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求验尸——十月海
时间:2020-04-12 09:31:35

  司岂道:“所有人的指印都不一样吗?”
  纪婵颔首道:“是的,即便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指纹也是不一样的。”
  司岂眼里有了几分兴奋,道:“如此,一旦确定那枚指印是凶手的,这个案子就有希望了?”
  纪婵涂完整个剑柄,说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如果找不到嫌疑人,我们连比对的对象都没有,何谈希望呢。”
  司岂问道:“以前的凶手用过的门栓,以及这次用来清理脚印的松枝能不能提取指印?”
  纪婵摇摇头。
  一是时间久了,指纹不够新鲜;二是已经受到了污染;三是在木头上提取指纹的条件太差,没有可对比性。
  司岂的心里凉了几分。
  但他很快又振奋起来,“无论如何,你这个提取指纹的办法都会对案子的破解起到极大的推进作用。”
  纪婵心里一宽,暗道,司岂果然是明白的,不问方法的来路,只说此方法带来的正面作用,这正是她所期盼的。
  她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两分,说道:“司大人,这个方法不是我的,而是你的。”
  司岂道:“那怎么行?”
  纪婵笑道:“怎么不行?我没有功名,六品已经到头了,而且不知道还能做多久。另外,我不想京城中关于我的传闻越来越离谱。为了安静度日,我想送给你。”
  司岂明白了,拱手道:“多谢,逾静生受了。”
  “咚咚!”
  纪婵正要说话,书房门又被敲响了。
  她用布垫着,把长剑放到书案下面。
  “哪位?”司岂一边问,一边将铺在桌面上的宣纸折起来一道,把石墨粉盖起来,再用一份卷宗压住。
  纪婵塞上桐油瓶子,扬声道:“请进。”
  “司大人也在。”左言推门进来,见司岂也在,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左某正要找司大人呢,听说皇上下了旨意,羽林军一大早就包围了所有的小倌馆和妓馆。”
  “而且,柔嘉郡主就死在清风苑对面的别院里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纪婵先是一愣,左大人怎么知道的,消息怎会传得这么快?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在京城人脉单薄,消息不灵通实属正常。
  如左言一般的权贵子弟若不知道才是咄咄怪事。
  司岂已经站了起来,说道:“清风苑犯了诱拐和杀人的大罪,而柔嘉正是清风苑的大东家,现在怀疑她的死与清风苑作恶有关。”
  左言怔了怔,“竟有这样的事?”
  纪婵搬来一把椅子,请两位大人坐下,又亲自取了干净的茶杯,倒了热茶给左言,说道:“下官也很难想象,那么风光霁月的一个女人竟会做那般残忍的事,而且还死得那般凄惨。”
  左言叹息一声,把玩着茶杯,没接她的话——柔嘉是他的堂侄女,他不好评价。
  司岂喝了口茶,说道:“凶手进入府邸腹地杀人,我怀疑凶手熟悉郡主的别院。”
  左言手上的动作慢了一下,说道:“司大人心里有嫌疑人吗?”
  司岂摇摇头,“从奴才到客人,熟悉别院的不下上百人,找到嫌疑人谈何容易。”
  左言道:“看来这桩案子很难办呢。诚王向来心疼柔嘉,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司岂笑了笑,“所以顺天府会很头疼。”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是没办法。”左言叹了一声,换了话题,“纪大人没事吧,最近听到有不少关于你的流言,都是些无稽之谈,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这才是他的来意。
  纪婵拱了拱手,“多谢左大人提醒。”
  司岂道:“过了今日,流言就不会是纪大人了。”
  左言笑了笑,“司大人所言极是。”
  几人又闲聊几句,左大人就被小厮喊回去了。
  他走之后,司岂说道:“这桩案子皇上非常感兴趣,有些事还得我们亲自去现场查。”
  “我们?”纪婵是仵作,不觉得侦查是她的工作。
  她认为司岂有假公济私的嫌疑。
  司岂确实有,但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纪大人经验丰富,多一人参与就多一条思路,总不能让凶手就这样嚣张下去。”
  纪婵犹豫片刻,到底起了身。
  二人整理好东西,带着小马和罗清一起出了大理寺,又坐到了同一辆马车上。
  “司大人不信任左大人?”纪婵说道。
  司岂点点头,“他符合这桩案子的所有条件,可我却找不到任何证据,甚至连一丝可疑之处都看不出来。”
  左言是庶出,但也是皇家血脉,有爵位在身,还是四品大员。
  仅凭“条件符合”四个字,就断言他可能是凶手,这太可笑。
  所以,司岂从不曾明言过,关于这一系列谋杀案的所有细节,他亦从不曾在左言面前细说过。
  纪婵笑了笑,“如果司大人昨天不在清风苑,那么司大人的嫌疑比左大人还大。”
  司岂点点头。
  话是如此说,但该怀疑的时候,他依旧不会心慈手软。
  纪婵又道:“用提取指印来确定凶手的方法,虽然有一定的限制,但也对罪犯有一定的震慑。”
  “如果我们在一定的范围内公布,我们已经提取了凶手的指印,司大人觉得会不会有人狗急跳墙?”
