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年过完了,冬天也快过去了。
立春一到,所有在屋里窝冬的农人全都要出动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播备耕都要开始准备了。
“哎,你们要去领那个粪肥不?”一个中年汉子问着周围的邻居。
“领,怎么不领,没听说吗?那粪肥可是能增产的!”旁边一个黧黑汉子回答。
“害,我还不是担心吗,这粮食可是咱们的命根子啊,再说了上头又没有强制要求...”这个中年汉子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老汉用拐杖打了一棍。
“你小子!”老汉气鼓鼓的,“君后一心为咱们老秦人,你还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那汉子一下子就老实了,任凭他拿拐杖出气也不还手,无他,只因为这老汉是他爹。
这老汉打完了气还没顺呢,叹道:“要是没君后,咱们去年冬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更别提还有那君后犁,没有这东西,你们耕地还不知道累成什么德性呢!”
又语重心长教导这些汉子,“咱们老秦人要知恩图报,君上和君后一心为咱们,咱们也得争点气啊!”
这一番话说得这汉子无地自容,满脸通红,“什么也别说了阿父,我这就去领肥!”
其他人也跟着嚷道:“咱们都去!” “对,同去!”
......
“君上,各县县令来报,说是百姓们都主动要求领粪肥!”这是樗里疾激动的声音。
“好!”嬴驷大袖一挥,“百姓们信任,咱们也不能辜负他们。”
樗里疾走近了几步,低声道:“加上马镫还有今年多出的粮食,这下攻魏的胜算又可多出几成!”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与迫不及待,老秦人雪耻就在此一役了!
“去给魏王下战书,就在夏收后,攻魏!”嬴驷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得很久了,耗时近三十六年,终于等到了这天,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嗨!”樗里疾抱拳应下。
交代好了事情,赢驷回到长安宫,看见魏纾静静坐在窗边看书,赢驷放缓了步伐走到了她的身边。
魏纾发现身旁一暗,抬头看,赢驷就站在她旁边,疑惑道:“君上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赢驷没有回她,半晌才对着她那张充满平和的脸吐出了几个字,“纾儿,秦国要攻魏了。”
魏纾一惊,继而想到了这恐怕就是历史上记载的河西之战了,想了想结果,最终好像是秦军历时两年大败魏军,收回了河西。
见她不说话,赢驷又继续道:“这次攻魏,不仅要夺回河西之地,还要为岳父大人报仇。”
魏纾不知道说些什么,打仗这种事她是不喜欢的,可是在这战国时代战争却是无可避免的。
她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母,自然不会说什么要他别打的话,最重要的是,只有这样,秦国最终才能统一。
于是开口,“臣妾相信君上一定会旗开得胜的,公孙先生也会助君上一臂之力的。”
闻言赢驷却有些讶然,“纾儿知道寡人要用犀首?”
说漏嘴了...魏纾心里猛跳,面上却丝毫不显,“臣妾想着公孙先生对魏国熟悉,又向来擅长军事,想来君上这次应该是用公孙先生为帅吧。”
赢驷哈哈大笑了起来,“纾儿聪慧,倒是寡人看低了。”
魏纾不服气,“那可不是,臣妾可聪明着呢。”
“好好好,聪慧过人,寡人给纾儿赔不是了。”赢驷还真的有模有样的拱手一拜。
......
时间一晃就到了夏天,开春时种下的第一批粟米已经收货了,意料之中的,粟米增产了,意料之外的,每亩地至少从一石半增到了两石,若是肥力足的上等田地,三石都是可能的。
一时间魏纾的声望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可是粮食啊!看得见摸得着的粮食!有那没有用肥料的后悔不已,正好第二轮夏耕到了,这次一定不能落后别人!
粟米一年是两耕,一个春耕,一个夏耕,在粮食紧缺的古代,还是能养活一大批人的。
这次粮食增产,再加上军队苦练,又有了马鞍的配备,在一个黄道吉日,赢驷拜了公孙衍为大良造,命他率十万大军攻魏。
没过多久,公孙衍就领着十万秦军锐士,前往河西。
一开始打仗,赢驷就忙碌了起来,魏纾整日呆在殿内无聊,夏日又闷热的很,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喜妹见她这样实在是急得很,可是冰本来就少,根本不够用,冰块难得,都得冬天挖个地窖储存。
可是秦国穷,往年君上也不怎么用冰块,都赏了有功之臣了,今年即便都紧着君后用,那还是撑不到一个夏天。
魏纾闲来无事,知道了冰块不易得,一时玩心起,她早就听说过硝石可以制冰,只是没有试过,若是能成功不仅可以解了暑热还可以多一笔收入岂不是很好?
