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将军的白月光(重生)——袖侧
时间:2020-04-13 08:29:08

  “保持在这个数量,能够维持基本的平衡。”她递给谢玉璋。
  谢玉璋说:“这不行,还得考虑各种意外。丢失、疫病、被抢……安全起见,多留一成。”
  林斐说:“好。”修改了各项的估算数量。
  牲畜是草原人最重要的财产,谢玉璋的财产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牲畜。然而她若要离开草原,就势必要将这一部分财产折现成在中原有意义、有价值的别的东西。
  谢玉璋于是开始令袁聿以这个数量为底线,缓缓地将手中的牛羊交换出去,换成黄金和西域的宝石。
  那些宝石若运到中原去,价格便翻了几十倍。
  胡人贵族当然知道,但可恨的是,中原人只许他们自己的商队到草原来,却不许草原人去中原贩货。他们只能以低廉的价格出手那些宝石,换回中原人的粮食和物品。
  谢玉璋给出的价格要比中原商队的更好些,胡人们愿意与她交易。
  以至于后来这一二年,中原商队来到漠北,发现淘换不到顶尖成色的宝石。
  “怎么只有这样的货色?”他们抱怨。
  胡人说:“好的已经叫别人换走了。”
  商人们只以为是别家商队抢先了,一边抱怨着,一边将价格压得更低。
  谢玉璋耐心地等着,几个月后,乌维大败归来。天山之败,亦成为了漠北汗国的命运拐点。
  这次大败令乌维十分颓丧。这几年各种小胜利堆起了他的信心,现在都幻灭了。
  天山脚下的处罗可汗是阿史那俟利弗的手下败将,而阿史那乌维,是处罗可汗的手下败将。
  乌维喝得酩酊大醉躲进了谢玉璋的帐子里。他倒没有撒酒疯,几乎是倒头就睡。
  但谢玉璋看他的脸,发现上面有一个巴掌印。
  谢玉璋问乌维的贴身奴仆:“喝酒之前,他去了哪里。”
  奴仆垂着头:“扎达雅丽汗妃那里。”
  谢玉璋哂然。
  让女奴收拾好了乌维,谢玉璋撩开毡帘,看到了林斐站在那里望着她。
  “该轮到我们了吗?”林斐的眼睛闪着光芒。
  谢玉璋勾起了嘴角。
  “来吧。”她说,“让所有的事,都发生得更快一些吧。”
  天山大败虽然难看,但其实并未伤到汗国的根基。
  真正令汗国伤了根本的,是阿史那氏内部的兄弟阋墙导致的分裂。
  谢玉璋在草原生活了多年,对乌维和他的兄弟们之间的暗流汹涌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她也知道,如何让他们之间的裂痕加剧。
  她是不能再继续耐心地等待这几兄弟慢慢地用一两年的时间才让矛盾激化的。
  忽然之间,王帐便充斥着各种流言。
  那些四起的流言根本找不到源头,却像刀子一样扎进了乌维和屠耆堂的心里。王帐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一点即燃。
  林斐说:“效果很好。最近他们在部落里行走,带的护卫都多了许多。”
  谢玉璋说:“所以,我们是在弄险。”
  林斐道:“做不做,由你决定。”
  她说:“珠珠,便陪你在草原多待几年,我也无妨。”
  谢玉璋看着她,却道:“不,我要早点把你带回中原去。”
  林斐叹息:“你真的考虑好了?万一泄露,你会是何下场?”
