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过得如何?”这又是例行询问了,魏纾早已习惯了他的体贴。
“过得很充实,君上不必操心臣妾,臣妾也不是小孩。”魏纾虽然对他的关心很受用,但也不想显得自己跟个小孩似的,还要大人操心。
嬴驷也不和她争辩,只是笑着点点头。
“如今雪也快停了,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嬴驷含笑望着魏纾,“这是寡人与纾儿过的第一个年,日后还有更多个年。”
闻言魏纾也有些怔然,没想到自己已经来这里这么久了。
其实魏纾是秋日穿过来的,也才几个月而已,只是感觉却已经恍若隔世了。
“君上往年都是怎么过年的?”魏纾有些好奇。
“寡人?”嬴驷发出了一声略带寂寥的轻笑,“寡人之母早逝,君父也早早地为国耗尽了精力,往常也不过是与嬴华他们吃顿饭喝些酒便罢。”
魏纾想问他没有其他亲人吗,突然想起了他确实有一个大伯嬴虔,是秦国的大将,可惜早年因为犯法,被商鞅处以劓刑,也就是把鼻子给割了,后来就闭门不出了。
后来为了报复商鞅,诬告他谋反,以至于嬴驷车裂了商鞅,当然这其中的玄机魏纾就不知道了,后世有猜测嬴驷是故意顺着嬴虔的意车裂商鞅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法制,有的认为嬴驷就是报复商鞅,魏纾也不好问。
这样一想,嬴驷的亲缘的确单薄,除了异母弟弟樗里疾和堂弟嬴华,似乎也没有别的亲近之人了。
这倒是和自己同是天涯沦落人了,魏纾轻轻反握住嬴驷的手,“君上今年不是还多了个臣妾相伴吗?”
嬴驷却一瞬间收起了脆弱,调笑道:“那可不成,只纾儿一个还是太少,还差个孩儿。”这话一开口魏纾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还得装羞涩。
又是一夜春宵...
第二天魏纾浑身酸痛,差点爬不起来,心里将嬴驷吐槽了无数遍。
在魏纾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年节前织好了这双来之不易的手套,就连喜妹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离过年只有不到七天了,整个宫里都忙碌了起来,秦国没有太后,魏纾前世自己也没有张罗过,所以也不知道具体的要怎么弄,少府等了好久都没等来君后的指示,只好亲自去询问。
魏纾闻言有些傻了,想了想道:“就按往年的办吧,另外弄些红色灯笼挂上,再用红布做些福字贴上,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突然想到年夜饭,“今年的年夜饭就由我亲自操办。”少府令闻言有些吃惊,抬头望了魏纾一眼,躬身应是。
魏纾知道嬴驷应该是不喜欢铺张的,因此也不想大办,只要有年味,然后和家人在一起就可以了吧?其实魏纾也有些期待,往年都是她一人过的年,到底也有些孤独。
魏纾仔细回想别人家的年夜饭都是吃的什么,然后记在脑子里。
等到大年三十那天,魏纾早早地就起来了,嬴驷晚上要先和大臣们共饮,然后才是家宴。
家宴地点就设在章台宫偏殿,魏纾早早地就去检查了布置,发现少府果然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将房间布置好了,满意地夸奖了几句,魏纾就去膳房了。
家宴一共也就四个人,如果赢虔来的话那就是五个人,魏纾想了想一共做十个菜也就够了。
上次吃的火锅是要上的,少府早就讲火锅炉子做出来了,做个羊肉火锅,然后来个红烧鱼,糖醋排骨,还煲了个鸡汤,最后再炒几样蔬菜也就差不多了。
现在是没有铁锅的,也就是魏纾的要求少府才做了一口。
至于主食,魏纾觉得可以来碗米饭,少府中是有大米的,只是很少,赢驷不愿意在这方面花钱,一直吃的普通的粟米。
魏纾突然想到了一样主食,也就是面条,如今是没有面条的,但是却有小麦,只要吩咐下去,很快就有磨好的小麦粉送到魏纾手边。
虽然说是要自己下厨,但那些御厨们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君后动手,于是都在一旁打下手,魏纾也乐得如此,她也不想每天下厨,正好趁这次教会他们,以后也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了。
那些御厨们起先还觉得君后乱来,也并不指望她能做出什么,没想到魏纾一露手就将他们震住了,一个个都呼吸急促了起来,此等做法闻所未闻啊!
这些御厨已经帮她把食材处理好了,就连面条都在魏纾的指导下拉好,接下来就是下锅了。
魏纾前世一个人住,自然得学会做饭,自己又是个爱吃的,久而久之这手艺就练出来了,现在缺乏一些调味料,魏纾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早,魏纾也就不那么着急了,想到晚上赢驷设宴宴请大臣们,魏纾觉得自己也该出一份力,于是吩咐了厨房到时候每人一碗面条,每桌一个小火锅。
赢驷穿着一身繁重的玄红大袖服,双手端起一爵酒,朝向众位大臣,“秦国有今日的光景多亏了在座的诸位,赢驷在此谢过诸位爱卿,也希望秦国今后更加强盛!”双手往前一推,“来,共饮此爵!”
