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亲王举起折扇敲了敲廊柱,蹙眉啧啧道:“对啊!昨日十五, 今日都十六了, 她怎的偏要今日去上香?是她记错了?还是……”
端亲王回头冲一旁的小厮吩咐, “快去,派人去奶奶庙寻一寻, 看她在不在。”
“是。”
小厮领命匆匆下去。
端亲王拧眉不展, 带着明显的不悦, 蹙眉沉思了片刻,这才勉强拾起一点笑意, 冲着时晟道:“这般妇人,由着她去作死, 横竖也扑腾不出多大的浪花, 走, 咱们去寻个娇俏的小丫鬟去,若实在没有看中的,万花楼里,随便咱挑去。”
时晟望了一眼掌心垂头丧气的小呼呼,探指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瓜,随着端亲王渐行渐远。
小院再度陷入一片静谧。
碧波荡漾之下,水流汩汩,一尾锦鲤摇着鱼尾自由自在,刚游到芦苇荡下,身侧突然水波凌动,随即便是一阵的急流浪涌,惊得它赶紧摆着尾巴拼了鱼命的躲远。
吓掉半条命的不止那条可怜的小锦鲤,还有余小晚!
玄睦这闷不吭声猛地起身,吓得她死搂着他的脖子,两条腿都不由自主地攀了上去,直接盘到了他的腰上。
玄睦的腰真细,蜂腰窄臀,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虽说这种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合时宜,可余小晚一边咳嗽着,脑子里就是情不自禁浮出了这种见鬼的念头。
即便她搂得这般紧,玄睦还是下意识地一手托着她,一手搂在她的腰间,足下轻点,跃出了荷塘。
没有回余小晚的厢房,他抱着她闪身进了他的卧室。
在水中倒也不觉得,一出水面,余小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玄睦径直奔到榻边,二话不说,放下她便扯她的裙带。
余小晚赶紧拦住了他。
“你干嘛?我断的是腿又不是手!我自己来!”
玄睦抬眸,面具在那水中并不牢靠,早已被他摘掉卡在腰间,灼灼的桃花异瞳湿漉漉地望着她,比那荷塘池水澄澈了不知几繁。
“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别无他意。”
他不说还好,一说,余小晚真觉得不止脚踝,就连胸口都在隐隐作痛。
都怪这死狐狸,没事干嘛提醒她!
余小晚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你把我带你房里作甚?这里又没有我的衣裙。”
“我是怕时晟去而复返。”玄睦摇头微叹了口气,拉开衣橱翻了里衣长袍扔给她,“先穿我的吧,待他离府,你沐浴之后再帮你上药。”
去而复返?
余小晚一惊,赶紧垂首张望了一眼地上。
玄睦身轻如燕,动作极快,从房门口至床边,竟只有数片水痕滴落,想来廊外应该更少,即便时晟去而复返也不会轻易察觉。
只是时晟还带着小呼呼,不知捂到被子里能不能瞒得住那只欠揪毛的二货鸟!
玄睦又翻了套衣袍拎着,并未出内室,只是绕过折屏,开始换衣。
他这内室不同于她的,她的内室窗户正对着折屏,可他的却是在折屏一侧。
虽关着窗,可斜光横扫,他在那边的一举一动不说一清二楚,也能看个大概,余小晚毫不怀疑,自己在这边的一举一动,他也能看个相去无几。
余小晚有心想把他赶出去,可一想,外室总不比内室安全,万一时晟真去而复返,留在内室玄睦还能尽快带着她逃走,哪怕躲到房梁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这般想着,她也懒得理他,抬手解下了床幔。
一侧解下,再解另一侧,扯拽幔布的时候,不经意抬眸,却见玄睦除掉外袍之后,便没有再动,似是在……等她遮挡好。
他……也会害羞?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
想想方才他探手解她裙带时那熟稔的动作,还有之前涎着脸讨吻的下流,哪有半点害羞的迹象。
这死狐……骚狐狸会害羞?
呵!
又不是十万个冷笑话!
掩好床幔,匆匆换了玄睦的里衣,他果然又长了个子,衣袍宽大,左右衣襟掩一掩竟能再围她一圈!
这样根本不必再穿外袍。
余小晚直接抽了袍带系好,淡淡的皂荚香混着床榻间熟悉的兰草香沁人心脾。
皂荚是浣衣房浆洗的味道,兰草却是玄睦的体香。
余小晚一向味觉灵敏,不用特别留意便分辨出来。
等等!
兰草……
余小晚突然灵光一现!
“玄睦!”她猛地撩开床幔,“我有法子了!”
