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可再好看的皮囊也掩不住他的恶心虚伪。
  真的那般爱重郡主,为何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来?
  既然做了那样的事,又何必摆出这样深情的姿态。
  朝花想着这些,忽觉手上一沉。
  一只大手把她的手握住。
  “殿下?”
  卫羌没有说话,拉着她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风雨声仍未停,朝花轻声道:“殿下,您该回去歇了。”
  卫羌睁了睁眼,懒懒道:“今晚不走了。”
  朝花脸色微变。
  太子不得留宿侍妾处这样的规矩当然没有,但这么多年来,太子在她这里过夜的次数并不多。
  她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怀疑,这个男人该不会察觉到她心存杀机,才不敢留宿。
  “那妾去沐浴。”
  卫羌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乏了,并没有睁眼。
  朝花快步去了浴房,在木桶中泡了好一阵子才回返。
  回来时,那个男人似乎睡熟了,呼吸平稳悠长。
  朝花坐下来,默默看着他。
  好一会儿后,确定卫羌真的睡熟了,她轻手轻脚绕到床头,拉开暗格取出一个小瓷瓶。
  小小的瓷瓶,烛光下泛着冷光,却不及朝花的心更冷。
  她一次都不敢再赌。
  这十二年间,她其实有过一个孩子。
  那时的她还不懂太多,只知道一遍一遍洗刷身体。
  可还是有孕了,直到月事迟了十余日才被诊断出来。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激动。
  他抚着她的腹部,满心欢喜。
  她知道他欢喜什么。
  这个自欺欺人的男人,把她腹中胎儿当成了他与郡主的孩子。
  他想得美!
  她背着人拼命捶打肚子,生生把这个孩子打了下来,足足躺了好几个月才缓过来。
  她心痛,她有罪。
  她不能再让自己有孕。
  朝花倒出两粒药丸吞了下去。
  一道惊呼声响起:“选侍,您在干什么?”
  朝花只觉血往上涌,动作僵硬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翠红扑了过来,死死拽住朝花的手,惊呼道:“选侍,您怎么能乱吃药呢!”
  这么大的喊声,连另一名宫婢青儿都听到动静跑了进来。
  跟在青儿后面的,是更多宫人。
  卫羌翻身坐起来,皱眉盯着朝花与翠红,声音冷得骇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翠红扑通跪下,举着从朝花手中夺过来的小瓷瓶,高声道:“殿下,奴婢发现选侍在吃药——”
  卫羌不悦打断她的话:“选侍身体弱,服用调养身体的药丸还需要你一个奴婢大惊小怪?”
  “殿下,选侍每次都是在承了您的恩泽之后吃这种药的!”
 
 
第185章 发作
  卫羌听了翠红这话,眼神骤然深沉。
  承恩之后吃的药?
  “玉娘,这是什么药?”卫羌望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淡淡问。
  朝花跪了下来,指甲死死掐着手心。
  卫羌居高临下,看着她露出的纤细脖颈。
  那般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
  “到底是什么药?”朝花的不语,令卫羌心生冷意。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那个伏地的女子轻声道:“是避子药。”
  这话一出,惊呼声四起,翠红更是不敢置信般睁大了眼睛。
  她以为怎么也要传来太医检查一番,让玉选侍哑口无言。
  万万没想到玉选侍就这么承认了。
  朝花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坠冰窟。
  她偷服避子药被翠红当场叫破,太子就在眼前。
  倘若死咬着不承认,太子叫来太医查验,得知真相后只会更加愤怒。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承认,留一线生机。
  而卫羌听到“避子药”这三个字,一股怒火登时升腾而起,冲击得他头疼欲裂。
  他走到朝花面前,一把把她拽起,厉声质问:“避子药?你为何会服用避子药?”
  朝花垂着头不说话。
  在此处当差的宫人足有十数人,此刻全都被惊动过来。
  卫羌冰冷目光扫这些人一眼,喝道:“你们都出去!”
  宫人们潮水般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二人。
  “你究竟为何要服用避子药?”卫羌额角冒着青筋,咬牙问。
  这么多年,他就盼着与玉娘有个孩子。
  玉娘是洛儿最喜欢的婢女之一,她的孩子洛儿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这个女人竟敢服用避子药!
