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说过不想和异性闹绯闻,可这话怎么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生生就变了味道。
好像……有点暧昧。
她和他之间明明没什么。
沉默两秒,倪布恬放下手掌,想走,顾辞年还微偏着脑袋看她,眼底带着丝隐晦的探究。
她背贴着车身,鼻腔里全是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气,脑子昏沉着,戒备就少了些,行动快于意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顾辞年眼皮耷下,视线落在她的细白的指尖上,干净圆润的指甲轻飘飘地覆在他的胸口,大概是没留意,隔着衣服,刚好按在他胸前某一处。
他喉结缓缓滚了下,呼吸微微加重。
倪布恬后知后觉,舔了舔唇,脸颊一热,慌乱把手收回来,手指紧缩着,蜷进衣袖里。
她脚步向左边挪,想换个方向绕过去,男人却蓦然俯身,离她更近了些。
他带着帽子,眉眼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情绪。两人的脸离得极近,隔着口罩,呼吸相闻。
倪布恬呼吸一滞,脑子一瞬间充血,声音有些抖:“你……你干嘛?”
顾辞年眼角向下弯了弯,眸底染上一层水光,右手绕过她肩后,捏着她的帽子轻轻向上一拉,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整张脸牢牢包裹进去。
远处灯光一闪,又有车进来,刺目的灯光一瞬照亮两人的眉眼。
“裹严实了。”他拽了拽她的帽檐,哑声道:“别让人看了去。”
他松了手指,转身往前走。
“……”
倪布恬摸了摸鼻尖,轻舒口气,发现后背都湿了。
到了急诊室,阿远正在外面守着,一看他们过来,小跑着迎了过来。
顾辞年下巴朝里点了点:“怎么样?”
“医生建议最好手术,可林导不愿意。”
顾辞年眉心皱了下:“人呢?”
阿远说:“还在里面,制片主任去交钱了,等下转病房打点滴。”
顾辞年抬脚往里走,走了两步回头看倪布恬:“过来。”
倪布恬忙跟进去。
林以平躺在治疗床上,脸色煞白,看到他过来,有气无力地抬了下手,又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倪布恬,略略讶然,说:“倪倪也来了。”
顾辞年说:“她不放心,坚持要跟来。”
林以平欣慰地笑了笑,倪布恬忙走过去,满脸担忧:“听医生说您不同意做手术。”
“没到那个地步,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林以平摆了摆手:“我这一开刀整个拍摄进度都搁下了,耽误一天得浪费多少经费,咱们顾大老板不得唯我是问。”
顾辞年轻嗤了声:“你放心做手术,我再找个导演就是。”
“看到没,我都面临失业了。”林以平还有心情开玩笑。
“听医生的,手术吧。”顾辞年拉了张凳子坐下,“剧组那边你不用担心。”
林以平咬了咬牙,很固执:“医生没说必须要手术,等杀青再说吧。”
两人交涉了半天,林以平半分不让,顾辞年只好尊重病人意愿。
等顾辞年和急诊科医生了解完情况,制片主任和导演助理也交钱回来了,一行人将林以平送到VIP病房里,打上点滴。
虽然不用开刀,但住院是板上钉钉的了。医生建议先打两天点滴,等情况稳定后再出院。
倪布恬跑前跑后地帮忙,又守在病床前看了会针,等闲下来已经快凌晨四点。
林以平只留了自己的助理陪床,坚决赶他们回酒店休息。
阿远先下去开车,顾辞年和倪布恬最后从病房出来。
倪布恬捂着帽子口罩慢吞吞在他身后走,鼻塞头痛,浑身乏力,只觉得两腿灌铅,连脚都快抬不起来。
早上六点半起床,一直到凌晨四点,拖着感冒的身体拍了一天的戏,又是下水,又是来医院,这一天已是超负荷运转。
顾辞年腿长步子大,她在他背后跟得吃力,简直想原地倒头入睡。
迷迷糊糊走了一会,顾辞年不知何时转身回来了。他三两步走到她面前,眸光深沉,低头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困了?”他低声问。
倪布恬轻轻点头,只觉得脖子无力,脑袋沉重,似乎连抬头都觉得费劲。
下巴微微一痒,触到男人柔软的掌心。顾辞年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反手贴上她的额头,轻嘶了声。
“你发烧了。”
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四肢无力,肌肉酸痛。
倪布恬昏昏沉沉分析着,还煞有介事地点头,下一秒,忽然身体一轻,整个人猝然腾空。
她吓得心脏猛然一跳,后背触到顾辞年温热的胸膛,心脏又轻轻慢慢回落,松了口气。
仅一瞬,又讶然瞪大了眼睛,低声挣扎:“顾辞年,你放我下来!”
