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将军的白月光(重生)——袖侧
时间:2020-04-13 08:29:08

  河西王才结束长达几年的征战,不差这半天的功夫,也需要先洗漱休息才是。
  待这些人都退下,大殿之中就只剩下河西的嫡系了。
  李固攻下云京,留下李卫风扫尾,他自己根本没入城直接便南下了。如今这宫城里收拾成这番模样,都是李卫风的功劳。
  如今,战事已暂告一段落,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下来。没了刚才那些“外人”,河西将领们就说起了话。
  除了李固和李卫风,旁的人都是人生第一次入皇宫,难免心情有些激荡。
  李卫风叉腰道:“哎,哎,这有人看着呢。都稳着点,别一个个跟土包子似的,给咱们河西丢脸。”
  所谓“有人看着”,是指大殿角落里还站着几个含胸弓背的內侍。听到这话,各个把头垂得恨不得戳进胸腔子里去。
  李八郎抬脚踹他:“你装!当年谁从云京回来跟我骂,说被云京人当成土包子看了?”
  李卫风理直气壮:“我就是当年见识过了,才比你们强。”
  大家笑骂,纷纷嘘他。
  河西军的将领,特别是李固的嫡系,有个显著的特点便是年轻。全都是青壮年的男人。
  他们聚集在一起,便让人感到生命力强盛得要溢出来。与刚才那一拨云京的“老家伙”们完全不一样。
  李固正要起身,李八郎又按着肩膀给他按下去了:“哎,十一你别起,你再坐坐,让我好好看看。”
  李固:“……”
  李卫风已经噗嗤嗤笑起来。
  自家兄弟谁还不知道谁。李固无语站起来,让到一边:“你想坐就坐。”
  李卫风哈哈大笑。
  李八郎矫情道:“这个,不太好吧。”
  众人已经开始哄他。
  看着这群把“心痒痒”恨不得写在脸上的家伙们,李固的神情与刚才接见云京旧臣已完全不一样。他眉间放松,笑骂道:“趁我没登基,都去过过瘾吧。”
  大家伙就等着他这句话呢,轰地一下都去抢坐龙椅。
  这辈子屁股跟龙椅亲密接触过,以后也可以给孙子们讲古,也有得吹牛了。
  李卫风又叉腰:“德行!稳重点!八郎你坐太久了,该阿余了,大家轮流。别抢!排队!蛮头,蛮头你怎么不过来?”
  蛮头又惊又喜:“我也可以?”
  “现在可以。”李卫风道,“等十一登基了你再坐就该砍脑袋了。”
  “那当然!”蛮头也挤上去。
  李八郎觉得不对。
  “你怎么这么淡定?你不想坐坐看?”他盯着李卫风问。
  李卫风眺望远方:“我是见过世面的人,岂能跟你们一样。”
  李八郎盯了他一会儿,非常肯定地戳穿了他:“你已经坐过了。”
  李卫风扫尾云京,这么大一张龙椅摆在这,能当床使,他能放过才怪。
  搞不好还在上面睡过觉都不一定呢。
  真是自家兄弟,谁还不知道谁!完全真相。
  李卫风当然铁嘴钢牙不承认。
  李固揉揉额角,喊他:“七哥,让他们玩,你带我转转。”
  蛮头见他要走,忙用屁股狠狠蹭了蹭龙椅,赶紧跟上了。
  听见李卫风道:“先带你去看这些正殿,我已经把这皇城全摸清了。哪我都认识。”
  他一路走一路说:“我可算是搞明白了,皇帝平时是住在紫宸殿的,夏日里热了,便搬到清凉殿去。清凉殿四周都是水,那里凉快。你还记得吗,咱们当年跟着大人进宫陛见,好几次都是清凉殿。”
  李固怎么能不记得。
  回廊中间都是水,水上还有莲花盛开。
  隔着回廊,他看见了那少女。且行且舞,且歌且笑。
  不会有人嘲笑她癫,大家都看得痴了,都想赞一句……真好看。
  李固少时不幸,流离失所,曾乞讨为生,后来入了行伍,十一岁便开始杀人。
  他的眼睛看过太多人世间的丑恶、肮脏和残忍,那是人生第一次被人间最纯净柔软的美好扑面,刹那扑进了心里。
  一路说着些皇城布局和云京事务,三个男人脚程极快地便到了清凉殿。
  李固的脚步走到某处忽然停下了。
  李卫风自然而然地跟着停下,四下打量了一下,忽然笑道:“这就是那年咱们等候大人的地方啊。”
  他隔着水,遥指着对面回廊:“你还记得吗?当时宝华公主就是从那里过……”
  李卫风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固停在此处,隔水遥望。可不就是在望当年宝华公主谢玉璋出现的位置吗?
