女子还要动人。
这般细皮嫩肉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习过武的样子。
再一转眸,看到他露出的一角脖颈,嫣红嫣红的,若非真的羞涩,又怎会次次都红的如此恰到时机?
会不会是她揣度太过了?
如果手里有玄睦副本的剧情简介就好了,一切都能一目了然。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碗粥就这么无声的喂完了,喂完之后余小晚才惊觉,从头到尾,她竟连一根菜都没给他夹过!
粥虽然黏糯好喝,可总归要搭配着菜才更美味。
余小晚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补救似得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牛肉给他。
“吃点牛肉吧,补血。”
玄睦垂着眼帘,也不答话,她递什么他就张嘴吃什么,牛肉黏腻的酱汁沾在他的嘴角,他下意识的探舌舔过,舌尖柔韧嫩红,诱人的紧。
余小晚恍神了那么一瞬间,眼神微移,瞟见玄睦搁在枕边的手。
回身又夹了一块。
“多吃些。”
说着话,她的手突然一抖,那块牛肉直接掉了下来,正落在玄睦的掌心!
余小晚低呼一声,赶紧丢了筷子揪出袖中的丝帕擦了过去。
“抱歉殿下,妾身太不小心了。”
手手相触,带着几分别样的温热,玄睦一惊,赶紧慌乱地向外抽手。
“无碍的,无碍的,夫人不必介怀。”
他边说边抽,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瞬间更白了几分。
余小晚有些于心不忍,可总归他已经疼过了,再放弃更可惜,于是手下反倒拽得更紧了几分,丝毫不给他抽走的机会。
“都是妾身的错,殿下千万莫再动,万一撕裂了伤口,妾身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一手紧紧拽着他,一手装模作样地擦拭着,她还不忘摆出愧疚的表情戏精附体。
玄睦动了动唇,竟不知该说什么,又羞又急,想挣脱又有些犹豫,倒是给了余小晚看他手的机会。
他的手微微摊开,掌心尚能勉强看清,可他的手指蜷缩着,还在不停地动,根本无法分辨。
余小晚灵机一动,突然抱住他的手托到眼前,一副惊喜状,道:“妾身不才,懂些相术,九殿下这手相可真奇特!待妾身好生瞧瞧。”
余小晚自己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油腻腻的咸湿佬,打着看手相摸骨的旗号揩娇嫩小鲜肉的油。
“不,不必了,我天生命舛,看不看都是如此。”
玄睦回的磕磕巴巴的,脖颈已经彻底红透,竟一路红到了耳朵尖,那羞涩的少年模样,看得余小晚分外好笑。
不红脸,专红脖子,这什么体质啊?
她拽紧他时刻都想挣脱的手,轻斥:“殿下莫动!许是妾身见识浅薄,还真从未见过如此异象的掌纹,就让妾身长长见识吧,妾身在这里先谢过殿下了。”
这话说的,明明比玄睦年岁大,按辈分还是长辈,却说得娇嗔一般,余小晚一心只想着那茧子倒没察觉,玄睦却是连看都不敢再看她了,头直接扭到了里面,手臂更是绷得紧紧的,不敢拽,却也不敢松。
余小晚见他不动了,这才顺开他的掌心,细细观察。
他的手摸起来略有些粗糙,和他白嫩细滑的脸完全不同,手背倒还不明显,触手一样滑嫩,可手心就粗糙的多了。
余小晚仔细端详了一番,虽然粗糙,倒并没发现掌心有茧,又看了看手指,只有食指和中指内侧靠上的位置有薄茧,尤其是食指,内外侧都有茧,只是都不太明显。
余小晚不懂兵器,只得先暗暗记下位置。
“啧啧,殿下的掌纹果然奇特,妾身闻所未闻,不知那只手是否也是这样。”
说着,她也不看玄睦,直接拽了那只手过来。
她是提着几分小心的,生怕扯到了他的伤口,可奈不住玄睦自个儿紧张,她一拽他的手,他立刻就僵住了,明明扯痛了伤口,却咬着牙一声没吭,拳头更是握得紧紧的。
余小晚哄小孩儿似的,轻轻拍了怕他的拳头,诱道:“殿下,拳头松开,让妾身看看,妾身今日便多陪陪殿下,听殿下说一说你母妃的事,如何?”