  司岂没有立刻回答,他思虑片刻,道:“办法是好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派出去的几个负责监视的小厮没起到任何作用,也就是说,所有的目标暂时都不是目标,包括左言。
  趁着他们没有防备时拿到他们的指纹,比冒然打草惊蛇更为稳妥些。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对左大人不太公平?”纪婵还有现代警察的操守。
  司岂道:“如果能够打消我们对他的怀疑,这一切就是值得的,而且,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纪婵想起了那只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左言把玩了茶杯,他也是右撇子,除了小拇指,其他四只手指都在上面。
  她说道:“要想做这件事,需要司大人先拿来诚王和其亲卫的指印,以确定那枚指印是凶手的。”
  司岂叹了一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是的,即便那枚指印是凶手的,也不一定能确定左言不是凶手,毕竟凶手有两个人,我到底还是急了。”
  纪婵深以为然,案子一桩一桩的来,他作为行家里手,如何不急呢?
  两人心情沉重,不再说话。
  马车在柔嘉的别院门口停下。
  纪婵下车后,发现李成明的马车也在。
  顺天府的一个捕快发现二人,立刻带他们进了二进院落。
  别院的所有下人都被集中在这里,院子不算大,人数却有四五十之多。
  几个捕快按着腰刀站在周围。
  院子里鸦雀无声。
  外客厅里传来了低低的谈话声。
  那捕快禀报道:“大人,司大人纪大人来了。”
  老董在里面开了门。
  李成明与他二人拱了拱手,继续问道:“……郡主生前宴请过几次客人,谁还记得哪位客人上过紫薇山?”
  回话的是个管家模样的年轻男人,他说道:“郡主在别院宴请客人时大多都在春夏两季,一般有两处最常去,一处是湖畔,一处是山上,所有客人几乎都去过。”
  李大人又问:“那一摞石块搭多久了,你作为管家不知道有人擅自从山头离府吗?”
  管家垂下头,紧张地搓了搓手,“大人,郡主久不回京,小人平日又懒散了些,确实不知。”
  “昨日才知道那是荣生所为,他相中了锦绣阁一个伙计的妹妹,就动了歪心思,垫了石头,三两天就跑出去一回。”
  纪婵点点头,所以,凶手知道那里有条便捷的通道,可能就是因为碰到了这个叫荣生的。
  “荣生多大了,来府里多久了?做哪些活计?”司岂问道。
  那管家道:“回大人,他是家生子,就是照顾山坡上的那些花草的。”
  司岂看看纪婵,又对李成名说道:“李大人继续,我们去府里转转。”
 
 
第74章 
  两人带着小马罗清直奔紫薇山下,沿着石阶上了山。
  柔嘉郡主不缺钱,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石都精心设计过。
  石阶九曲十八弯,每一折各有风情。
  也正因如此,视野不宽阔,非常便于隐匿。
  纪婵道:“司大人,凶手会不会经常在锦绣阁用饭,所以才会撞到那名小厮?”
  司岂点点头,又笑了笑,“我也是这样想的,但也不排除柔嘉运气不好,那小厮跑一次就碰巧被凶手发现了。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条线索。走吧,说不定我们从这边下去时,李大人已经等在锦绣阁了。若果然如此,我们就在锦绣阁用过饭再回去怎么样?”