  何须他提醒。
  还没忘呢?李卫风有点苦恼地搓搓后脖子。
  故地重游,河西王李固站在那里,任回忆侵蚀。
  过了许久,他问:“七哥,她住的地方在哪?”
  这个李卫风还真打听过。倒也不是刻意,只是宝华公主是他在宫城了认识的唯一一个,某天身前正有个洒扫的老內侍,他就顺口问了一句。
  “叫彩霞宫。”李卫风说,“我带你去。”
  一炷香之后,号称已经把皇城都摸清楚了的大将军李卫风,成功把河西王李固带迷路了。
  “七爷,你到底认识不认识路啊?”蛮头捂着屁股问。
  李卫风道:“当然认识,你等我再想想……你捂着屁股干嘛?”
  蛮头欢喜道:“我屁股上沾了龙气,捂紧点别散了。保佑我以后子孙世世代代坐金坐银。”
  李固叹道:“七哥,还找得到吗?”
  李卫风看着眼前的回廊分开了三个岔路口,恼道:“人呢?怎么也没个人影!”
  他话音才落,有个尖利的嗓音响起:“有人!有人!奴婢在这里!”
  一个瘦弱的內侍风风火火地绕着回廊过来,噗通一声几乎是五体投地般地扑在了李固的面前:“奴婢在此,河西王有何吩咐?”
  李卫风正要问那个“彩霞宫”,李固却问:“你如何知道我是河西王”
  虽然大家都知道今日河西王将入主皇城,但李固是带了一群人入宫的。这小内侍又不是刚才正殿中服侍的人,隔得这样远了,如何就精准地知道他和李卫风中间谁才是河西王?
  那內侍伏在地上,不敢抬头,道:“昔年王上进宫,奴婢曾有幸服侍,还得过王上赏赐。”
  李固道:“抬头。”
  內侍方敢抬头。看身材还以为是少年,看脸已经完全是个青年。
  李卫风仔细看了看他,点头道:“的确是有点面熟。”
  內侍心想:您老就放屁吧,这些日子我在您面前反复露过多少次脸了,您何曾认出过我来?
  他特意想办法在李卫风面前露脸,李卫风的目光只跟扫过空气一样扫过去,他便知道这位李七郎根本不记得他,便也不敢随意去攀附。
  贵人的脾气都难说,也许因为你太呱噪就要了你的命。
  黄允恭不喜內侍,在宫中大开杀戒,內侍十不存一,活下来的都吓破了胆。
  李固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那年御花园外,少女轻提裙裾,漫步走来。
  肌肤如雪,眉眼昳丽,腰肢如柳纤细。每一步都像凌波微漪,步步生华。
  李固有时候也会恨,恨自己记忆力实在太好。她一言一行,一笑一颦,都记得太清楚。
  他盯着这瘦弱的內侍,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福春。”
 
 
第79章 
  这一声“福春”,宛如天籁。
  福春真情实感地哭了:“王上还记得奴婢……”
  李固点点头,道:“问你名字的那一天,见到了宝华公主。”
  福春虽然悲喜交加得十分真情实感,也不妨碍他脑子转得飞快。从贵人的话语里听音儿,听弦外之意,本就是他们这些內侍必须修炼的能力。
  福春本能地抓住了“宝华公主”这个关键词。
  “王上说的是。”他哽咽着说,“当年王上第一次见到宝华公主,在您旁边侍候的,就是奴婢。公主十分敬重王上和将军,还叫奴婢给您两位看座。后来公主想知道王上的情况,也是谴了奴婢去跑腿打听的……”
  他一边抹泪一边说,忽地觉得不对。
  太安静了。
  福春抬头睁眼,却见河西王、李将军和侍卫都无声地盯着他。
  福春心里一咯噔:难道说错话了不成?
  许久,河西王道:“……当年的事,你好好跟我说说。”
  几个內侍躲在树后,惊疑不定地望着远处廊下的几个人。
  “小芳子,你从正殿过来的,那个到底是不是河西王?”
  “是是是,那就是河西王没错!”
  “福春看起来是攀上河西王了,厉害!”
  “他怎么跟河西王搭上话的?真行啊!”
