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与野兽]玫瑰色城堡——爆炒小黄瓜
时间:2020-04-14 07:09:00

  然而被他们驱逐与辱骂的,却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女孩。她穿着异常宽松的黑袍,帽檐低垂,遮住她大半张脸庞,露出一个小小的下巴尖。烂菜叶从她的黑袍滑落,鸡蛋液沾满她的头发,她没有愤怒,也没有辩解,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黄铜色怀表。表壳有许多划痕,一看便知有了些年头。她一直握着那块怀表,仿佛它能给予她面对困境的无穷力量。
  这一切,大概就是蓝伯特口中“驱逐女巫,集中王权”的场面。上位者在棋盘上,落下的每一颗棋子,执行在平民的身上,都会化为让人无法翻身的巨石。
  平民心中没有“王权”的概念,去学习巫术,或许并不是崇尚巫术,只是想要活下去或活得更好,却莫名地触犯了上位者的底线,在这场权力与权力的博弈中,既被剥夺尊严,也失去了家园。
  我穿过人群,走向小女孩,想看看她的表情。下一秒,她却突然站了起来。随着她的起身,周围场景也发生了改变:棕红色的矮屋轰然垮塌,黄金般富丽堂皇的宫殿原地拔起,青石路被明净的大理石地板覆盖。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她穿着白色的侍女裙,挂着黄铜色的怀表,头戴点缀着珍珠的花环。不知为什么,我只能看见她的打扮,看不见她的长相。
  她接过同伴手中的木桶,匍匐在地,形容卑微地擦拭着地板。其他侍女游手好闲地抱着胳膊,一边看着她擦地,一边小声讨论皇宫中的传闻:
  “听说大殿下从不让侍女近身,是真的吗?”
  “看情况。那边的侍女跟我说,入夜的时候,殿下从不让外人靠近他的宫殿,连侍卫都只能在外圈巡逻,但是白天侍女可以进去打扫。”
  “谁让你们讨论大殿下的?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禁止说大殿下的闲话。你们刚来没多久吧,不知道殿下是大主教预言的‘神子’,身负重要使命,别说被我们近身,就是被我们讨论,对他而都是一种玷污……千万别让大女官听见你们说这些。殿下承载着国家的未来,民众的希望。你,我,以及我们的父母,都要仰仗殿下的光辉。如此尊贵的殿下,怎么可能亲近我们这种下等人。”
  听见“神子”一词,匍匐在地上的女子耳朵动了动。
  这时,前方的走廊传来脚步声。闲聊的几个侍女立刻冲到女子的身边,跟她一起半跪在地上擦地。只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近,面部轮廓在阳光下逐渐清晰,是蓝伯特。他的鼻梁夹着金链眼镜,穿着笔挺垂落的白色大衣,领子镶嵌着小颗的翡翠与红宝石,却并不显女气,反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气度。他没有看那些跪在地上的侍女,路过她们,就像是与尘埃擦肩。
  始终安静匍匐的女子,却在蓝伯特走过的一瞬间,悄悄攥紧了双拳。
  我感受到她身上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她恨不得蓝伯特立即死去,为什么?她胸前挂着黄铜色的怀表,难道她是我最开始看见的那个小女孩?
  与此同时,周围场景再度发生改变:还是那座黄金般富丽堂皇的皇宫,侍女们却纷纷摘下头饰,换上黑裙,手捧蜡烛去往同一个地方。我跟在她们的身后,走到一个宏阔的广场。之前在幻境中出现的国王站在最高处,垂着头,目光沉痛地注视着水晶棺中的王后。乐队奏响悲伤的哀乐。仿佛要将棺中女子的灵魂带去天际般,成群结队的灰鸽飞向远方。
  蓝伯特身穿黑色大衣,衬衫、长裤和靴子也均是黑色。他走过去,垂首给王后献上鲜花,却被尤利西斯当场打了一拳。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但无人敢上去劝架。尤利西斯赤红着双眼,浑身发抖,悲痛愤怒到极致:“你为什么不救她——你为什么不救她?!你不是‘神子’吗?你不是神选的王吗?为什么连个女人都救不下来,如果是我,别说是三千普通士兵……”
  眼看尤利西斯的言语越来越过分,国王终于沉声呵斥道:“住口,尤利西斯!看在你是因为过度悲伤而口不择言,这次不惩罚你。但接下来的哀悼,你不必参加了。一个人去教堂,为你的母后祈福吧。”
  尤利西斯冷冷地看一眼蓝伯特,理了理凌乱的衣襟,低声说:“我也不想跟这种人一起哀悼母后。”
  至始至终,蓝伯特都未曾开口。他站在宏阔广场的顶端,身形高大挺拔,气度如此高贵,这一瞬,却莫名比大教堂塔尖的雕塑还要孤独。
  直觉告诉我,尤利西斯一个人的祈福并不简单,一定跟之前见过的女子有什么联系。我看了看蓝伯特,想拍拍他的肩膀,双脚却像有意识般,跟在了尤利西斯身后。
  大教堂修建得异常庄严宏伟,即使是尤利西斯这样的成年男子,走在其中也显得渺小无比。拱形穹顶与罗马巨柱上雕饰着各种各样的神话,孩童模样的天使头顶光环,挥开神圣的翅膀。我忽然想到一点,信仰神与崇尚巫术,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神权能为王权开路,而巫术只会给予王权压力。
  尤利西斯走到祭台前,掀开衣摆与腰带,竟真的跪下来,专心为王后祈福,一直到落日熔金都没有离去。侍女们前来送饭,也都被他单手打翻。夜幕降临,教堂内只剩下影影绰绰的烛光。一个女子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大教堂的门口,她的胸前挂着黄铜色怀表,双手端着银盘,上面没有饭菜,只有一把银壶,两只杯子。
  尤利西斯听见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滚出去。”
  女子走到我的面前,面容模糊,果然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女子。她微微一笑,跪在尤利西斯的身边,替两只杯子斟满酒液:“殿下不想替王后报仇吗?”
