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玄睦也在求见之列,余小晚不由一怔。
玄狐狸是还未开启的副本男主,不会轻易狗带,她很清楚,所以才敢无所顾忌的算计了他,包括耶律越与端亲王。
她原本以为宫变失败,他会趁乱逃了,却不想他不仅没走,竟还跑来求见!
以玄狐狸的奸滑,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过来。
可他哪来的把握?
难道这其中还是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正疑惑不解之际,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近,她这才起身再度退回了敦贤公主身侧。
玄睦、耶律越兄妹逐一见礼,态度恭敬,苍帝也是一脸和睦,仿佛昨夜的宫变真与他们无关一般。
“来人,还不赐座。”
三人谢恩落座。
时晟那一脚踹的端亲王五内俱损,能勉强靠坐着已是他一身愤然强撑着,他怒不可遏地盯着今晨还与他情同手足的几人,阴鸷的视线一个个扫过。
斜勾唇角笑得说不出邪气的玄睦,面沉似水看不出情绪的耶律越,还有东张西望带着点好奇的耶律月。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要联合起来背叛本王?!”
玄睦满不在乎地轻啧一声,轻佻地望向他。
“良禽尚知择木而栖,本皇子又如何不知?圣上睿智英明,统掌大权,有什么不能与圣上商谈,偏要如此迂回费力的推你上位?”
端亲王目呲俱裂,瞪着满布血丝的眼,咬牙切齿道:“这么说,打从一开始你们便是在算计我!那皇宫守备图与夜狼符,全是假的?!”
玄睦斜眸睨了一眼垂眸不语的耶律越,哂笑道:“图是真的,不过这夜狼符……自然是假的,真正的夜狼符早已交到圣上手中。”
说着话,玄睦故作不经意地又瞟了一眼时晟。
时晟冷若冰封,漆黑的墨瞳直勾勾地盯在余小晚身上,仿佛根本不曾听到什么夜狼符。
一朝梦醒,端亲王仰头长笑,形容癫狂,再不见平日闲散王爷的悠闲模样。
“哈哈哈哈哈——老天不公!我部署了整整十五年,怎么会输?!明明你阴险狡诈,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利用,却偏偏做了皇帝!我仁心仁德,却只能落得这般下场!老天实在不公!”
余小晚并没察觉时晟的视线,还在暗自冷笑。
这端亲王着实演技一流,还自命不凡。
若他当真是个仁心仁德的好人,又怎会在此天平盛世之下觊觎皇位,图谋造反?
他也不看看因着他的私欲,这一夜之间死了多少人!
贪婪也好,自私也罢,这本就是人之劣根,承认了好歹也算光明磊落,这般爬墙还想立牌坊的,着实让人嗤之以鼻。
余小晚听着端亲王刺耳的癫笑,终于鼓起一丝勇气,偷眼瞄向耶律越。
此番设计,耶律越并不知情,昨日他送她出城去王家庄,刚行出不远,她便哄着阿里吉重新折返回来,一路重回皇城。
回城之后,她用临行前以防身为由问耶律越要的迷药迷晕了阿里吉,这才匆匆去了公主府,求见敦贤公主。
早在端亲王在朝中鼓动时晟去往西甲关之前,她已模仿耶律越的笔迹,给敦贤公主递了消息。
她以耶律越的名义声称,无论是盗图还是逃走,全都是耶律蛟所为,与他无关。他心仪公主已久,绝不会陷公主于不义,为证清白,也为揭穿耶律蛟与端亲王等人的阴谋,他才邀采琴冒险走此险途。
那信最末还特别声明,当时事发突然,来不及禀明公主,如今总算得了机会据实以告,若公主不信,便来端亲王府捉他,他绝不会逃,能死在公主手中,他无怨无悔。
如此自暴行踪的表白,敦贤公主即便不尽信,也不会立时抓耶律越,只会禀明苍帝,再静观其变。
余小晚自然不会让她失望,每每从耶律越口中打探出消息,便模仿耶律越的笔迹给公主报信,遇到模仿不像的字,还会让耶律越反复教她。
耶律越不知有诈,总是教得用心,也方便了她继续借用他的名义递消息。
苍帝通过敦贤公主知道了一切,便将计就计,假装不知,表面上让时晟镇守西甲关,其实半途便让他折回,藏于京郊,只等端亲王露出狐狸尾巴。
她不仅模仿耶律越的笔迹给敦贤公主递消息,还在昨夜起事之前,给耶律月送了消息。
消息称,计划有变,要耶律月潜入皇宫之后,按兵不动,只等端亲王与玄睦杀到精麟门前,助他们进门便好。
苍帝早知一切,端亲王等人杀入之后,他只派了一队御林军假意阻拦,放任他们一路杀到寝殿,再杀端亲王个措手不及!
