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真的恨上她了吧?
明明方才看她的眼神里一点恨意都没有的,难道是她看错了?
“侯爷……我……”
就在余小晚打算使出最后杀手锏——下跪恸哭求原谅时,耶律越终于缓缓说出了久别后的第一句话。
“别叫我侯爷。”
第10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0)
“别叫我侯爷。”
耶律越的声音不似平日的温煦, 冷漠疏离,显然仍无法释怀她的所作所为。
想想也是,不管她的理由说的多堂而皇之,不过都是借口, 耶律越曾与阿里吉提起过全身而退之策,她明明知晓,却在装傻。
若按耶律越的计策行事,即便有凶险, 可脱离苍国重回西夷却不是没有可能的,甚至还极有可能让西夷摆脱苍国的控制。
他一直期盼着回西夷,想念着西夷的亲人,怀念着西夷的草原湖泊, 还说要带她一起回去, 让她看看他出生的地方, 送她最美的明月,给她一世不忘的婚礼。
可如今, 他被苍帝软禁于这一方小院, 兄妹分离, 回国无望,就连大哥也在边关命悬一线, 故国危在旦夕,他不仅无能为力, 还要背负着叛国骂名, 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洗清。
而她, 就是害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若换成旁人,只怕早已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可耶律越显然没有。
他该恨她的,如果换成余小晚,也会恨不得掐死自己的。
可耶律越却……不愿去恨。
余小晚一点也不怀疑,若此事不是牵连到他的亲人,他的家园,他会毫不犹豫就原谅她。
可家国天下,他又如何能毫无芥蒂?
余小晚本想跪地恸哭求原谅,可转念又觉得,耶律越要的并不是忏悔,忏悔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说服自己原谅她的理由。
她略一思索,依然不敢抬头去看耶律越的神情,只抱着他的手,轻轻贴在了自己脸上。
暖了这么久,他的手竟还这般凉。
“晨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承认我自私,我没有你们的心怀天下,我的心很小,里面独独只能装下一个你。我可以背叛公主,可以陷家人于危难,也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却万万不能失去你。”
余小晚的眼泪缓缓而落,濡湿了他紧贴在她脸上的手。
她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携着千万分的依恋与不舍。
“我心悦你,晨之,你明明知道的,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能让你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你若气不过,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是别待我如此冷淡,我的心好痛,晨之,我的心真的好痛……”
余小晚鼓起勇气,缓缓抬手,一双泪眼弥漫着说不出的哀伤,红唇微动,轻轻吻上了他的掌心。
“晨之……”
温热的唇,潮热的呼吸,还有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水雾氤氲的眸子,无一不在蛊惑着耶律越本就不坚定的心。
他的手微动了一下,似是想避开她温热的唇,却被余小晚抓的更紧了几分。
“晨之……我以后再也不唤你侯爷了,也不敢再擅作主张,我知道错了,你别这么冷淡好吗?这些天不见你,你可知我有多想你?若不是公主那边实在脱不开身,我早就来寻你了。
今夜能得空过来,还是因着脚痛难忍,公主才准我留下的。我一会儿还得回去,你就理理我吧,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晨之啊……晨之……”
余小晚轻吻着那僵硬的手,潮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他的掌心,含泪的眸子楚楚可怜,似是载着千般万般的委屈。
即便耶律越对她只是兄妹之情又如何,采琴当日为他险些丧命,还中了禁药与他滚了床单,已经充分树立起了一个为爱奋不顾身的痴情女形象,用爱做借口,耶律越还能不原谅她?
果然,耶律越动了动唇,微叹了口气,终于再度开了口。
“你,为何不与我商量?你可知你这般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余小晚这才移开他的手,搁在桌上,依然帮他暖着。
“若我与你商量,你会同意吗?”
