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一忍,过几日便好了。”
“……师父,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绥汐接过他手中的糕点,咬了一口。
松软可口,很是清甜。
她没忍住,吃完了又吃了一块。
“这是云酥糕。听说在王城的贵族小姐们之中的口碑很好,我托人给你带了一些回来。”
贵族的嘴一向挑剔,他们觉得好吃的东西大多都不会难吃。
绥汐听后不知为何,绕是再如何香甜,也莫名有些吃不下去了。
她下意识想起了林深。
他也曾为自己去淮城买了好些糕点,虽不比这云酥糕吃起来细腻可口。
可容予此时的语气,眼神,都像极了他。
加上他的模样和林深一般无二,这更让绥汐嘴里的糕点难以下咽。
“……师父,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放下手中的糕点。
然后抬眸看向唇角带笑,眉眼柔和的容予。
容予一顿,不知绥汐为何会这么问。
“我是你师父,自然该对你好。”
“是吗……”
绥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
可容予的回答却又让她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容予千年来只收了她一个徒弟。
可能不大懂得掌握师与徒之间的那个度。
“其实这些你不用特意让人给我带,我来这里不是来享受的。虽然我尚未学会辟谷,但是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不需要这样精细的吃食。”
“……你不喜欢?”
容予低头看着绥汐刚才吃了一半放回盘子里的那块云酥糕。
他的眼眸闪烁,如摇曳的灯火一般明灭。
“也不是不喜欢,这糕点还挺好吃的。”
“就是您对我太好了,让我不大习惯。再怎么说我是您的徒弟,合着也该是我给您找糕点来孝敬您才对……”
绥汐说不大清楚,就是觉得别扭。
“我不需要你孝敬我。”
容予也不想让绥汐为难,他抿着薄唇,俊美的脸上少有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让绥汐更加头疼。
“不是,您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她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是说您是我的师父,您不用,也不该做这些事情。”
绥汐看着容予还是一脸的不明白。
她嗫嚅了下唇,虽觉得这么说可能有些不知好歹,而且还伤人。
但她心里莫名的,很想要区别开这些事情。
“这些该是道侣做的,您这么做不大合适。”
容予睫毛一颤,有什么东西撞上心头。
他了解绥汐,不可能会无端端说这些话。
联系前后,不用怎么想容予也能猜到些什么。
“……他也为你备过糕点?”
他很敏锐,敏锐到似乎眼前能够看到所对应的画面。
看到那个和自己一般模样的男人也曾如自己这般,满眼柔软地看着她吃的一脸餍足。
这是容予前几日梦里的画面,细碎却清晰。
也正是因为恍惚梦见过,所以他不知怎么也临时起了意,让人去带了糕点回来。
绥汐一怔,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弄明白容予所说的[他]是林深。
“……嗯,所以您别这样做,我会不自觉想起他的。”
因为容予和林深长得一模一样,他只要稍微做些类似的举动。
她便会立刻代入,甚至重合。
“还有呢?”
“嗯?”
绥汐不明所以的看向垂眸瞧不清神情的容予。
“他还为你做过什么?我避开些,免得你为难。”
他声音很沉,以往时候清冽如泉,这个时候似月下青石板。
月光洒在上面似白霜,清冷且淡漠。
连同呼出的气息也在溢出唇齿的瞬间,凝成了散不开的白雾氤氲。
绥汐没有觉察到容予情绪有何不对,或者更准确来说她是感觉不到他人的情绪变化。
她还真仔细顺着容予的话去思考。
“我想想啊……”
绥汐想事情的时候头会不自觉晃一下,这个时候她头上的木兰花簪子上的流苏撞上了发簪。
这让她下意识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他还给我做了个桃花簪子。”
“当然,我也就随便举个例子。师父哪可能会闲得给我做这些姑娘家的玩意儿?”
良久,容予抬头,唇角如往常一样微微上扬着。
看不出什么异样。
“师父手笨,也不会做这些。”
“没事,师父您不用做这些。而且簪子我弟弟给我做了一支,我有它就够了,其他的也不需要。”
绥汐笑着摸了摸头上的木兰簪子,想到绥沉眉眼里满是柔软。
如果这个时候绥汐稍微注意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容予的眼里没有丝毫暖意。
这个时候微风渐起,四周的树叶也被吹得飒飒作响。
他衣袖中的手指一动,稍微一捻。
那颗被他细细挑选的最圆润的粉色珍珠化作粉末,如细沙般散入了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容予:我醋我自己。
我不得虐女主,我女主控。
还有,不是全员单箭头,是部分单箭头[狗头。]
我就喜欢他们舔到最后还可能一无所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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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入道者因所修术法不同, 而各有别。
如极负盛名的青霄凌云,是剑修心往神移之地, 林深处的绝云寺, 则是天下佛修的圣地。
桃源女修为主,昆仑与蓬莱海纳百川天赋者,剑修药修皆可, 并无主次之分。
而南冥凤山则不同于这些正派门楣,他们所修术法大多狠戾阴毒, 为正道所不齿。
出的是天下妖修。
不过他们做事大多不会太过火, 点到即止, 所以几百年来也算与正道之间相安无事。
算是往前一步成魔修同门,退后一步回归正途的中立阵营。
也正因为如此行事,妖修反而比起动荡不定的魔修要安稳许多。
现任凤山妖主朱翊是个没什么事业心的妖修。
他从出生开始便顺风顺水,没什么野心和志向。
凤山内殿高位之上, 他正一脸不耐烦地听着下面探听消息的妖修汇报。
“属下将南越王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个九品赤火莲, 想必这灵宝尚且还在魔人手中。”
“可若是那赤火莲真在他们手中, 为何前些时候他们那小魔尊要突然隐匿身形?这说不通啊。”
赤火莲是能够压制住气息的灵宝。
哪怕是魔尊这种级别的魔修身上所带着的气息,也能够被压制完全, 不会被人觉察分毫。
而妖修的气息也同样能够被其隐藏。
朱翊一月之前就派人去找这灵宝了。
这是先魔尊留给他人族的爱人的,他爱人是南越王城的一位王妃。
听说当时那王妃为先魔尊生下来一个孩子,由于她的生父并非人类, 自小就得靠这赤火莲给隐藏魔气。
一是为了不被人族发现,被当做异类处置,二则最为主要, 是为了防止魔族的人找到。
魔族内部常年动乱,易主是常事。
先魔尊是死于剑祖容予的剑下,魔族为了局势安稳,对外只说魔尊渡劫未过,殒命于天雷。
容予也不是个喜欢将杀戮宣扬的性子,这件事也只宗主和几位长老知道。
先魔尊当年的确是渡劫未过,却并未殒命,反而越发神智不清,走火入魔。
容予提剑斩杀,但因神识受损,也休养了好一段时间。
此后到他出关,这件事才算真正平息下来,无人再提了。
“妖主,您确定那先魔尊的姘头真的是南越王妃?”