斜阳透过纸窗映在屋内,玄睦刚刚穿上里衣,斑驳的光影摇曳在落在他的胸前,薄如蝉翼的苏绣折屏遮不住他丰润的唇角,瓷白的下巴,还有那胸腹流畅的线条,原本以为他身形偏瘦,必然是个搓衣板,没想到,竟也是肌理分明。
嗯?
衣襟边缘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嫩红是……
还没看清,玄睦已飞速地掩好了里衣,系好了绳结,挡住了一片大好春光,这才转头回道:“什么?”
莫名的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明明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还是会忍不住抛开本质只看颜……
这就是颜狗的悲哀。
“咳!”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襦裙,把我穿过的襦裙给哪个身量相似的丫鬟送去,呼呼必然……”
“呼呼?”
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不过是多看了两眼颜,竟然连呼呼的大名都冲口而出,幸好玄狐狸知晓她的真实身份,这要是让时晟听到了,只怕……
余小晚根本不敢想那后果。
被狗撕,车裂,做成人彘,甚至是剁碎了喂鱼神马的,太可怕了。
想想上官锦的下场,余小晚不疼也浑身打了个冷战。
不过分分钟的工夫,余小晚竟胡思乱想了这么多。
她突然发现,她的性情多少都会受到肉身的影响。
譬如说,上官锦是个温婉持重且聪明的人,她虽也戏精在装,可不可否认的是,在上官锦身子里,她的思维更敏锐,性情也更稳重,更能压抑自己的本性。
可在采琴身子里却不同,她总忍不住露出自己的真性情,远不如上官锦时隐忍持重,而且……
还特容易注意力不集中跑神儿啊摔!
玄睦已换好了衣袍,拢着湿漉漉的长发走了过来,她这厢还在天马行空,不知飘到了那个次元脑洞。
“那鸟儿……唤呼呼?我似乎记得长生提起过,是吧,采琴姑娘。”
这时候刻意喊什么采琴姑娘,分明就是讥讽!
再高的颜值也挡不住他恶劣的本质。
每天都有那么几个瞬间想掐死他怎么破?
余小晚懒得接他的话茬,直奔主题。
“总之,那鸟儿是靠着类似于气味的东西寻到我的,便把我的襦裙给旁人穿,权且哄过时晟,免得他那小心眼子总惦记着这事儿,咱们都不安稳。”
第99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7)(捉虫)
玄睦随意扯了块布巾, 没有擦自己的发,反而探手先轻轻按在她的发髻之上,吸了吸水分之后,这才解开发髻, 一点一点帮她擦拭。
无事献殷勤,后半句就不说了,总之余小晚很不能接受,探手夺过了那布巾。
“我自己来!”
玄睦也没争抢, 寻了一圈也没寻到旁的布巾,干脆取了件干净的里衣,随意擦了擦自己的湿发,回她道:“你这法子不错, 我这就去办。”
玄睦出门吩咐了小厮, 专程去浣衣房找了还未来得及浆洗的余小晚的襦裙, 又寻了个端亲王可靠的亲信,换上之后, 叮嘱交代了一番, 这才让她去了前厅奉茶。
端亲王早已得了消息, 强留了时晟在府上用饭,余小晚不在跟前儿, 也是听那小厮回禀,说是呼呼一见那丫鬟, 立时便来了精神, 飞扑过去, 立在了她的肩头。
时晟大喜过望,是真真儿的大喜过望,放眼整个皇城,有几人见过那冰冷无情的镇国大将军笑的?
虽说只是稍稍勾起了些许唇角,可还是震惊四座,尤其是离他最近的端亲王。
时晟谢过端亲王,心满意足地领着那丫鬟回了将军府,端亲王平白多送了个眼线过去,自然也是喜不自胜。
可余小晚却是听的一头雾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时晟怎的竟真把人带走了?
他往日里那般小心谨慎,自己亲自挑的媳妇儿都不相信,旁人送到府上的美人更是敬而远之,如今却主动带人回去,这是脑袋让驴给踢了?
他带着呼呼一大早的过来寻她,难道不是因为怀疑她的身影神似采琴?
她的疑惑在玄睦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当日我费尽心力才勉强得你一点信任,还道你如何冰雪聪明,却不曾想,你的聪明不过对事,对情之上,却也是个蠢人。”
余小晚压抑住第N次想掐死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我本就是个蠢人,不然如何会上了你的当?既然你聪明,不若告诉我,他究竟想做什么?”
玄死狐狸吩咐小厮备了热水供她沐浴,这才倚在窗棂,望着渐行渐近匆匆而回的一抹白衣,漫不经心地回她。
“想知道?”
“请赐教。”
玄睦斜睨了她一眼,勾起的唇角说不出的轻佻,“偏不告诉你!”