  尤利西斯猛然转头,眯着眼看了女子半晌,缓缓说道:“你不是皇宫的侍女,你是谁。”
  “我在皇宫里当了几年的侍女,如果不是侍女,还能是什么。”女子轻笑着说道,“殿下,您的兄长是神选之子,头脑与手腕均是顶尖,谁也比不上他。但就是这么一个出色的人,居然救不了自己的母后,你说可不可笑?即使是野兽,都不会放弃生育自己的母亲,他却放弃王后,选择三千名普通士兵的贱命……士兵们奔赴战场,不就是为了王后能活下来吗?为王后牺牲,有什么不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指尖,将鲜血滴进杯中。浓浓的黑气从里面冒出,尤利西斯却像失明了一般,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低声喃喃道:“你的想法跟我一样。那些士兵本就该为母后而死……是他,不想救下母后。”
  “没错,他虽然是神选的王,却自私冷血到这种程度。假如当时,他选择放弃王位与威望,选择救下王后,我不信王后会惨死在战场上,殿下您认为呢?”
  尤利西斯的双眼渐渐空洞:“你说我该怎么办?”
  “还记得那句预言吗?”女子柔声说道,“是时候实现它了——‘他将受到诅咒,兽性被唤醒,魔鬼住进他的躯体……他将拥有蛇的狡诈,狮的残酷’,他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神早已宣判。”她将另一只斟满酒液的杯子,塞进尤利西斯的手中,“让他喝下这杯酒,十日后,他会像预言那样变成一头野兽。到时候,他不仅会失去在民众中的威望,就连注定属于他的王位,也不再有资格坐上。”
  尤利西斯慢慢握住那杯酒。可能因为施加了魔法,无论他的手指如何颤动,酒液始终纹丝不动。
  “去吧,让他喝下这杯酒。”女子说道,“这一切都是神的指示。神早已暗示过我们,他的结局是变成野兽,可惜大家都心怀侥幸,还认为是巫术的错。”
  尤利西斯看了看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出大教堂。他的眼神时而清醒,时而空洞。我不知道他做这一切,是因为女子的蛊惑,还是因为对蓝伯特的仇恨,但就算是清醒的时刻,他也未曾放下手中的酒杯。
  他本想乘坐马车回到皇宫,一抬头,却在大教堂的广场上,看见了蓝伯特的身影。
  这一天,无月也无星,宏阔广场的尽头与深蓝色的夜空相接。风很大,蓝伯特的头发与衣摆都被吹得猎猎翻动。他听出了尤利西斯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低声问道:“气消了么。”
  尤利西斯的双眼清醒了一秒钟。
  “不管你信不信,对于母后的死,我比你更痛苦。”
  尤利西斯的眼神彻底清醒。
  他缓缓垂头,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又回头望向大教堂前的女子。女子看见他已经清醒,却毫不着急,而是微微笑着对他点头,仿佛他们之间已经达成某种隐秘的共识。
  “有多痛苦?”尤利西斯说道,“证明给我看。”
  “你想我怎么证明。”
  “将王位让给我。然后,离开王都。”
  蓝伯特却回答道:“你不适合继承王位。”
  这句话是一根针,瞬间刺破尤利西斯的自尊。他气得哼笑一声:“是吗?那谁适合?别跟我说,是你自己。”
  蓝伯特避而不谈这个话题:“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什么都能答应我?”尤利西斯点点头,冷笑道,“好,那你去母后坟前自杀谢罪吧。”
  蓝伯特皱了皱眉,回头看他:“你不要胡搅蛮缠,尤利西斯。”
  “兄长,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尤利西斯收敛笑意,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胡搅蛮缠,我是真的想要你死。”
  蓝伯特闭了闭眼,转头望向前方,准备离开:“无法跟你沟通。”
  “慢着!”尤利西斯叫住他,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喝下这杯酒,我们再也不是兄弟关系。”
  蓝伯特接过酒杯,因为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尤利西斯,并未发现酒液有异样,也不觉得尤利西斯一直拿着酒杯有什么问题。他转了转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唇,声音有些低哑:“随你。但在我的眼里,你始终是我的弟弟。”
  他把杯子还给尤利西斯,翻身上马远去。尤利西斯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时而痛苦,时而快意。在他们身后,女子浅浅笑了笑,戴上兜帽,消失在黑夜中。