  纪婵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山不大,甚至可以算得上平缓。
  路却很长,两人在春天的气息和死亡的沉重之中穿行,渐渐走到了围墙边上。
  柔嘉和靖王府是正经亲戚,围墙不高,中间还有一处凸起的边缘,不难爬。
  纪婵踏上石头,抓着围墙墙头,脚下一跃,便轻而易举地攀了上去。
  墙头上什么都没有,连一片瓦都不曾踏碎。
  墙外面地面平整,跳下去不是难事,只是山坡上的野草和灌木多了些。
  纪婵跟司岂打了声招呼,先下去了。
  几息后,司岂也来了。
  纪婵领先他一丈左右的距离,视线始终落在一簇簇灌木丛上。
  “天黑,坡滑,荆棘多,说不定他会刮了衣裳,嗯……这里似乎就有一条。”她朝一片酸枣丛走了过去。
  酸枣上的刺十分尖锐。
  一根枝丫上挂着一条玄色的纤维,一寸左右长,不细看很容易就错过去了。
  “诶唷!”她光顾着拿纤维,没注意到脚下那片被踩虚的浮石,右脚向下一滑,人就倒下去了。
  司岂恰好就在她身后,急急搂住她的腰,却不料他脚下踩的也是浮土,这导致他接住纪婵后,自己也向下滑了下去。
  好在前面就是一块巨石,司岂在向下滑了两尺后,用脚抵住了石头。
  纪婵没摔着,但她知道司岂肯定摔得不轻。
  “你有没有受伤?”她从他身上翻了下来。
  现在是春天穿得薄,司岂的腰硌在石头上,很疼。
  “还好。”他皱着眉头说道。
  山坡很陡,而且都是土,很难稳住脚。
  纪婵抓着一棵荆条,暂时稳住双脚,说道:“你先别急着站起来,动一动,看看腰有没有受伤。”
  两人距离很近,四目相对时,司岂甚至能看见纪婵眼里的自己。
  他依言动了动腰,“没关系,不严重,只是有些扭到了。”
  “三爷,你怎么样?”上面传来罗清的声音。
  小马也问道:“师父,有没有摔到?”
  “诶唷!”又是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
  “罗清,你没事吧?”纪婵听得清楚,那是罗清的声音。
  她往上看了一眼,一大簇灌木晃动着,看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小马哭丧着说道:“师父,罗清也摔了,你等等,我马上下去。”
  纪婵不满地说道:“你这小厮别的不行,助攻干得倒是挺在行的。”
  司岂虽然不大熟悉助攻的准确意思,但他理解满分,立刻心领神会,说道:“只是碰巧了,纪大人扶我一下,腰下都是石块,硌得肉疼。”
  纪婵无法,只好把手从他脖子下面伸了进去,一边往起搬一边说道,“你慢一点儿。”
  她的漂亮的脸庞离司岂越来越近,近到他只看得见那张粉嫩的红唇。
  纪婵搬不动他,愤愤地对上了他的目光,“司大人不是腰疼吗,你倒是配合一下。”
  哦……
  司岂抬起头,直奔他一直渴望的地方。
  “司大人,我帮你是想让你站起来,不是纵容你亲我,千万不要误会了。”纪婵凉凉地说道,“既然司大人没有大碍,下官便松手了。”
  她说放就放,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却不料,脚下一滑,再次失去重心,重新扑到了司岂的身上。
  这一下比刚刚摔的那一下还要狠。
  司岂“哎呦”一声闷哼,显然疼到了极致。
  纪婵还好些,她的下巴落在司岂的颈窝处,没有垫到舌头。
  只是胸口与司岂的胸膛撞得结结实实,虽不至于太疼,却也颇让她难为情。
  “要不要紧?”司岂下意识地抱紧了她,瘦瘦软软的热乎乎的一团,抱起来很让人有满足感,登时慰藉了他腰上传来的剧烈痛感。
  “我没事。”纪婵挣扎着还要起来。
  司岂收紧双臂,“这里太滑,你脚下虚浮,先别动,我试着坐起来。”
  纪婵知道他说得对,为了避免一而再,果然不动了。
  司岂谨慎地踩了踩脚下的大石块,抱着她慢慢坐了起来……
  四目再次相对。
  司岂忍不住内心的渴望,又往前凑了凑。
  纪婵向后躲了躲,说道:“司大人,你不觉得这样做有失君子之风吗?”
  司岂在手上加了两分力量,正色道:“纪大人,我刚刚救你两次。而且眼下你还主动挂在我身上,实在不大适合讨论什么是君子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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