  谢玉璋说:“自然是会很糟了,但……”
  谢玉璋抱胸冷笑:“这是对你不听我话的惩罚。谁叫你不好好待在云京,非要到草原来。”
  林斐语凝。
  “罢了罢了。”她扶额道,“做吧。反正你有事,我也跑不了,怎么样都是得陪着你,同生共死吧。”
  谢玉璋却道:“呸,我只想与你同生。”
  导致屠耆堂和乌维终于翻脸决裂的事件是一次刺杀。
  那刺客刺杀失败,在被俘之前自尽了。
  揭开他蒙面的布巾,一张面孔已经被烫毁,根本看不出来本来面目。高大的身材也看不出来年纪。
  这件事并非全无疑点,但有人先喊了一句“一定是乌维干的”之后,事情便超脱了屠耆堂的掌控。
  或者说,刺杀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索,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乌维派去的,都使屠耆堂和乌维之间的矛盾终于大爆发。
  王帐发生了一次流血冲突。
  国师阿巴哈带人压下了这次冲突之后,两方人马经过愤怒的指责和谩骂,终于决裂。
  屠耆堂带着他的战士,他的子民,他的奴隶和牛羊,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王帐。
  他寻到了合适的定居地,自立为烈阳王。
  而后,詹师庐和当当两个大王子,亦有样学样,离开了王帐自立,分别自称赤日王和金轮王。
  三王并立,曾经统治草原的漠北汗国四分五裂,瞬间失去了强大的幻象。
  乌维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跑到了谢玉璋的帐子里逃避。
  他的眉间失去了从前的自信,开始出现了谢玉璋在前世熟悉的颓靡之感。
  谢玉璋把他安顿好,来到外帐。
  侍女们用水晶杯端来葡萄酒。谢玉璋将杯举止唇边,却又止住。
  她举着杯子走出了大帐。抬头,天上的月比中原能看到的大了一轮。
  葡萄酒在月光中洒出一片银辉。
  ——敬那少年。
  那刺客身材高大,毁容之后根本看不出年纪。可他实际上,只是个少年。
  少年不肯告诉谢玉璋他的名字。
  “沦为奴隶,辱没了祖先的血统,不配再提那姓氏。”他说。
  少年还有母亲和三个妹妹,他是这个家庭里唯一的男人了。
  谢玉璋在奴隶集市看到他的时候,他被狠狠鞭笞,已经濒死。可谢玉璋看到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那行刑者,他的眼睛里有狼一般凶狠的目光。
  问起缘由,奴隶贩子气恼地说:“他咬死了我的一个管事。”
  那管事在帐子里蹂躏他最小的妹妹,少年听到妹妹的哭喊声冲进去,他被捆缚着手臂,用牙齿死死咬住那管事的颈子,咬破了他的血管,咕咚咕咚地喝他的血,将他活活喝死。
  谢玉璋看上了那少年。
  在奴隶主临时提供的昏暗的小帐中,她说:“你是一个该死在今日的人,而我需要一个人为我死。我想买下你的命,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价格?”
  少年说:“我的价格是我母亲和妹妹们的平安。”
  谢玉璋说:“这价钱我付得起。但,你是否相信我,又是否值得我相信?”
  那面孔上全是血,若擦去那些血,也是一个高鼻深目的英俊少年。
  少年爬过去亲吻谢玉璋鞋子上的珍珠,血滴在了那精美的鞋子上。他仰起脸,血进了眼睛,只能睁着一只眼睛看谢玉璋。
  “美丽的赵公主,你比那些歌曲里称颂的还美,我听说过你的仁善之名。我相信你。”
  “男人应该保护女人,我是家族最后一个男人了,我以我的生命保护我的母亲和妹妹们。”
  “请你,也相信我。”
  谢玉璋于是问起他的名字,却遭到了拒绝。
  “我的名字太长,中原人也念不出来。”他说,“沦为奴隶,辱没了祖先的血统,也不配再提那姓氏。”
  拥有姓氏,还拥有很长的名字,只能是贵族。他的母亲妹妹虽然衣衫褴褛,却都有细腻的皮肤和姣好的容貌。
  到他死,谢玉璋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应该也曾是王子。有着高大的身材,褐色的头发。那张脸在毁掉之前,也很好看。
  敬你,王子。
  你付出你的生命,我也将兑现我的诺言。
  我会将你的母亲和妹妹带离这血腥蛮荒的草原,我会带她们去见识世间最繁华的城市。
  那个地方,叫作云京。
 
 
第85章 
  云京的春日比漠北早得多,三月里,云京人已经换上了薄薄的春衫。
  院子里,谢宝珠一身青色简单衫裙,袖子细窄,裙摆只到脚踝。
  她才拿起石桌上的斗笠,外面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中年人颌下有须,身上穿着宝蓝底菖蒲纹茧绸长衫,身后还有小厮拎着大食盒。神态气质,看起来像个富户老爷。
  他看到谢宝珠一身打扮,笑问:““郡主,要去下地啊?”