耶律越垂眸,温润的眸子微微驿动着,许久才吐出一句:“不会。”
“我就知不会,所以才不敢说给你的。”
即便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耶律越也不可能同意这个会让耶律蛟与西夷陷入危险境地的计划。
“你可曾想过,我其实根本……”
耶律越只说了开头,便顿住了,过了许久才再度开口。
“罢了,你终归是我的妻,无论做了什么,也都该我为你担着,更何况,一切都还是为了我。”
这便是原谅她了?
她本以为他起码也要好好斥责她一番,才会原谅她。
没曾想,竟这般容易吗?
余小晚松开他的手,将那早已斟满的酒杯端起来,递到他手边。
“虽有些凉了,可毕竟是酒,饮下可以暖身,你喝一些吧,权当是我向你请罪了。”
耶律越接过,轻抿了一口,本想放下,可抬眸却见她还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复又端起,一饮而尽。
他肯喝酒,便是真的消气了,余小晚微松了口气,这才又递筷子又递汤匙的,让他吃菜吃汤圆。
耶律越接过筷子,也接过了汤匙,没吃菜,而是舀起一个圆滚滚的汤圆递到她唇边。
“你吃。”
“欸?”余小晚怔了一下,“我在前院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吃便好。”
耶律越却又向她唇边递了递。
“这是你我的团圆,吃吧。”
不过是普通的一句话,余小晚的心突然一阵的抽痛。
他俩的团圆……
是啊,耶律越的族人都走了,他再也没有任何亲人在身边,唯一拥有的,不过是她这个还未过门的妻。
他的团圆,也只有他……与她。
余小晚启唇,将那汤圆含进口中,轻嚼着。
黑芝麻的馅儿,香甜糯口,着实好吃,却也让她心里越发的难受。
耶律越抬指,轻轻擦掉她眼角残留的泪痕,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眸底深处载满了温情。
“容我些时日,等我设法离开此处,再娶你为妻,可好?”
余小晚趁机再度抱住了他的手,泪眼婆娑道:“你真的还愿娶我?”
耶律越淡淡一笑,几日不见,明显憔悴了许多的面容,依然温润如初。
“无论发生何事,你永远都是我的妻。”
含泪的眸子先是一亮,随即便暗淡了下去,余小晚抱着他的手,垂眸叹道:“可是我好怕,我怕我等不到你娶我那一日。”
耶律越微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余小晚怅然道:“不管事实如何,至少明面儿上,你已不再是西夷质子,而是受封的东苍二品侯,你的年岁也早已到了,只怕等不到你娶我那日,皇上已下旨给你赐了婚。”
耶律越略一沉吟,“那我明日便求见皇上,请他将你赐婚于我。”
余小晚摇了摇头,“即便是你去求旨,皇上顶多让我做你的侧室,正妻之位是万万不会给我的。一来,他要顾及世人的看法,免得有人说他屈待有功之臣。二来,他也要安置个可信之人做你的妻,方便监视你。”
这些道理,即便余小晚不说,耶律越也是懂的。
“你且放心,在那之前,我必已带着你离开此处。”
耶律越此言非虚,他若想离开,自然有的是办法,这么多年一直不曾逃走,不过是顾及母族西夷罢了。
如今耶律蛟已在边关开战,他自无所顾忌,只消赶在战报传入苍帝耳中之前,逃离便可。
见此路不通,余小晚眼神略一游移,身子向前探了探,钻入他的怀中,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晨之,我有个疑问一直埋在心底,不知当问不当问。”
耶律越本有些僵硬,听她这般说,慢慢放松下来,帮她拉了拉圆椅,让她离他近些,勾他的脖子也舒服些。
“你我之间,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你便问吧。”
余小晚刻意抬高了身形,枕在他的肩头,冲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轻声细语,
“晨之啊,我心悦你,那么你呢?你可……喜欢我?”
耶律越毫不迟疑便答:“喜欢。”
“哪种喜欢?兄妹?男女?或是……知己朋友?还是旁的什么?”
耶律越轻扶着她的肩,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清润的嗓音绕耳,说不出的好听。
“我……其实也不大清楚,我只知,在你重伤之前,我于你,确实只是兄妹之情,我也不知从何时起,渐渐有些变了。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些奇怪,你的性子似乎也是自那时起大有不同。”
余小晚一僵,“是,是吗?很不同吗?”
