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薄菀在蜀州城能逃离,便也是靠着她身上这蜘蛛卵, 被种下蜘蛛卵的,是唐十二郎,他隐忍不说, 过了两天才被人发现,险些丧命。
唐六郎嘴唇紧抿,神情严肃,拿剑的手紧紧握着,却是将剑给移开了。
薄菀唇角带笑,刚要迈步,就被一只剑,刺入胸口。
她面露讶异,鲜红的血从嘴角溢出:“你这样,也只能伤我,逞一时之能而已,做无用功罢了。”
唐六郎也伸手去拦:“霍诚,即使薄菀死了,那蜘蛛卵也解不了。她是半人半妖,那蛛卵有些诡异,为了汶雨的命,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薄菀轻笑:“你该听他的。”
可她一抬头便对上了霍诚无情冷漠的眼神,如同看死物的眼神,心中一忌,莫名有些冷意。
霍诚单手执剑,却是并没有让开,他不发一言,用术法定住薄菀,便握住剑柄,从她的胸口向下一拉,将她的肚腹割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唐六郎虽在近前,却并没有来得及阻止,他本要出手,可在看到霍诚从薄菀腹中剥出一个白色茧子之后,便停住了动作。
那白茧周身,并无一丝血滴,本来只有弹丸大小,落在地上后,便迅速变大,很快就有一人大小了。
薄菀的脸上,早已没了笑意,她顾不得在流血的身体,冲霍诚怒喝道:“现在!放我走!”
伴随着她的话语,司徒汶雨又往外喷了一口血出来。
汪染扶着司徒汶雨,心中也有些着急,但她感觉霍诚此举,并不是罔顾汶雨性命,便没有出言劝阻,而是观测情况。
霍诚手执长剑,冲那白茧,轻轻一划。
剑光之下,那白茧便破开,分散两旁,露出了一个人来。
那是个身型粗壮的男人,一身猎户打扮,脸上青黑,昏迷不醒。
霍诚的剑,抵在了那男人的脖颈,淡漠开口:“薄菀,放了我的师妹。否则,他现在就会死。”
“堂堂上元宗,自诩正道,竟会对一介凡人下此杀手吗?”薄菀怒目而斥,要不是她被制住,只怕就要冲上去与霍诚拼斗了:“他若死了,你师妹也活不了!”
“那就看你敢不敢赌了,”霍诚说道:“师妹的命,我会保下。但他的命,可就全在你手里了。”
这话说完,霍诚的剑尖,就往前递出去了一分,那男人脖颈被划破,流出了黑红的血液,滴在地上,融出一个小坑来。
这血液中,竟带有剧毒。
薄菀却是受不住了,她忙喊道:“停手,你别动他!我收了那蛛卵就是。”
薄菀的目光,落在了司徒汶雨身上,运灵吐息,向司徒汶雨身上一召,便有一团黑雾,被收了回来。
蛛卵收回,司徒汶雨身上一轻,便重新站了起来。
汪染往她体内探查灵息,并没有发现异样,又给她喂了几颗百息丹,才放下心来,对霍诚点了点头。
霍诚的剑,这才挪了下来。
自刚刚唐六郎就一直在看地上那人,他觉得这人有几分脸熟,如今想了半天,总算想了起来:“这人不是乌汉义吗?他不是你害的第一个人吗?怎么会在这里?他没死吗?”
薄菀丧失了最后的后手,看向乌汉义的脸上,只剩颓然和伤心,闻言勉强笑了笑:“是啊,他是被我害成了这样,只不过,我费劲心机,丧尽良心,到头来,还是没办法保住他的命。”
唐六郎:“你吸取那些人的精气,是为了给他续命?”
薄菀点了点头:“我是半人半妖,人不认我,妖也不认我,只有他对我好。可我没想到,我身上的毒会害了他,我只有这个办法能救他。”
汪染走上前去:“邪法害人。你这样,用他人寿数给乌汉义续命,只会折损他的福寿,害人害己。”
她来到近前,仔细观察乌汉义症状,又小心的探了一缕灵息进去,便觉有几分奇怪。
明明这乌汉义身上,只是中了毒,导致魂息匮乏,并不是什么难解的症状,怎么到了薄菀这里,就只能靠人精气续命了?
这样想着,汪染便也这么问了。
薄菀一脸怔愣,随即喜色涌上:“这么说,这位仙子,能救他了?”
她顾不得受制,猛地跪地,冲汪染磕头:“仙子,只要你能救他,薄菀死不足惜,当牛做马,都任仙子差遣。”
唐六郎也凑了过来,也探了灵息进去,得到的是和汪染同样的结论,他偏头看向薄菀:“几颗灵药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却从蜀州城害人害到上元宗,真是愚蠢。这以精气续命的法子,到底是谁教你的?”
薄菀面露迷惘:“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日做梦,梦中有个声音,传了我这法子。我当时已无办法,便咬牙一试。”
梦中的声音?