  “福春这是要飞升了啊!”
  內侍们的羡嫉交加且先不说,廊下,李固坐在条凳上,腰背挺拔,听完福春的回忆,他问:“她为何要打听我们的事?”
  李卫风“咳”了一声,轻声道:“只你,我只是个添头……”
  蛮头手一抬,捂住了李大将军的嘴。
  福春道:“这个奴婢不知道,但是隐约记得当年听朝霞宫的姐姐们说过一句话。”
  “啊!”李卫风扒开蛮头的手,以拳击掌,“原来是‘朝霞’!”
  蛮头上两只手一起捂住了他的嘴。
  李固问:“什么话?”
  “我听见姐姐们说……”福春作出回忆的模样,捏着嗓子模仿宫娥的声音和语气说,“‘殿下夸那个河西来的十一郎生得好看呢’,‘真想不到,我们的殿下也长大了啊’。”
  廊下又静了下来。
  蛮头捂着李卫风的嘴,李卫风掰着蛮头的手,两个人停住,对看了一眼。
  他们两个都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宝华公主十三岁,还没过十四岁的生辰呢。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李固那时候得了宝华公主一个金马鞍,又把自己贴身的陨铁匕首送给了公主做生辰礼物。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都向李固看去。
  十一郎的目光穿透空气,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可是唇边却有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女郎在十三四岁这个年纪啊,怎么说呢。她们这个时候个子会拔高,腰臀的形状开始显露,身体从平板变得窈窕起来,你是没法再把她们看作孩子了。
  便是她们自己也不当自己是孩子了。十四被称作待笄之年,意味着即将及笄。而女子及笄即可许嫁了。
  这个年龄的女郎也都知道,父母已经开始为她们物色未来的郎君。所以她们看向青年郎君的目光,也不再像小孩子那样单纯,常常是带着羞涩又带着幻想和期待的。
  偶被谁击中心房,便对那人产生朦胧的感觉。
  这个过程和状态,俗称……情窦初开。
  实是人生中,不可复制的美好。
  李固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他看向福春,问:“她的朝霞宫在哪里?”
  他说:“带我去看看。”
  去看看她长大的地方,去看看她从前的生活。
  福春眼神闪动,在李固唇边笑意消失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他抓住了一条向上爬的路。
  宝华公主于他……恩同再生啊。
  云京城里上演了史书上常见的一幕。
  众臣在大殿里奏请河西王登临称帝。
  按照文臣们的意思,怎么也该三请三辞,把过场都走好看了才是。河西王却不配合剧本,他们第一请,他便点头:“好。”
  带头奏请的张拱当时就给噎住了,心说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不管内心里如何吐槽,脸上还得带着老怀弥慰的神情慨叹,苍生有救,天下有望了。
  而后,早就等待着的前朝末帝被带了上来。他颤巍巍的,比之当年,苍老了许多,眉间都是颓靡之态,形如将死一般。
  但他显然是不想死的,显然很想活。比起河西王,他要配合得多。
  他先陈述了自己的罪行,表明了自己是一个多么不合格的帝王,又盛赞了河西王是如何的应运而生,是什么样的天选之人,最后,诚挚地表示自己愿意退位,将这张龙椅禅让给河西王。
  如此,才合乎天意,合乎人意。
  前赵末帝太过富有文采,以至于他许多的用词遣句、典故引用,河西的武将们大部分都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只知道,是好话就是了。
  河西王毫不自谦,更不推辞,直接道:“可。”
  在众人的注视下,河西王站起来,身材颀长,阳刚英武。他今年才二十六岁,年轻得让人无法相信。
  为他披上龙袍的荣耀落在了他的两位义兄身上。李五郎和李七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龙袍披在了他的肩头,随即退开。
  满殿皆跪,山呼万岁。
  虽然登基大典还要过些日子才举行,但从这一刻开始,李固已经是皇帝。
  新帝披着龙袍,发布了他的第一道旨意。
  追封前河西节度使李铭为河西王,赠三公、上柱国,谥“忠武”。
  追封李氏祖上三代,封李铭之(外)孙女李氏为河西郡主。许诺将来为其招赘,使河西王香火不断。
  新帝在这里跳过了李铭之女李珍珍,自然是因为李珍珍已经是他的妻子,将来在后宫中自有位份。
  满殿皆赞新帝“仁义”,马屁声四起。
  史官一双冷眼淡看,犀利的笔生动地记录了当时殿中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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