倒不是他们不信,只是他们在去王城找那赤火莲的时候也曾打听了下关于那王妃的消息。
王妃是有,只不过南越王城有好几个王爷,王妃也有好些。
其中每一个都至少有三四个孩子,再加上那赤火莲能隐藏气息,他们更是难以确定谁是先魔尊遗留在人族的孩子。
这都是最重要的,如若先魔尊真的将那九品赤火莲留下了。
那么即使他们找不到那孩子,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然而最后什么都没有,他们连个灵宝的影子都没瞧见。
“看来那灵宝已经不在王城了。”
朱翊心下有些遗憾,看来是他来晚了一步。
他的猜测不会有错,既然那先魔尊的孩子十五年都没被人发现,那么这灵宝的的确确应该是在那王城里。
哪怕现在不在,之前也是应该在的。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半个月时间是白忙活了?”
下面的妖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刚连夜赶回来告知朱翊灵宝不在的消息。
风尘仆仆,很是辛劳。
“当然不是。你们这不告诉我王城里没赤火莲了吗?也算是个消息。”
“……”
下面的人听着高位上坐着的红衣男子这话,心里敢怒不敢言。
“……妖主,有一事我实在不明白,不知您可否为我解惑?”
“说。”
朱翊眼皮掀了下,视线都没往对方落。
“您要这赤火莲做什么?以您的能耐哪用得着隐去气息,什么地方在您眼里不都如过无人之境吗?”
“谁说的?”
他听那妖修这般夸赞心里无半分愉悦。
他的语气微扬,狭长的眉眼淡淡扫过来,看上去慵懒莫名。
“这世上不还有一处是我不能任意出入的吗?”
下面的妖修一顿,而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妖主,您是要去青霄凌云?!”
他惊了,猛地抬头愕然地看向高位上姿态懒散的朱翊。
“我们妖族不是素来都保持中立的吗?为何……”
“还能为什么?肯定妖主终于下定决心搞一番大作为了!之前叫我们去取魔族的灵宝肯定想要用来掩藏气息上那剑宗一探究竟,到时候动手也能够抢占先机!”
旁边的黑刹看着殿内几个老臣自以为get到了朱翊的打算而激动的面色涨红,颇有回光返照的迹象。
哪有平日的老态?
“妖主,如若之前你上青霄凌云老 臣绝不会如此唠叨。只是前些日子那剑祖容予闭关刚出,你现在去可能很难全身而退……”
老者胡子跟着嘴唇一起动,面上担忧之色没有丝毫掩藏。
“要不这样吧,这次让黑刹先去探探路,届时您再去如何?”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默不作声等着背景板的黑刹突然被cue。
他身子一激灵,慌忙看向红衣男子。
无论是妖修还是魔修,骨子里对正派都是又怕又厌。
然而若是对容予的话,心中只有怕了。
黑刹虽是朱翊的左右手,修为在妖修之中更是佼佼者。
可哪怕是这样的实力,在面对容予的时候也是不够看的。
“妖主……”
他咽了咽口水,想要做了些心理准备,却怎么也过不了自己这关。
“本座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倒是体贴,都给我安排妥当了。”
朱翊单手撑着下颌,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
“既然你们这么能干,要不这妖主的位置交给你们来坐如何?”
“属下不敢!”
他们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背后,额头,冷汗涔涔。
低着头不敢往上头看,不再敢吭声一句。
“黑刹……”
“属下愿意替妖主去青霄凌云!如若属下身死,恳求妖主照顾下我那年迈且不能自理的老母亲!”
黑刹上前单膝跪下,紧绷着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我没让你替我去。”
朱翊被气笑了。
“你且帮我暂时处理下族内事务。”
“妖主,您的意思是您要一人去?”
“那赤火莲没寻到也不碍事,我不多停留便是。”
朱翊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他化神修为,虽不及容予羽化之境,在全修真却也少有对手。
只要注意些容予并不能立刻觉察,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
青霄凌云。
小竹峰内。
和往日一样,今日的绥汐还在挨打。
在刚堪堪躲过擦脸而过的一道指风之后,绥汐体力不支,脚一滑跌落进了身后的溪水里。
料峭寒意未褪全,绕是春日,绥汐也被冷得直哆嗦。
“竟躲过了,倒是有些长进。”
尘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刚才那记指风比之前的要快,原想着给绥汐脑门儿一下,给她个苦头吃。
不想却被她给躲开了。
绥汐将面前湿哒哒的头发往后头一抹,清丽的脸上满是水珠。
水珠顺着她的脸往下滴落在溪中,涟漪层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