  “八伯,又乱叫。”谢宝珠眼睛弯起来,“每天不去看看我不放心呢,都出苗了。”
  被称作八伯的中年人笑眯眯地说:“去吧,去吧,要带人啊。”
  “好。”谢宝珠道,“二丫跟着我呢。”
  二丫就站在谢宝珠身旁,是个十分粗壮有力的婢女。这样的,从前想进寿王府当个烧火丫头都进不去。
  中年人心中暗叹。
  听见声音,正房的窗户打开,一个白胖子露出脸:“八八,你来啦。”
  时人常以出生年月做小名甚至大号,都是常见的。中年人是八月八号那天出生的,小名便叫八八。
  他看过去,叹道:“又胖了,少吃些。”
  这大胖子便是寿王。
  自事变之后,谢宝珠觉得云京城不安全,便叫家人长住在西山的别苑里。事实证明,她做的很对。
  黄允恭的人肆无忌惮,常在云京骚扰那些富户甚至勋贵人家,很多人遭了殃。
  寿王一家战战兢兢地躲在别苑不回云京,一直躲到了李固攻下云京。
  李固虽未入城,却下令圈禁谢氏皇族。具体执行这个事的,当然是扫尾云京的李卫风。
  寿王一家虽然躲在西山别苑,但各种补给还是要靠人来运送。李卫风的人按着名单搜捕谢氏族人,查到寿王府的时候,下人供出了他们的行踪。
  寿王一家人便被从西山别苑带走,一同圈禁在了此处。
  此处原是因战火而抛荒了的一个村子,现在改名为“谢家村”,用于安置谢氏皇族。
  周围的田地也按着人口分派给了各家各户,除此之外,这些皇族还有月例可以领取,便不种地,也能活得下去。这些皇族宗室哪知道怎么种地,幸而有人统一管理安排,大多数人便按着指示将地租给了佃户。
  寿王家的地也佃出去了,只谢宝珠留了一小块,自己侍弄。
  寿王因曾是亲王,月例比旁的人家高些,过得也比别人好些。能穿得起绸衫,家里从附近村子里雇了一二丫鬟,两三仆役。
  比起真正的老百姓,其实已经好太多了。
  但对于曾经享受过世间富贵的寿王,这种乡下富户的生活,太让人悲伤抑郁。
  他心里难受,又无事可做,成日里便一直吃一直吃。渐渐的,就把自己从一个美大叔,吃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
  邱八八是寿王的奶兄弟,大赵亡国之前,他是寿王府的大管家。
  他叹道:“少吃些啊。”从前的寿王多么注意养生,注意保养身材啊。
  寿王道:“不吃还能做什么呢?你带了什么来?”
  邱八八道:“你爱吃的,陈记的点心。”
  寿王道:“太好啦,快拿来。”
  邱八八叹气:“唉。”
  谢宝珠听着他们二人叨叨,戴上了斗笠。
  她这斗笠是平笠,圆圆一片,中间有孔。从头上戴下来,正好露出发髻,用簪子一别便固定了。
  两边耳朵的位置各有一个小钩子,谢宝珠将一块细麻布挂上去,再抬头,便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遮住了姣好的面孔。
  寿王喊她:“别太远啊。二丫,看着她,要是出汗了赶紧擦,别叫她着凉。”
  二丫粗声粗气地应了。
  谢宝珠扛起锄头:“我去了。”带着二丫出门去了。
  寿王喊:“日头大了就回来,你不禁晒的。”
  邱八八进了房里,打开食盒,取出点心给寿王。
  寿王吃得眉开眼笑。
  “从前吃多了,也不觉得如何。”他嘴上沾着点心屑,道,“如今再吃,才觉得他家做的真是好,若论酥皮细馅,再没有比过他家的。可恨我们出去都要报备登记,他家偏又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陈记是云京最好的点心铺子,他家的点心专供贵人府邸,少量放到店里卖,去的晚了,便没了。
  从前寿王府是他家的专供大客户,现在想吃一回,却难。
  寿王吃得开心,问:“你怎么样,管家位子保住没有?”
  “保住了。”邱八八道,“新主母想用她陪嫁的人替了我,大人不许。现在大人另置了新宅,我们都跟着过去了,府里全留给主母了。”
  寿王说:“赶上她做主母,你也倒霉。好在你这新东主还拎得清。”
  邱八八道:“是,看着不靠谱,其实是心里很拎得清的人。唉,也是倒霉。”
  邱八八又道:“郡主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
  寿王说:“别乱叫了,想我们掉脑袋啊?”
  邱八八说:“唉。老是忘记改口。”
  寿王道:“你看她现在脸色多好啊。要让她母亲知道,不知道怎么想。以前天天把她按在屋里不许出来,丫鬟仆妇照看得多么精心,成日里却病恹恹的。现在可好,她天天扛着锄头下地,身子竟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唉……”
  他又问:“城里现在怎样,我哥现在怎样?”
  “还那样。”邱八八说,“听说不太爱吃饭,总是炼丹。太……三郎成日里喝酒,酩酊大醉的。”
  “真是身在福中不惜福。”寿王不开心地说,“他们逍遥侯府的供养比我们好得多啦,我听说他们那里吃用都很好,我都想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了,大虎只不许。”
  邱八八道:“娘咧!你别!听郡……听大虎的!”
  谢家村连着周围的地,有个范围,出入道路上设了岗,有兵丁把守。谢家人若想走出这个范围,须得报备、登记,去哪里、见谁、做什么、几时回。若有人去了不回,便要株连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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