这倒是怪的很。
可看薄菀的样子,她并不像在说谎。汪染将这事记下,打算回宗后将这异事禀告到宗内。
汪染蹲下身,取出百息丹、回灵丹和太清丸喂给乌汉义,又输入灵气助他化转药力,见他面上乌黑褪~去,这才起了身,冲薄菀说道:“他已经没事了。”
薄菀又磕头:“谢仙子!”
汪染瞥见一旁霍诚,惊觉这又是个上课掰三观的好时候,便对薄菀说道:“你伤人害人,他虽从未参与,可这起因缘由却也在他。天道因果之下,他也会因此损了福缘。你若诚心谢我,就跟着唐六郎回去,赎你该赎的罪,这是为你,也是为他。”
薄菀的目光,落在了乌汉义的身上,见他面色已经红润,眼中隐有泪花含着,却没有落下,而是笑了一笑:“薄菀错了。”
她站起了身,从身上取了个锦囊,递给了汪染:“薄菀从小,便无人教管,以至于盲目受骗,做下这许多的害人之事,反连累了他。若不是今日仙子帮忙救治,只怕我会一错再错。这锦囊里,是我无师自通炼出的灵蛛卵,就送于仙子。这灵蛛孵化认主,可做灵宠。若是仙子看不上,也可以血为引,将它种在他人的身上,以达控制的目的。”
控制别人?
这东西听着怎么有点像反派必备?
汪染还未发话,一旁的司徒汶雨却开口了,她笑着问道:“薄姐姐,你这灵蛛,可还有多余的,能送于我吗?”
薄菀摇头:“我只炼化出这一只。”
她略带愧疚的笑笑:“刚刚种在这位仙子身上的,虽也是我炼化的,但若轮能力心力,都比不上这一只。”
听了这话,司徒汶雨有些失望,她看向汪染:“师姐,你能把这灵蛛送我吗?”
司徒汶雨这么执着的要这灵蛛,总让汪染有点不好的预感。
总不会她还没想到迷情酒的身上,要用灵蛛来控制霍诚就范吧?
想到这,汪染接了那锦囊,说道:“这些以后再说。”
见汪染接了锦囊,薄菀冲她又行了一礼,这才走到了唐六郎的面前,伸出双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好了,你抓我吧。至于乌大哥,麻烦你送他回家。”
唐六郎点了点头:“放心。”
他从腰间拿下收妖袋,腾空扔出,罩住薄菀,便将她收了进去。
之后,唐六郎也将乌汉义给收了进去,打算到蜀州城的时候一起给放出来。
此间事了,四人便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便打算回上元宗了。
唐六郎也没有即刻返回蜀州城的意思,他大喊难得出来一次,要跟着汪染在上元宗多待几天,便也和他们一起回去了。
当晚,倚梅居中,汪染躺在床上,想着今晚之事,有些睡不着,便翻身起来,去那玉简实录上看看。
今晚与方岑岑不欢而散,以那方岑岑的性子,必定会给她大肆张扬一番,想办法败坏汪染的名声。
可汪染打开玉简实录,那上面,关于自己的消息,一个都没有。整个首页上面,全都是些无用的各路八卦消息。
与此同时,竹峰心竹居中,霍诚靠在塌在,手中拿着一枚玉简,他刚刚将玉简实录上面一篇“扒一扒那涨势欺人狐媚惑人的内门之耻汪某某”的简书给删除,并把发表这简书的人,暂时锁定,七天内禁止再发表简书。
当初伏泊蘅将这管理上元宗玉简实录的活交给霍诚的时候,他并无兴趣,可最近,每每看到诋毁汪染的帖子,心中郁郁之气随着删除和禁言一并消失的时候,霍诚便觉得,这活,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至少,汪染永远不会被这些闲言碎语所影响。
霍诚收了玉简,打算继续调息修炼,就见小童成滨进门,说司徒汶雨有要事拜见。
霍诚知道司徒汶雨的性子,若是不让她进来,她便会更加不依不饶,惹人烦闷。他也无事,便让她进来了。
司徒汶雨来的风风火火,她一推门进来,站都没站稳,就冲霍诚问道:“霍诚,你是不是喜欢汪师姐?”
第39章 三十九个大佬
回上元宗的这一路, 司徒汶雨都是发懵走神的状态, 她的脑子里, 一直控制不住的回想那花灯夜市上看到的场景。
霍诚难得温柔的神情和目光,还有汪染面上轻笑的美丽容颜。
霍诚会喜欢汪染吗?
若是不喜欢, 为何会对她这样不同?