耶律越不会武,至始至终都是出谋划策,军师一角。
起事之后,他一直在端亲王府等消息,阿里吉的迷药是她特意要的药效最强的,算好的大约便是夜半醒来。
阿里吉醒来之后,匆匆回了端亲王府,自然也带回了她刻意揣在阿里吉袖筒里的信。
那信中,她并未讲明因由,只大致说了她的所作所为,让耶律越心里有个准备。
所有的一切都按计划而走,十分顺利,照她推测,结局本该是端亲王被俘,玄睦潜逃,却不想那奸诈的死狐狸不知耍了什么花招,竟能大摇大摆的重回苍宫。
余小晚又偷眼瞄了一眼耶律越,他始终垂着头,沉默不语,完全看不出此刻在想什么。
玄狐狸却转眸睨了她一眼,视线相撞,狐狸眼眯了眯,别有深意。
第101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9)
端亲王只道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苍帝玩弄于股掌之间, 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连个卑贱的丫头都敢欺辱他,悲愤交加,凭借那最后一点愤怒的爆发力, 挣扎着爬起,直扑向龙椅上的苍帝!
他本已是强弩之末,又如何能伤得了苍帝,还未近身便被御林军拦下, 拉肩头拢二背,狠狠按倒在地。
“放开本王!让本王杀了那狗皇帝!”
端亲王几近癫狂,横竖逃不过一个死字,早已不顾一切, 将这十多年隐藏在悠闲之下的愤恨一并爆发, 破口大骂!
苍帝森然冷笑, 见诛心目的已成,便传令将他押下去, 交由吏部、刑部、兵部三堂会审。
第二日午时, 端亲王便被满门斩于精麟门前, 与数名主犯挂在城门,曝尸一月, 以儆效尤。
不日,苍帝又分别嘉奖了玄睦、耶律越几人, 也包括余小晚。
玄、苍两国结为友邦, 开放通商口岸, 增加贸易互通。
耶律越被赐苍籍,封二品侯,另赐金银万两。
耶律月则被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
至于余小晚,则被除了奴籍,也有诸多赏赐。
所有有功之人都得到了不同的嘉奖封赏,看似皆大欢喜,实则真正受益的仅玄睦一人。
耶律越兄妹表面风光,实则吃了大亏,那二品侯,看似是无上荣光,却也成了耶律越背负的最沉重的枷锁。
一个有苍国品阶的西夷皇子,于西夷而言,他就是叛国贼;于苍帝而言,他依然是需要时刻提防的西夷奸细,这点从苍帝只赏金银不赏宅邸便可见端倪。
耶律越依然住回公主府,想回西夷,绝无可能,想脱离公主监视,更是妄想。
幸而耶律月是一介女流,苍国重男轻女,苍帝对她也甚是轻视,并未为难,耶律越几番恳求下,苍帝便准了她启程返国。
耶律月并不知内情,对耶律越接受苍国封赏十分不满,责怪他为何不求旨还西夷自由。
她哪里知道,耶律越并非不想求旨,而是求了也没用,反而可能搭上耶律月与那些西夷勇士的性命。
原因无他,余小晚此番设计,根本顾及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耶律蛟,耶律蛟已在起事当夜偷袭西甲关,此时战报尚未传入皇城,一旦传来,西夷与苍国立时便是敌对状态!
若耶律越今日替西夷求情,苍帝会不会应允暂且不说,即便应允了,圣旨还未下达,那边战报已传来,不仅抹不掉西夷臣国身份,替西夷求情的耶律越兄妹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耶律越不顾及旁的,至少也是要顾及自己胞妹的安危。
耶律月不懂哥哥,出了皇宫便要启程回西夷。
耶律越身侧一直有人监视,寻不到机会解释,只得亲自送她出了城门,不管她理不理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快马加鞭回西夷,绝不可到处贪玩。
耶律月走的那天,是大年初二,自初一晨起开始飘的雪花,洋洋洒洒,一直下了两天两夜。
耶律越一身单薄的白衣,立于漫天大雪之中,直到她的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这才依依不舍地折返回府。
此次分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回到公主府,他急于找余小晚要一个解释,奈何,她随侍在公主身侧,根本不得空见他,而他,再度被请回了他避之不及的牢笼般的竹园。
数月不来,竹园依旧,只是去时满园挺拔的翠竹,如今却被积雪压弯了脊背,这般费尽心力的逃离,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梦。
十五元宵,公主进宫夜宴,余小晚脚伤新愈,天寒地冻之下,疼痛难忍,公主便没让随行,只带了采薇。
公主走后,余小晚拎着食盒,带着新煮的元宵初次踏入竹园。
数日前又新下了一场雪,旧雪未融,新雪又积,竹园中白雪皑皑,只在当中扫出一条小道。
耶律越正在房中秉烛夜读,府外漫天烟火,嘭嘭啪啪的爆竹声,仿佛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房中候着得只有一个表面伺候,实则监视的小厮。
见她进来,小厮赶紧笑着上前拱手。
“姐姐来了,可是带了什么好吃的?”