这几日,玄睦不止一次说她极像他母妃,每每看着她都是欲言又止,想来是很想跟她诉一诉他那个苦命的娘的。
果然,这话一出,玄睦的手劲儿立刻松了不少,又等了片刻,这才摊开了掌心。
至始至终他的头都扭向里侧,根本不曾看她,只露着红透了的半截脖子。
余小晚忍不住勾了下唇,这才低头看向他的左手。
他的左手同右手一样,都是中指和食指有薄茧,食指内外侧都有,且都不明显。
她又仔仔细细将手抬起看了个遍,确定再没有其他任何茧子之后,这才赞叹一声。
“九殿下果然非常人,这掌纹乍一看杂乱无章,可若细看,命线深刻入骨,前半生虽多舛,可后半生富贵,是成龙之相。”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都称皇了,不是成龙是什么?
第33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2)
玄睦一听这话,明显瑟缩了一下,手抽了抽没抽开,也不回头,就那么回道:“夫人切莫取笑我了,我是何等人,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说罢,他顿了一下,又道:“屋内只有你我二人便罢了,以后这种话万不可随意出口,一个不好便是杀身之祸。”
余小晚微微一笑,指尖顺着他的掌纹摩挲着。
“多谢殿下提醒,妾身确实大意了。不过,殿下的手相确实极好,不止命好,这情缘也十分令人称羡。”
“情,情缘?”玄睦又开始结巴了,“我,我这等人,还,还会有情缘吗?”
“自然是有。”余小晚装模作样地点了点他掌心一处,道:“你看这线,自情根而出,一路伴你身侧,虽浅细不易察觉,却贯穿始末,与殿下可谓琴瑟和鸣、并蒂比翼,一伴便是终身。”
身为男主必然是专情且长情的,玄睦和他的女主肯定能长相厮守,这么说自然没错。
玄睦却是不信的,苦笑一声,道:“情缘大抵是有的吧,哪位皇子不是父皇指婚?除非我不及冠便早亡,否则,总会有个妻的。”
余小晚放回他的手,撩了薄被给他盖好,到底是失血过多,身上处处都是凉的。
“若殿下的情缘真是皇子妃,那岂不是更好?郎情妾意,白头偕老,也是人生一桩妙事。”
说罢,余小晚重新执箸夹了块牛肉,“再吃些吧,趁着菜还未凉。”
玄睦微微摇了摇头,“我已够了,多谢夫人。”
余小晚直接把筷子递到了床里侧,“殿下莫不是在嫌弃妾身笨拙?妾身保证不会再弄掉脏了殿下的手。”
玄睦无奈,又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过了头,只是依然没有看她,眼帘垂着,睫毛染着窗外的斜阳铺落。
余小晚见状,故意引他说话,免得他不自在。
“殿下的母妃唤殿下渊儿?”
玄睦一怔,睫毛颤了颤,点了下头。
“若殿下不弃,无人时,妾身也唤殿下渊儿可好?”
话音未落,玄睦已抬起了眼帘,眼瞳璨如星子,带着遮掩不住的惊喜。
“可以吗?不会让夫人为难吗?”
看着他那惹人怜惜的模样,余小晚真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可也只是想想。
她转头夹了块芹菜递到他唇边,笑道:“说说渊儿与母妃的事吧,妾身想听。”
玄睦安静的嚼完咽下,才轻声说道:“母妃极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算夸张,可一个宫女,长得太美,也是罪过……”
玄睦的声音带着少年向成人过度的沙哑,说起往事娓娓动听。
他的母妃确实命苦,出身卑贱偏又生的烟行媚视,刚入宫不到半月就被皇上看中,封了个从八品的常在。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是怎样都好过,可帝王宠爱,从来都是朝夕之间,他的母妃虽美,可毕竟身份卑贱,没有母族相护,皇上厌弃了,她也便再没了出头之日。
玄睦出生时,玄帝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妃子。
玄睦三岁该为学时,竟连名字都还未取,只有他的母妃给他取的小字——临渊。
临渊,临渊,如临渊畔。
他的母妃是在提醒他:身处险境,能忍则忍,切莫白白丢了性命。
玄睦七岁时,她的母妃不小心开罪了贵妃,被陷害入了冷宫。
也正是那时,皇上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便随手赐了名,单字一个“睦”。
其意不言而喻,是要他敦睦、亲睦、友睦、上和下睦,切勿有不该有的贪念。
玄睦谨记,奈何,他睦,旁人却未必肯睦。
之后十年,他处处仰人鼻息,缺吃少穿倒没什么,可动辄便是挨打受骂,大冬天不知被踹进湖中多少次,身子弱也是那时留下的病根儿,若不是还盼着救出冷宫的母妃,只怕他根本熬不过那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