喜妹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君后时不时的天马行空,魏纾一有什么东西让她去找她也不多问了,只管去办就是了。
嬴驷回到宫殿就觉一股清凉之意袭来,连日因为战事和暑热的焦虑似乎也一扫而光,定睛一看,长安宫里摆满了冰。
对此嬴驷倒不会指责魏纾奢靡,他知道魏纾怕热,恐怕往常她在魏国时也没受过什么苦,只管将自己的例份划给她就是了。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自己的小君后正和侍女在地上摆弄着些什么,随着她们的动作,一盆盆冰块很快就结了出来。
嬴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快步走到魏纾身边,这才看清了她们的动作。
“纾儿这是在制冰?”嬴驷的声调微微有些往上扬,语气中透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
“君上!”魏纾很开心,不仅玩得开心,有了成果更开心,“君上瞧瞧我们制的这冰如何?”
满盆的晶莹冰块,周围还散着丝丝白气,让人一看就凉爽到了骨子里。
“纾儿大才!连制冰之法都会。”嬴驷毫不吝啬地夸赞。
魏纾有些不好意思,“这哪是臣妾会的,只不过是老师教的罢了。”
嬴驷对魏纾口中的老师实在是好奇地不得了,看样子这位先生所知甚多,就连教出的学生都如此多才,不知有没有机会为秦国所用?
想到就问,嬴驷在这方面从不含糊,“不知嬴驷是否有幸,可被纾儿引见给令师?”眼里满是期待。
这个...魏纾词穷了,这老师是她虚构的,怎么可能会有真人?
“君上,非是臣妾不愿,而是臣妾也不知老师现在在何方。”魏纾决定还是继续编吧,“家师向来喜欢云游四方,崇尚格物致知,因此对政事军事不感兴趣,恐怕也帮不了君上什么忙。”
嬴驷闻言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或许名士大才皆可遇不可求吧,是寡人无福啊...”
魏纾正想安慰他呢,他却突然调笑,“不,寡人还是很有福气的,求不来大才,却娶来了高人之徒...”
魏纾白了他一眼,整天没个正行。
嬴驷看到这个可爱的白眼,笑得更是畅快了。
“君上,臣妾说认真的,您说这冰块可能做生意?”魏纾细细说着自己的分析,“如今天气炎热,想必其他六国也饱受酷热之苦,若是将这冰块卖出去,岂不是大赚一笔?”
又狡猾一笑,“咱们前头和他们打仗,后面赚他们的钱帛。”
“这叫双管齐下!”嬴驷接到,两人会心一笑,像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嬴驷笑叹,“纾儿真是寡人的管仲啊...”
魏纾有自知之明,轻笑,“臣妾可比不得管相,君上真是抬举臣妾了。”
嬴驷哈哈一笑,“寡人说纾儿比得,纾儿就比得!”
卖冰的事就这么定下了,魏纾详细告诉了嬴驷制冰之法,嬴驷就派人带着硝石去列国贩冰,不仅将军费都补足了,还大赚了一笔。
大梁城内。
“我王,今日大梁境内出现许多贩冰商人,买者如云啊!”顿了顿惠施又拱手,“其中还有不少宗室子弟啊...”
魏王半眯着眼躺在软榻上,他早已没了当年傲视群雄的霸气了,现在更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拖长了声音懒懒开口,“不过就是买个冰嘛,丞相这点小事也要拿来说?”
“我王!”惠施再拱手,苦口婆心,“这群商人来历不明,更何况这冰价昂贵,如今我军正与秦军交战,不宜奢靡啊!”
魏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丞相啊,你只管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这些许小事,就不要再来烦本王了。”
惠施无奈,他这个丞相向来没有威严,魏王又向来听不进话,无奈摇头叹气缓步走出了这座华美的宫殿。
......
很快就到了七月,魏纾突然觉得日子过得很快,这一下子就来这里快一年了。
等到七夕那天魏纾惊奇发现外面竟然没有任何动静,拉了喜妹来问,“喜妹,秦国不过七夕吗?”
喜妹疑惑,“君后,何为七夕?是个节日吗?”