“嘘!”
顾辞年低头在她耳边轻嘘了声,双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哄小孩似的:“小点声,别让人听到我的名字。”
男人手臂绕在她的腿弯下,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往前走。
他步子又急又快,倪布恬烧得两眼酸胀,双手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
大概是幻听,耳边男人好似低低笑了声,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公主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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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关系
凌晨的医院比白日里安静了不少, 走廊上偶有人在走动, 步履匆匆。
倪布恬靠在顾辞年怀里, 将身上力气卸了大半, 听到男人的轻笑,她不再挣扎,昏沉沉地挪动了下, 像是想找个更舒服的方式靠着。
额头滚烫, 烧得厉害, 她小幅度地蹭啊蹭,蹭到顾辞年的脖颈间。男人的脖颈修长,皮肤微微凉,像一斛温凉的清水, 触上去很舒服。她舒适地眯了眯眼睛, 额头贴着他颈间的皮肤,懒洋洋的, 不想再动弹了。
顾辞年微一垂眸, 就见怀里的女人正安静地闭着眼。
不挣扎不躲闪的时候, 她卸去白日里的面具和防备, 像个安静的洋娃娃, 睫毛卷翘,随呼吸轻轻颤动。
两个值班护士从走廊拐角过来,一眼便看到抱着女人疾走的顾辞年,这对男女虽然用帽子口罩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可身材和气质是盖不住的, 引得途经路人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察觉到旁人探究的目光,顾辞年腾出一只手,轻遮住倪布恬的侧脸,将她的脸颊往自己怀里贴了帖,动作轻柔而小心。
两个小护士互相拽着手,表情端得严肃,眼睛里跃着藏不住的火花,边走边偷偷观望。
等顾辞年走过,两人停下脚步,压抑着声音又忍不住小小的兴奋——
“那男的好帅,身材比例简直不要太优越!”
“捂那么严实你都能看出长相?”
“帅哥的气质是盖不住的。我只要轻轻一瞟,颜狗雷达就能自动捕捉到他的绝美气息。”
“花痴!不过他眼睛真的好好看,深邃又迷人,有点像顾辞年!”
“别做梦了,顾影帝怎么可能来我们医院!”
“幻想一下不行啊!不过他对他女朋友真的好宠啊,公主抱,还捂脸,好甜!”
“甜甜的爱情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
“别想了,我家狗都换了三个女朋友了我还只有吃狗粮的份!只要我们在医院值一天班就别想!爱情是握不住了,现在我能握在手心的,只有大把大把掉落的头发。”
“人间真实。”
“且残忍!”
“……”
“……”
倪布恬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恍惚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甜甜。”
“江甜。”
许多陈年往事浮上来,高高的围墙、大大的院子、晃动着的秋千,还有许多许多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她溺在旧梦里,十指紧揪着,却什么都抓不住,出了一身一身的汗。
画面一转,换了空间,空气里满是难闻的酒气,男人漠然的眼睛紧盯着她,桌上的花瓶倒了,碎片溅了一地,划破了她的手指,腥甜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她想喊,却拼命也喊不出声,怕向后躲,手脚却不得移动,胸口像被一座大山压着,张着嘴巴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五感俱在,行动全无,恐惧像是无边的虚空,生生扼住她的咽喉。
喉咙艰难吞咽间,身体倏地一抖,意识回笼。倪布恬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胸口的憋闷感一点一滴散去,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那声尖叫,终究被压在心底,连声小小的闷哼都没发出来。
她慢慢地睁眼睛,眼睫朦胧,被水珠遮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影影绰绰的光线中,只有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被光影渡上一层茸茸的光圈,身形颀长而高大,踩着满室的亮光,一步步向她走来。
是顾辞年?