司徒汶雨本来就是憋不住的性子,她对霍诚的喜欢,只短短几个月,就闹得上元宗人尽皆知。而如今,心中泛起这样的怀疑,她在屋中走了三个来回后,便直接御剑来到了竹峰,要跟霍诚问个清楚。
若是霍诚真的喜欢汪染, 那么她,她……
她要如何,司徒汶雨自己还没想清楚, 但是她就想要一个答案。
如今, 霍诚面对这个问题, 早已没有了今晚在集市面对汪染问话时的窘迫和慌乱, 他只淡定挑眉,回了一句:“我不喜欢她。”
这一句话,瞬间将司徒汶雨有点兴师问罪的兴头给浇灭了。
她瞪大眼睛, 逼问道:“那你为什么只对她笑?你对旁人,可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这怎么不是喜欢呢?”
“对她笑,就是喜欢吗?”霍诚皱眉, 反思了下,说道:“我从未注意过,我在她面前,都是怎样的表情。可能因为幼时的缘分,面对她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在些。”
这样的解释,其实并不能完全说服司徒汶雨。可她趁着兴头而来,刚刚那兴头灭了几分,又觉得如今霍诚自己可能也辨不清这情感,若是让她给稀里糊涂的推到汪染那边,那就得不偿失了,便没再追问。
可这话,却引起了霍诚的思考。
晚上,那花灯光火之下,汪染的眼中仿佛含着璀璨星光,也是问了自己同样的话。
霍诚看向司徒汶雨,头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司徒师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这样的话,霍诚以前不会问,因为他从来不会在意,司徒汶雨的喜欢,只是她的事。而她闹得这样沸沸扬扬,对他来说,也并不值得在意。
可现在,因着汪染的那个问题,霍诚想要知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喜欢,到底是因何而起的。
这话却问住了司徒汶雨。
她闷声憋了半天,才硬声回道:“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理由!”
这样的回答,霍诚却不能认同。
他觉得不对。
但霍诚并无意与司徒汶雨多做纠~缠,便说道:“之前,我只当你是小孩脾气,便只不做回应,任你闹腾。但现在看来,这样也不好。司徒师妹,我对你并无意,还请你莫要纠~缠。”
司徒汶雨的心,仿佛被人猛地揪紧一般,她怔然愣住,反应了下才跺跺脚说道:“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管不住!”
这话撂下,司徒汶雨似乎是怕霍诚再说些什么,便直接转身出门,连头也没回。
听到霍诚这样直白的拒绝,司徒汶雨的脑子乱成一团,出门也不御物飞行了,直接靠着两条腿,一路从竹峰上下来,直往酒峰跑回去。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委屈之下,还掉落了几滴泪。
司徒汶雨边抹泪,边嘀咕着小声的骂霍诚不知好歹,在各峰之间交错的位置上,就撞见了两个人。
许茗一身素锦白袍,英气秀美,正接过陶瀚义手中递过来的灵器。
陶瀚义作为茶峰的内门弟子,手里还是有些好东西的,这灵器名为回灵焰扇,是火属性上品灵器,攻击之势甚强,本是陶瀚义为宗门大比准备的。
但他爱慕许茗,又常听许茗忧心大比之时败于法器之利,无法表现自己的能力,脱离外门进入内门,便一咬牙约许茗见面,将这回灵焰扇送给她了。
只是陶瀚义虽有爱慕之心,却不善言辞,又有些内敛羞赧,给了这扇,便无话可说,又见司徒汶雨过来,更觉得局促,忙道了告辞,便飞也似的跑走了。
许茗倒是泰然自若,她今日得到陶瀚义这傻小子送上来的回灵焰扇,心中倒是欢喜,而司徒汶雨过来,也省却了她再和陶瀚义道谢和磨嘴皮子,便觉得心情更好。
司徒汶雨自是没有心情和许茗打招呼,只瞟了她和陶瀚义一眼,便直接略过他们,捂着脸继续往下跑。
只一眼,许茗就看到了司徒汶雨脸上的泪痕,也听到了她小声的嘀咕。
联想到司徒汶雨的来路是竹峰方向,她便猜出了司徒汶雨必是被那霍诚气到了。
虽说司徒汶雨修为只有练气五层,但许茗听说那酒峰掌座师珊珊对她很是宠爱,个人私库任她所取,便也担心宗门大比之中,司徒汶雨仗着灵器之利,反而胜了她。
若是能有机会,从别的方面击破,也是好的。
许茗便莲步轻移,追了上去。
司徒汶雨完全是闷声声的跑着,并没有调动灵气,只是仗着修真之体的灵便巧力,所以,她很快就被许茗追上给拦下了。
许茗笑着问她:“司徒师妹,你这是怎么了?霍师兄惹你生气了?”
司徒汶雨并不认识许茗,她本不欲理许茗,可一听她问话,便觉得心里的委屈更加的憋不住,便噘着嘴点了点头:“嗯,他说他不会喜欢我。”
“我那么喜欢他,可是他却这样的伤我。”司徒汶雨愤愤说道:“我真想……”
可“再也不喜欢他了”这几个字,就吞在了司徒汶雨的口中,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