魏纾无奈,看来现在确实还没有七夕节,于是兴致勃勃给喜妹讲了七夕节的由来,还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这些侍女哪里听过这么新鲜的故事,一个个都伸长了耳朵,魏纾干脆将她们都围在了一起,看着她们一双双期待的眼神,魏纾突然觉得自信心爆棚,更是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
听完后魏纾满意地看到大家一脸向往的表情,然而出乎她意料的,喜妹突然发问,“君后,以您所说,那牛郎不就是个臭流氓吗?竟然偷偷藏织女的衣服!”语气还颇为气愤。
额...这题超纲了,魏纾无语地看着喜妹,突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呢...
“就是,依秦律偷盗罪可是要处黥刑的!”一旁一个大眼姑娘补了一刀,魏纾默默摸着被扎了的心。
“可是...这故事还是好好听啊...”另一个姑娘小声道。几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默默点头。
“君后,既然今日是七夕节,不如你和君上一起过吧!”喜妹突然十分兴奋,大家也齐齐点头,魏纾、魏纾也心动了...
第9章
魏纾虽然嫁过来还没满一年,但已经俘获了一众侍女的心了,大家虽然不说,但也是真心希望嬴驷和魏纾能永远这样琴瑟和鸣下去,所以极力怂恿魏纾办个乞巧节。
魏纾有点心动,现在整日呆在宫中,魏纾也想有个新鲜的事可以做一做,办个乞巧节也很不错。
不过...“乞巧节是咱们女儿家的节日,就别打扰君上了,咱们自己热闹热闹也就罢了。”
闻言众侍女也很激动,魏纾是君后,尚且还觉得无聊呢,她们就更不用说了。
说做就做,魏纾让少府将长安宫还有外面的院子以及走道全部布置得张灯结彩,因为只是想热闹热闹,倒也不必严格按照习俗来。
魏纾命令膳房做了巧果,到了晚上,众女聚集在院内,人人面前摆着一碗清水。
“来,咱们先穿巧针,谁先对着月色穿过线,谁便“得巧”。”魏纾先宣布规则,大家都兴奋不已,恨不得马上就动手。
看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魏纾一声令下“开始!”说完自己也穿起了手里的针线,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穿针,一时间周围只听得到蝉鸣。
“我好了!”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有那心急的伸出头一看,果不其然已经穿过了,看来这小姑娘就是得巧者了。
其他人虽然没能得巧,但还是坚持把线穿完,魏纾笑着对那个得巧的小姑娘说道:“这一盘巧果就奖给你了,另一盘其他人一起分了。”
那小姑娘美滋滋地谢过了魏纾,其他人还以为自己没份了呢,没成想还能分一盘,也欢天喜地地谢过了。
穿完了巧针,接下来就是丢巧针了,魏纾前世是没有正儿八经过过乞巧节的,现在这些不过是道听途说,旨在玩乐,倒也不必深究。
魏纾已经讲了大概流程,众位姑娘在心里默默许着愿,然后轻轻一丢,就将针丢到了清水里,又是一阵欢呼。
“我这不是做梦吧...”一个小姑娘喃喃自语,这一切就好像梦一样。
旁边的姑娘听了笑着掐了她一下,“现在还是不是做梦?”
那姑娘摸摸胳膊,“会疼,看来不是梦...”这一番迷糊的话引得大家又是一阵笑,在这个初秋的夜晚,大家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
姑娘们吃吃玩玩,魏纾想去外面看灯笼,或许女孩子都有喜欢梦幻浪漫的一面,魏纾看着外面长长的道路,两旁挂满了各式灯笼,灯光昏黄朦胧,魏纾觉得自己似乎穿越到了另一个地方,灯火阑珊处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缓缓向她走来...
那男子走近,手里提着个灯笼,俊美的面孔在灯光的照映下逐渐清晰可辨,原本略带点硬朗的面孔此刻也显得格外温柔。
这人不是嬴驷又是谁?
嬴驷早就听说了自家夫人弄出的这些动静了,只是他向来对魏纾颇为纵容,自家夫人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嬴驷相信她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在宫人的禀报下嬴驷已经知道了这个乞巧节是个什么意思了,颇有兴致地做了个灯笼,准备当做礼物。
两人缓缓走近,终于在只有一拳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君上...”魏纾轻声唤他,整个人也有些呆呆的。
嬴驷脸上挂着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举起手中的灯笼,“纾儿赠寡人手套,寡人自当回报。”
魏纾定睛一看,嬴驷手上果然带着她织的那双丑丑的手套,手里举着的灯笼上面画着一个含笑的美人,不是她又是谁?
魏纾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君上,现在才初秋,戴这手套不热吗?”
嬴驷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这个不懂情趣的女人。
没接她热不热的话,只继续说道:“寡人不懂如何温柔,只要你说,寡人尽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