“!!!”
哼!
不说就不说,她还懒得听呢。
总归不可能是因为时晟对上官锦有愧,看见个肩头能窝鸟儿的就起了移情之心。
不管时晟究竟如何想的,不久之后就传来了消息,那丫鬟刚被带回府时,时晟确实待她极好,可没出三日,时晟便赏了她些银钱,还除了她的奴籍,将她遣出了府门。
玄睦认为,时晟是因着那丫鬟换了衣裙,呼呼对她没了兴趣,才被时晟赶出的府门。
而她却认为,呼呼是一方面,茯苓也是原因之一。
茯苓毕竟是女主,女主眼里可是容不得沙子的,而时晟是男主,这也是官方盖过戳的,他俩的关系不容有变,不然系统也不会派她这个炮灰过来纠正剧情了。
同样的,耶律越是男主,敦贤公主是女主,他俩也是官方盖了戳的,不管耶律越今日待她多好,终究还是会回到公主身边,她只要……做好一个炮灰该做的事就好。
这是余小晚这几日每天自我洗脑的话。
她不是圣母白莲花,可也不是狼心狗肺没人性,耶律越待她如何,她心知肚明,不管那是兄妹之情还是是什么,总之待她极好,她不这么给自己洗脑,根本做不出那种“拔×无情”的极品渣事儿。
没错,系统就是在逼她做渣女!
逼她把耶律越这样一个一本正经纯善温良的小奶狗拐到床上吃干抹净,只撩不“娶”不负责不说,还要再把人家灌了药送到公主床上任那老女人策马奔腾!
怎么越想越觉得她渣呢?
而且还是那种三观俱碎没节操没下限打个喷嚏都浑身掉渣的世纪大渣!
她原本就对这任务很纠结,尤其是验证过胎记之后,耶律越对她更是越发的好了,有求必应自不必说,他还担心玄狐狸对她使乍,夜夜秉烛夜读帮她守夜不说,白日里更是寸步不离,即便端亲王寻他,他也定会留了阿里吉守着,才肯离开。
她倒宁愿他像时晟那般冷血狠毒,这样她怎么折腾都能心安理得,可他这么端方雅正待她好,让她怎么下得去手啊摔!
满腹愁肠无处诉,她明知道无用,还是忍不住敲了系统,不为旁的,就是想发发牢骚。
【宿主:一定要逼我这么渣?】
辣鸡系统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它又打算装死不回的时候,突然回过来一条信息。
【系统:这个次元空间崩坏严重,不尽快纠正,整个空间都会崩塌,你不渣他,谁也活不成。】
对于系统的这个回复,余小晚深表震惊!
渣个男人还能上升到拯救世界的高度,你莫不是在逗我?
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不过是个炮灰,怎么还要承担起拯救世界的重任?
辣鸡系统你确定不是在耍我吗?
她要信了它的鬼话,它一定会在背后笑她是铅笔,还是2B的。
可她要是不信……万一是真的呢?
这世界崩不崩塌的,她其实一点也不关心,可如果真崩塌了,耶律越必死无疑,这岂不是违背了她不想伤害他的初衷?
秉承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复杂心情,余小晚终于在验过胎记的第十天,彻底做好了心理建设。
不就是当个渣女嘛,有甚难的,她可是曾被时晟那个抖S变态渣过好几月,经验也还算丰富好吧。
她唯一的纠结点便是……怕耶律越伤心。
可横竖早晚她也是要炮灰掉的,耶律越对她本也不是男女之情,又本性纯良,还能跟一个死人计较不成?
主意已定,计划便要开始实施了,可眼下她还有个极大的难处。
耶律越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纵有千般妙计也施展不开。
这该如何是好?
秋日午后,风和日丽,余小晚斜躺在美人靠上,望着荷花塘中残荷颓盛,苇草摇曳,长长地叹了口气。
耶律越正靠在廊柱执卷细阅,当日的《兵策》早已烂熟于心,今日阅的却是更为艰深的《四方八阵略》。
听到叹声,他合书站起,白衣扶风而来,望向她的眸子,温润和煦,春风化雨一般。
“可是觉得无趣?不若我讲个戏折子给你听?”
余小晚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抱怨道:“我若能多习得几个字,便能陪着你一同阅书了,何至于还要打搅你。”
耶律越走到她近前,俯身蹲下,抬手惯常地想揉一揉她的发,可抬起了,却又落了回去。
这已不是初次了,这两日他总是如此,不揉她的发,也不牵她的手,甚至连过去随手抹掉她嘴角药渍这样的事也不做了,似是有意无意地避免碰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