  十日后,皇宫所有大门紧闭,国王秘密召见了许多巫师。那些巫师或忐忑,或自信,或恐惧地走进一个房间,出来时均脸色灰败。国王沉着脸,挥挥手。巫师们的双腕被扣上镣铐,送往监牢。
  最后一个巫师留着白胡子,看上去要高明很多,却仍然束手无策。就在镣铐扣上他手腕的前一秒钟,他灵光乍现般大喊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不是巫术,是一种诅咒……想要解除诅咒,办法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外力将我推出梦境。仿佛溺水的人胸腔积水被挤出,我猛地睁开双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低烧的昏沉、灌铅般的身体、过于沉浸梦境的恍惚……很久很久后,我才反应过来,已经从梦中醒来。
  比起上次在幻境中看见的一切,这次梦境更为直观地解释了诅咒为何发生。只是,是谁想让我看见这一切?是这座城堡的魔力,还是蓝伯特身上的诅咒……或是,上次在花田里看见的那个神秘女人?
  头脑还是昏昏的,支撑不起复杂的思考。我想了片刻,就无力地闭上双眼,想试试能不能回到梦中,听那个巫师把话说完。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蓝伯特走了进来。他的瞳孔恢复了一些金黄,看上去不再那么幽黑,是否说明“七宗罪”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我想撑起身,跟他说说梦见的过去,他却按住我的肩膀,指了指枕头,声音平淡地命令道:“躺着。”
  ……他在生气,为什么?
  下一刻,我想起野兽蓝伯特出现之前,他对我说的话,“不要让‘它’找到你,也不要让‘它’亲近你”……完了,我不仅让野兽蓝伯特找到,还主动亲近了他。
 
 
第27章 
  回想起他之前因嫉妒而直接焚书的模样, 我吞了口唾沫,连昏沉的头脑都清醒了几分,飞快地思索着如何转移话题:“蓝伯特……”
  他一只手撑在我的身侧,垂头打量着我,半晌, 视线落在我的唇上。不知是否“七宗罪”没有彻底消失的原因, 他的眼神幽深如霾晦的海面。我莫名想起梦中他高高在上地经过那些侍女的画面……从前的他是如此尊贵,尊贵到每个面对他的人都会有一些压力。然而戏剧化的是, 他的尊贵是王权赋予的, 他蹇然的命运也是王权强行施加的。是不是每个接受命运恩惠的人, 都要以某种方式偿还回去?
  有些走神。连他什么时候在我身边坐下, 都没有发觉。我不自然地后退了一些, 问道:“蓝伯特,你有听我说话吗?”
  “在听,你说。”他的声音跟梦中相似, 却又不同。梦中的他声音低沉、平稳, 不带任何感情。可能因为欲.望被无限放大, 现在的他无论是语气,还是目光, 都透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情迷意乱,仿佛随时都会抛弃冷静与理智, 服从身体的本能。
  不知不觉间, 腥膻味逐渐浓郁, 他缠着绷带的掌心重新散发出黑气。这是失控的前兆。我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 一边说道:“你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我的过去?”他终于正常了一些,看我一眼,“罗莎想了解什么。”
  我其实有一大堆疑问,比如,下咒的女巫是谁,有没有抓住;他喝下尤利西斯那杯酒之前,真的没有察觉到异样么……还比如,那天我向他告白时,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野兽。
  只是,随着对他的感情加深,顾虑也越来越多。最开始,害怕他利用我的感情破解诅咒;接着,奥菲莉亚的出现,让我明白彼此之间的差距,就算相爱,诅咒破解,也不会有未来;再然后,在花田中看见过去,了解到他并不是一个理性到冷血的人,又对这份感情升起了一丝希望,然而冲动告白之后,他却变成了野兽,直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我,他对我是什么感情。
  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哪天的告白,对我是什么感觉,是喜欢还是爱……如果有一点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天的暧昧与亲近,是因为“七宗罪”,还是因为被“七宗罪”放大的本能?
  心里乱糟糟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涌到嘴边,然而,最后说出来的却是:“我知道了你变成野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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