“君上万岁!秦国万岁!”大家都端起酒爵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刚说到下雪,今天就下雪了,大家家里也下雪了吗?(*^▽^*)
第7章
喝完了一爵酒,膳房就将饭菜端了上菜,嬴驷看到了火锅就明白了是魏纾吩咐的,嘴角轻轻上扬,高声招呼着众臣,“诸位请就宴。”
众臣早就看到了这些内侍端上来的奇怪锅子,还有一大碗长长细细的白色食物,当下新奇不已,早就想试试看了,嬴驷一出声大家也不推辞,都坐下开始享用。
秦国尚武,风格粗犷,一群文武重臣也不故作含蓄,拿着筷子就往锅里夹,这一吃可就不得了。
虽然大家都是有权有势的重臣吧,可这生活其实也没多精致,比不得山东六国的那奢侈样。
可话又说回来,有谁会嫌弃食物太好吃了呢?只不过是秦国没有那个条件罢了。
这寒冷的冬日再热的菜上来没多久也都冷了,可这锅子不一样,什么时候吃都是烫烫的,一口下肚,那叫一个舒爽!
满意地吃了几大口麻香酥烂的肉,又将筷子伸进碗里,一把夹住这个细长的东西。
有的手太笨拙,一夹就从筷子上滑了下去,偷偷瞄了眼两边的人,发现也有人和他一样,也没那么窘迫了。
有那手灵活的早就夹了一大口往嘴里送,顿时瞪大了双眼,这细腻的口感,这顺滑!
轻轻一嚼,劲道!尝到了好,也不再犹豫,三两下就将一大碗面条吞吃肚中,还有些意犹未尽,低头一看,碗已经空了。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拉下面子问这是何物时,那边已经有人跳了出来,定睛一看,不是嬴华又是谁?
“君上,这东西好吃的紧,不知是何物?也好告诉了我们,回去也有的吃!”这面条颇对嬴华胃口,他向来是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和自家哥哥有什么不能说?
这可问到嬴驷了,他也不知道是何物,于是问了身边的膳房内侍。
“回君上和各位大人,此物名为面条,是用小麦磨成粉所做,这是君后特意吩咐为君上和诸位大臣所做的。”
一听是君后,众人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除了君后,估计也没有谁有这个巧思了吧。
嬴驷听后赏了膳房的一干人等,继续享用美食,可不能辜负了纾儿的一番心意。
吃完了宴席,众位大臣就告辞了,嬴驷喊住了嬴华和樗里疾,“纾儿办了家宴,一起去吧。”又问嬴华,“伯父可愿前来?”
谈起父亲,嬴华就有些郁郁,“父亲还是不肯出门。”
嬴驷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人将宴席送一份到嬴虔府上。
一进殿门口,三人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红红的灯笼挂在门口,里面到处贴满了福字,还有一桌子好菜。
还有一位佳人。嬴驷默默加了一句。
见他们进来,魏纾连忙前去迎接,嬴华和樗里疾要行礼,被魏纾拦着了,笑吟吟道:“今日是家宴,不必行这虚礼。”
“纾儿说得不错,咱们是一家人,不用行这些虚礼。”嬴驷牵住了魏纾的手,十分赞同她的话。
嬴华和樗里疾在一旁看这俩人亲密的样子,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更多的是为嬴驷高兴。
“你们才吃了宴席,恐怕有些吃不下了,我也就没做多少。”魏纾斟酌着又减了两个菜。
“阿嫂不必担心,我们胃口大着呢!”嬴华颇有些自豪地拍拍肚子,也不认生,立刻就和魏纾套近乎了,“阿嫂,那面条可真好吃,你还准备了吗?”
魏纾好笑,其实她还挺喜欢嬴华这种性子的,豪爽也不遮遮掩掩,但也不是完全的没头脑,而是粗中有细。
“放心吧,管够。”魏纾粲然一笑,“你若喜欢便领一个御厨回去就是。”又转向嬴驷,“对吧,君上?”
嬴驷看她对嬴华笑得那么灿烂有些不是滋味,听到她询问才有些别扭道:“嬴华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重口腹之欲。”又朝魏纾说了一句,“既是家宴,就别叫君上了。”
嬴华听他这么说自己,一下子就不服气了,“哥你这么说弟弟可就不服气了,多大的人也要吃饭不是?”