  卫羌越想越怒,捏得朝花手腕生疼。
  朝花泪水簌簌而落,终于开了口:“妾怕郡主怪我——”
  卫羌瞳孔骤然一缩:“你是说洛儿恨着我?”
  朝花不说话了。
  “你说啊,洛儿是不是恨着我,所以你才不愿意生下一男半女?”男人红着眼逼问苍白柔弱的女子,完全忘了怜惜。
  他此刻只有愤怒与害怕。
  他愤怒这个女人的欺骗,害怕洛儿不会原谅他。
  “洛儿是不是给你托梦过,不许你生下我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洛儿在恨着他的同时,也在意着他吧?
  朝花捂住脸,泣道:“没有,郡主从来没有给我托梦过。我想郡主是在怪我——”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明日起,你就搬出玉阆斋。””卫羌再听不下去,把朝花用力往外一推,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跪了一地的宫人,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卫羌冷冷扫视,最后视线落在翠红身上。
  翠红低着头,颤巍巍喊:“殿下——”
  卫羌照着她心窝踹了一脚,大步离去。
  太子发作了玉选侍,命玉选侍搬出玉阆斋的消息如插上了翅膀很快传遍东宫。
  掌管东宫内务的姑姑转日一早就把朝花从玉阆斋请出,打发到一处偏僻住处别碍着太子的眼。
  至于玉阆斋的宫人,留下三两人守院子,其余人则重新安排。
  “什么,要我继续伺候玉选侍?”得到这个消息时,翠红震惊到心痛。
  昨晚太子那一脚可不轻。
  传信的宫婢小声安抚:“你揭发了玉选侍,殿下这时候定然迁怒你。太子妃若是现在就安排你去服侍太子,恐怕会适得其反呢。”
  翠红一听有些急了:“可是——”
  “别可是了。太子妃说了,你先伺候着玉选侍,等殿下消气了会给你安排的。”
  “可我揭发了玉选侍,还怎么继续伺候她——”
  宫婢一笑:“正是这样,你才合适啊。别忘了,现在的玉选侍可不是以前的玉选侍了。”
  翠红一怔。
  宫婢凑到翠红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玉选侍身娇体弱,偏偏心性高受不得气。你若是借着这个机会……定然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翠红心中一跳,缓缓点了头。
  她与玉选侍已是结了大仇,哪怕没有太子妃的暗示,也没有退路了。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太子妃得到回禀,满意笑了笑:“这么说,现在伺候玉选侍的宫婢只剩了两个?”
  心腹嬷嬷回道:“是,一个是翠红,另一个叫青儿。那个青儿瞧着对玉选侍倒是有两分情义。”
  太子妃冷笑:“一两分情义经不得消磨,更何况她能不能撑到情义消磨完的时候还难说”
  失去了太子的宠爱,玉选侍就什么都不是。
  恶语如刀。
  那个风吹就倒的贱婢,有翠红那样的恶奴磋磨,能活到秋天就是造化。
  太子妃只觉一口浊气总算吐出来,理了理衣衫,抬脚去了朝花新换的住处。
  新换的是个偏僻小院子,屋檐低矮,难见阳光。
  翠红与青儿正在拌嘴。
  “你为何要告发选侍?现在好了,选侍落难,你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青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服侍选侍是因为她是殿下的人,我们真正的主子是殿下与太子妃。选侍扼杀储君骨血是大罪,难不成你要我包庇她,跟着犯罪?”
  “你——”青儿气急,奈何嘴拙说不过。
  一声咳嗽响起。
  “你们两个吵闹什么,还不见过太子妃。”
  二人齐齐转身,对着走过来的太子妃行礼。
  “玉选侍呢?”
  “回太子妃的话,选侍在屋里,奴婢这就去喊——”
  “不必了。”太子妃示意翠红与青儿留在外面,带着两名宫婢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气氛。
  太子妃对这种气氛却很满意。
  以往玉选侍的日子可比她这个太子妃过得还舒坦。
  一个婢女,也不怕福薄折寿。
  “见过太子妃。”朝花屈膝行礼。
  太子妃盯了朝花片刻,一声冷笑:“玉选侍,你扼杀太子血脉,知不知道是死罪?”
  朝花从屈膝改为跪下,语气谦卑:“婢妾有罪。”
  太子妃眯了眯眼。
  到了这个境地,这个贱婢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婢女不像婢女,清阳郡主到底是怎么调教的?