耶律越很清楚地回道:“很是不同,尤其是……你初醒那两日,你不仅唤我殿下,还自称奴婢,也格外的懂礼数,以往在我面前,你是绝不会如此的。除此之外,你比之前也沉稳了许多,虽也调皮,却从不无理取闹,且有勇有谋,与你当日同我一起逃亡时的不知所措,全然不同。”
耶律越这一番话,听得余小晚一阵心悸!
幸而他是耶律越,若是时晟必然早已怀疑。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那,你喜欢如今的我吗?”
耶律越答:“喜欢。”
她再问:“真的喜欢?”
耶律越答:“真的。”
她继续问:“不会还是兄妹之情吧?”
耶律越摇首:“不是。”
是与不是,此刻的余小晚根本不关心,她觉得铺垫的已差不多了,懒得再啰嗦,直奔主题。
“那……你可敢给我个安心?”
“自然敢,你想要我如何?”
耶律越若不是太过纯良,以他的聪明才智,绝不在玄睦之下,只可惜……
余小晚又向前探了探身,嫣红的唇几乎要触到他温软的耳垂,烛火跳动下,两人的身影摇曳在青砖墙上,说不出的亲昵。
“今夜子时,后院温泉,你去寻我。”
话音未落,耶律越猛地撤开了头!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他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呼吸微喘,鼻尖隐隐沁出了几滴薄汗。
“为,为何?”
竟还结巴了一下。
余小晚嫣然一笑,“夜半相邀,晨之哥哥觉得呢?”
第103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1)
“夜半相邀, 晨之哥哥觉得呢?”
不过一句轻佻的话,耶律越的眼神立时便躲闪开,嘴唇动了几动才挤出一句。
“我……不知。”
“当真不知?”
“不知。”
“那……”
余小晚再度凑了过去,红唇微启, 冲着他刚刚放下手再度露出的润白耳垂故意轻呵了一口气。
“晨之哥哥来了……便知道了……”
不过就这么一下,耶律越的耳垂便红了,他本能的想躲开,却被她及时搂住, 不仅没能躲掉,还被她轻吻了一下如玉的脸颊。
“你!”
耶律越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吻了下侧脸,竟仿佛比当日直接滚床单还要让他羞耻!
他再顾不得许多, 推开她便站了起来, 直接背过身去, 不再看她,肩头的白裘滑落在地, 堆在他的脚边。
“不可胡闹!”
这一声更是带着几分严厉。
从未被如此凶过的余小晚, 委屈地望着他, 眸中依稀浮起几分水雾。
“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吧?或者,你根本就不曾原谅我?”
耶律越滞了一下, 转回身来,一见她那双婆娑的泪眼, 立时便软了语气。
“并非如此, 你, 你不懂。”
“你不说我如何懂?”
耶律越微叹了口气,再度转开视线,烛火跳动在他的身后,远远地恍在他的侧脸旁,映得他那温润的面容格外的朦胧。
“我说了,你莫要说我言语轻薄。”
主动倒贴都不要,她又怎可能说他轻薄!
“我自不会说,你说吧。”
耶律越俯身捡起地上的白裘,没有披,只搭在了手臂。
“你我尚未成婚,又即将面临逃亡,若此时我对你……做了什么,万一,万一有孕……即便我不顾及你的名声,也要顾及你的身子。以后这种话不可再说了,你若真想要个安心,我便尽快就是了,一个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月之内我定带你离开。”
原来,他担心的竟是她的身子……
这么说来,当日他明明情动却拒绝她,也是因为怕她有孕?
“我不怕的,只要喝下避子汤……”
“别说傻话!”不等她说完,耶律越已转回头来,皱眉打断了她,“是药三分毒,况且那种药对身子更是有害无益!”
余小晚哑口无言。
他好懂哦……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懂这么多做什么?
又不用你喝……
她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苍帝不是禁止他看医书的吗?他又被关了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