这小厮原是公主院里的,与采琴很是熟识。
余小晚先给耶律越请了安,这才放下食盒,笑道:“你个馋猴!我给侯爷带了酒菜和汤圆,酒菜没你的份儿,汤圆倒是给你带了一碗。”
“那还真是多谢姐姐了,是芝麻馅儿的吗?”
“正是你爱吃的芝麻馅儿,端去你房里吃吧,这里有我伺候就好。”
能躲一会儿懒自然是再好不过,小厮欢天喜地地端着元宵走了,还不忘帮他们关好门。
余小晚将还温热的酒菜悉数端出,一碟碟摆了满桌。
斟上一杯酒推至耶律越面前,再抬头,却见耶律越手执着书,视线却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身上。
余小晚温婉一笑,“侯爷,这酒是刚烫的,喝一杯暖暖身吧。”
耶律越没动,就那么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暗潮汹涌,却始终没有开口问出哪怕一个字。
余小晚被那眸子盯得有些心慌,早已打好的腹稿,瞬间有些乱了。
她躲开视线,又把元宵端给了他。
“今日是十五元宵,吃了元宵才能团团圆圆……”
余小晚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在这双一望到底的澄澈眸子下,她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竟哪壶不开提哪壶,耶律越方才被迫与妹妹分别,她却偏又提什么团圆!
“那个……不如吃菜吧,趁着还没凉,就当夜宵了。”
她把筷子递到了耶律越手边。
耶律越依然未动,不必抬头看他,她已感受到了那两道几乎要灼伤她灵魂的视线。
那视线没有诘责,也没有愤恨,只有满满的不解。
即便是她害他重回牢笼,他却似乎依然信任着她,仿佛不管她给出一个怎样荒谬的借口,他都能信了她。
余小晚没有勇气直面那双一尘不染的眸子,放下筷子,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像是刚从雪地里捞出来似的。
余小晚看了一眼他单薄的白衣,没顾得说话,先起身去内室翻出了件白裘给他披上。
复又坐下,握住他的手,帮他暖着。
“侯爷……我,我……我其实,是迫不得已的。”
手中紧绷的那只大手,瞬间松了松。
可他依然没有开口。
余小晚牵着那手递到唇边,呵着气搓了搓。
“侯爷,当日的情形你该是知道的,那玄睦奸滑狡诈,不是个好相与之人,他助端亲王本就可疑,如今更是证实了我当日猜测。
他一面与皇上合作,一面又暗自与端亲王搭上了线,当日在将军府,他还曾费尽心机挑拨时晟与皇上的关系。
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也并无心帮任何一人,这般左右逢源,一来可以随时倒戈保身,二来,只怕是想搅得苍国一团浑水,他好有机可乘。
至于他想乘的究竟是什么机,相信很快便会有答案。
至于端亲王,他虽有野心,也擅于隐忍,却实力不足,论智谋也远不及皇上,且太过容易轻信他人,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也在意料之中。
侯爷与他们二人合作,无论成败,都非明智之举。
若败,自不必说,侯爷一人身死便罢,还要连累月牙儿,还有整个西夷。
若胜,以玄睦的奸滑,必然会趁端亲王刚刚篡位根基不稳出手,届时两虎相斗,你作为中间人,不是被其中一方吞并,就是被他们二人一分为二,总之,无论是你还是西夷,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相信这些道理,即便我不说,你也是懂的。
只不过,与端亲王合作,是你大哥的主意,他远在边关,路途遥远,而你这边又有端亲王与玄睦时刻监视着,你们传书不便,无法避开他们互通消息,而你大哥又早已在西甲关布好兵,随时准备与你们里应外合,这般境地,根本不容得你不咬牙继续与虎谋皮。
我知你别无选择,可也不愿眼睁睁看你丢了性命,只得出此下策。
侯爷,你可怪我擅作主张?”
一席话毕,耶律越的手也在她的揉搓下,带上一丝暖意。
余小晚依然不敢抬头看他,可等了半天始终不听他开口,她不禁心里敲起了小鼓。
莫不是他不肯原谅她?
若真是如此,今晚计划只怕就不能继续了。
想了想,她又抱着他的手,暖道:“我知侯爷怪我,是我陷侯爷于不义,也是我将大殿下置于危险境地。若我不横插这一杠,玄睦或许也不会临阵倒戈,端亲王说不定便成了,而侯爷足智多谋,必然能全身而退,大殿下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危险。”
该说的都说了,也罪了己,可等了半天,耶律越还是不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