一旁的樗里疾看不下去了,夹了口肉堵住了他的嘴,“吃你的吧,话那么多。”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魏纾见他们一副兄弟和睦的样子心里也很受触动。
秦国是个很神奇的国度,或许因为秦献公也就是嬴驷祖父,年轻时惨遭宫变,被流放在外三十年才被迎回来继位,秦国在这三十年元气大伤,因此嬴氏子弟都吸取了教训,比较团结。
可惜嬴驷的后代,也就是历史上那个著名的举鼎而亡的武王嬴荡,他和后来继位的秦昭襄王嬴稷两人又开始争权夺位,不过主要是他们后面站着的两个女人,也就是原身和芈太后。
想到这里魏纾突然就有种不好的感觉,按道理来说这具身体应该就是武王的亲母,至于那个赫赫有名的芈八子,现在还没出现呢。
可是自己是想要回去的,魏纾可不想在这里生下孩子,还是注定早亡的孩子,也不知道武王究竟是哪一年出生的,这倒是让人难办了。
正想着呢,魏纾的手就被人握了起来,偏头一看,果然是嬴驷,见他关心的望着自己,魏纾冲他一笑,把这些都甩在脑后。
四个人吃吃喝喝的,很快就到了子时,今晚是要守岁的,子时一过,外面就有宫人敲着大钟。
魏纾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说是红包,其实就是红布包的银裸子,递给嬴华和樗里疾一人一个。
嬴华好奇,“阿嫂,这是什么东西?”樗里疾也好奇望着她。
“这是红包,一般都是大年初一给的,现在过了子时,也算是初一了。”魏纾含笑解释。
嬴驷有些不高兴,“纾儿怎可如此偏心?偏就我没有?”
魏纾故意逗他,“夫君这话可就错了,都是郎君给妻子的,怎么反过来了呢?”
嬴驷被她一声夫君叫得立马露了笑脸,也不在意什么红包不红包了,笑道:“我的私房钱都是你的还不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魏纾顿时就激动了,一定要他保证才行。
嬴驷瞥了她一眼,似乎为她这多此一举的行为感到颇为不满,但还是答了:“驷马难追。”
嬴华和樗里疾两人很有眼色的没有打扰,各自闷头大吃,尽量降低存在感。
吃完了饭大家也就散了,嬴驷牵着魏纾的手走在回寝殿的路上,雪铺了厚厚一层。
魏纾饶有兴致地踩着脚印,嬴驷在身旁看着两人的脚印一大一小并成排,突然觉得这样走到地老天荒也不错。
等回到寝殿,魏纾松开了他的手,拿了个什么东西藏在身后,得意一笑,“君上猜猜是什么东西?猜对了有奖励。”
嬴驷不满地肃着脸,“还叫君上?”
魏纾愣了愣,随即从善如流,笑着唤他“夫君。”
果然嬴驷很受用,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猜起了她手中的东西,“莫不是纾儿送给我的礼物?”
魏纾思索片刻觉得这答案姑且就算他对吧,拿出了那双艰难完成的手套,递给了他,“这是我亲手为夫君做的,可不许嫌丑哦!”
嬴驷看着这卖相着实不怎么样的手套,看着某人眼底的威胁,十分上道的戴了上去,“舒服,暖和。”闭口不谈好不好看。
魏纾撇了撇嘴,也没有再问。
嬴驷本来也只是逗一逗她,见她不高兴,又加了一句,“我很喜欢。”这才见她笑逐颜开。
“这是何物所织?倒是很能御寒。”嬴驷觉得这手套看着不起眼,但确实不错。
“这是羊毛所织,羊毛纺成线,不仅可以织手套还能织衣服,一件小小的羊毛衫,可抵上几件单衣。”魏纾早就想把这事透露出来。
羊毛可是个好东西,秦国又边临戎狄人,羊是一个很好弄到的东西。
闻言嬴驷摸着手套的手也停了下来,他已经想到了这羊毛的作用,若是秦国百姓每人都有一件这样的羊毛衣,那冬天就再也不会成为秦国的大敌。
魏纾又继续说道:“夫君,你说若是我们做了羊毛衣拿出去卖会如何?会不会有很多人买?”
又想了想,“若是卖给义渠人,岂不是可以从他们那赚更多的牛羊?”牛羊可是好东西,牛可以耕田,羊可以吃,还可以继续剪羊毛。
嬴驷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开心,“纾儿言之有理,只是戎狄是秦国的世敌,秦国经历百年才将他们赶到这西隅边陲之地,若是一个把握不好反而让他们得了生机可就不好了。”
此法有利有弊,秦国冬天不好过,那些戎狄也一样,若是卖给了他们毛衣,反而让他们缓过气来那可就不好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纾儿的提议是好的。”嬴驷还是肯定了魏纾的想法,说实话魏纾能有这个见识已经很让人惊喜了,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当得起秦国的国后。
魏纾有些泄气,不过她在国事上确实比不上嬴驷,所倚仗的不过就是现代的一些记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