她之前好像发烧了?
然后顾辞年好像抱了她?
她烧得迷糊,贴着他的脖子睡着了?
!!!
记忆一点一滴攀上来,倪布恬心中霎时警铃大作,忙不迭闭上了眼睛,装作还在沉睡的模样。
眼睛虽闭着,感官却是清晰的。
男人步子放得很轻,但腿长步伐大,仅三两步就走到了病床前,而后他悄然在床前椅子上坐了下来,垂眸看着她。
鼻端弥漫着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医院里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莫名的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心慌,心跳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扑通扑通,清晰异常,下一瞬突然如失灵了般,失去节奏地狂跳起来——
在他俯身靠近的那一瞬。
倪布恬屏住了呼吸,感觉到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紧闭着眼睛,看不到他的举动,更猜不透他的心思,那种焦灼的紧张感便因这份未知的茫然而呈倍数增长,像无尽的海水,拖着她向下沉沦,几乎溺亡。
顾辞年皮肤上淡淡的热度在她脸侧如影随形,几乎难以忽视,惹得她脸上的皮肤微微发痒,感觉到男人还有再靠近的趋势,她的脚趾在被子里无声地蜷缩起来……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倪布恬几乎坚持不住仓皇想要睁开眼睛时,一股凉气悠然涌了进来,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几乎在同时,顾辞年双手撑着床沿坐直了身子,起身看向门外。
倪布恬暗暗松了口气,先前在梦里挣扎出的那身热汗还未干掉,便又添了一层……
她心有余悸地睁开一条眼缝,见顾辞年正淡淡向刚进门的护士颔首。因为是在室内,他摘掉了帽子,脸上还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只露出眉眼。
她悄悄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口罩和帽子也早已被摘了去,整张素颜暴露在空气中。
身份暴露了,但愿她生病时的皮肤状态不要太惨烈。
倪布恬还保持着一个女艺人的自我修养在心里碎碎念着,护士走了过来,抬手看了眼挂在上方的点滴瓶,她说:“我来给倪小姐换药。”
顾辞年点了点头,向侧让出一人的距离,没出声。
护士麻利地给她换上一瓶新的药水,又调整了下输液管下药的速度,柔声说:“好了。”
“谢谢。”顾辞年低低出声。
“不客气。”护士的脸颊莫名添上一丝绯色,抬脚往外走,顾辞年抬眸看了眼点滴瓶,又在椅子上坐下。
倪布恬忙闭紧了眼睛,之前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无声吞咽了下,耳朵敏感地捕捉着房间里的每一丝声响,忽有脚步声慢慢靠近,似乎是那护士又折返回来了。
前一刻还正常的声音突然就变得羞怯,细听之下还夹杂着一丝颤抖,“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是不是顾……”
顾辞年猝然起身,偏头看向她,低低“嘘”了声。
倪布恬又忍不住睁开了八卦的眼缝,寂然无声地偷看着。
顾辞年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护士面前,头微低,双眸清冷又专注地望着对方。
那女孩的脸便彻底变成了盛夏里熟透的西红柿,像被喷了催化剂似的,立竿见影。
她将病历本抱在胸前,小幅度地在胸前拍着,看得出来很紧张,双脚在原地无声地跺着小碎步。
眼底眨着布灵布灵的小星星,她还是想确认:“你是顾辞年吗?”
“别声张。”
顾辞年低声道,身体有意无意地向旁侧一挡,将倪布恬的脸挡在身后,他隔着口罩郁闷又低沉地开口:“别声张,给你签名好不好?”
不知怎的,倪布恬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从所未有的温和与妥协。
充满莫名的、让人心跳乱序的温柔。
“……”
“……”
“啊啊啊啊啊,真的可以吗?”护士压着嗓子低声又雀跃地叫了起来,因为激动,眼睛里布满了水光:“我是资深的年画娃娃,从你出道起我就喜欢你,就算你之前戴着口罩和帽子,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的背影!”
在她口不择言表白的时候,顾辞年拿过她手上的圆珠笔,在她递过来的、随身携带的照片背面快速签了个名字,附上日期。
护士:“你,你和倪布恬……”
“你叫什么名字?”顾辞年淡声打断她。
“啊?”她反应过来,“我叫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