  太子妃抬脚,用那缀着米粒珍珠的绣鞋抬起朝花的下巴,轻笑道:“玉选侍是殿下心尖上的人,殿下不舍处置,我这个太子妃自然也不会处置了。玉选侍放心就是。”
 
 
第186章 践踏
  才下过一场大雨,哪怕早上出了太阳,路也没有全干。
  那只沾了泥的绣鞋离鼻端这么近,能清楚闻到泥泞的味道。
  朝花颤了颤眼帘,恭声道:“多谢太子妃免了婢妾的责罚。”
  她没有动,更没有躲,任由那脚尖抵着下巴。
  羞辱排山倒海,却只能不露声色。
  郡主曾说过,她们是她的人,有她在,她们就不必委屈自己,活成本来的样子就好。
  可是郡主不在了啊。
  朝花终于忍不住湿了眼角。
  见朝花不吵不闹,太子妃觉得无趣,把脚放下。
  不放下也不行,金鸡独立坚持不了太久。
  “玉选侍。”
  “婢妾在。”
  “以后你可要记得安分守己,若是再恃宠妄为,就算有殿下护着,我也不会轻饶!”太子妃看着往日总是摆出宠辱不惊姿态的女人如今狼狈匍匐在脚边,只觉无比痛快。
  “婢妾知道了。”朝花再次以额贴地,姿态谦卑。
  太子妃满意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朝花手腕上。
  屋内光线昏暗,金镶七宝镯却耀眼依旧。
  太子妃皱眉,只觉这样的镯子戴在那只手腕上很是刺眼。
  她抬脚轻轻踩在了那只镯子上,同时把戴着镯子的纤细手腕踩在脚下。
  朝花愕然抬头:“太子妃——”
  太子妃弯唇冷笑,声音落入朝花耳中,好似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令她浑身发抖。
  “我在想,这只镯子有什么特别,让你、小郡主,还有骆姑娘都这么喜欢。”
  太子妃还记得第一次发现小郡主卫雯戴着的镯子与玉选侍一直戴着的镯子一模一样时,心中的震惊。
  她悄悄打探,才知道镯子本是一对,是清阳郡主留下来的嫁妆。
  这么一对镯子,一个在太子的妹妹手里,一个在太子的侍妾手里,那她这个太子妃呢?
  这只镯子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在太子心里还不如一个贱婢有分量。
  以前玉选侍安分低调,她不能如何。
  而现在,即便太子回心转意捡起对玉选侍的宠爱,捏着玉选侍偷服避子药这个把柄,她也不怕太子再因为一个侍妾对她甩脸子。
  她是东宫的女主人,倘若铁了心处置一个有罪的婢妾,太子也只能受着。
  传到父皇耳中,那也是太子的错。
  当然,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太子不那么过分,她不会这么做。
  柔软的鞋底踩着金镯子,太子妃十分满意跪在地上的女子流露出来的惶恐。
  她收起脚,冷冷吩咐跟进来的宫婢:“把玉选侍的金镯子取下来。”
  朝花一张素净的脸登时毫无血色,无法克制的恐惧令她那一瞬间动弹不得。
  直到一名宫婢俯身抓起她的手去脱那只镯子,朝花才如梦初醒,死死护住镯子向太子妃乞求。
  “太子妃,这是主子给婢妾留下来的念想,求您开开恩,不要把它夺走——”
  “夺?”这个字触动了太子妃的神经,令她大为恼火,“不过是收走一个金镯子,你居然说是夺?呵呵,真是殿下宠你太久,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犯下的罪过就是以命相抵都不为过,竟还护着一个镯子。”
  太子妃靠近两步,微微俯身:“玉选侍,你这般惦念旧主,为何不以身相殉呢?”
  说到底,不过是个处心积虑利用殿下对清阳郡主的情分争宠的贱人罢了。
  朝花并不理会这些讽刺,见太子妃离得近了,猛然抓住她脚踝哀求道:“太子妃,婢妾以后定会安分守己,绝不会碍了您的眼的——”
  太子妃哪里耐烦听这些,冷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镯子取下来!”
  见朝花挣扎得厉害,另一名宫婢忙上前帮忙,一人按着她,一人去取镯子。
  眼睁睁看着镯子被取下,朝花红了眼:“太子妃,您一定要不给我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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