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爸。”
他是她的亲生父亲,生恩大过天,所以她忍痛斩断爱情,把这场折磨当做偿还。
她不辱使命,保住了萧达,现在偿还结束,也到了她离开的时候。
萧南山一愣,立刻开口挽留,“锦诗,爸时间不多了,你留……”
元锦诗闭了闭眼,深深看他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爸,再也不见。”
门重重阖上,萧南山面如金纸,急促喘吸着,身体内某处剧痛传来,嘴唇一阵青青紫紫。
当年翠湖湖畔,他用小提琴织出一场梦幻,没想到却被自己亲手毁灭。
他的爱人,他的亲生女儿,
他想护住的人,统统没有护住,他不该辜负的人,统统辜负。
他这一生,真的很萧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悲从心生,眼泪划过深深浅浅皱纹,自嘲地笑一笑,看向秘书,“叫律师来,我要立一份遗嘱。”
……
走出病房,元锦诗背靠墙壁,身子滑下,蜷缩成一团。
修长天鹅颈微微向下,蔷薇色嘴唇抿了抿,无力感如潮水袭来。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风平浪静,她却被迷雾困住。
去年跨年夜,红洲港焰火坠落,她醉在他怀里,对他说「新年快乐」。
今年的跨年夜,一切尘埃落定,她想和他道一句「新年快乐」,却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拨通私人电话。
他还爱她吗?
左心房抽搐着疼,一滴泪在卷翘的睫毛上颤颤巍巍,终于“啪嗒”一声,重重砸下来。
……
周末,元锦诗心情低沉,一觉睡到下午六点,门铃突然被摁响,她睡眼惺忪起床,看到门外的李岚和白檬、苏媛,有点没反应过来。
三人一点也不见外,提着大包小包走进门,李岚径直去卧室帮她叠被子,白檬和苏媛去厨房开始做菜。
元锦诗愣住,忙跑进卧室,“岚姐,这是唱哪一出啊?”
李岚笑着说:“锦诗,你这次渡劫成功太不容易了,咱们必须庆祝一下。”
白檬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锦诗,今天晚上你什么都不用做,请品尝厨娘小白和小苏的手艺。”
当你跌入谷底的时候,困在心结里走不出来的时候,还有一群朋友惦记关心,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元锦诗心头暖融一片,简单洗漱了下,换了一身睡衣,去厨房帮忙打下手。
苏媛和李岚在忙着烤披萨,白檬要做芝士芒果派,元锦诗自动请缨,帮忙削芒果。
她瘦了好多,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水汪汪的杏眼下面泛着青色,显然是心事太重,休息不好。
白檬看她两眼,状似无意地开口,“我听齐霄说,那晚在hotel酒店,陆总和李公子大打出手,你猜为什么?”
芒果一切两半,香甜汁水四溢。
元锦诗头都没抬,十分配合地发问:“为什么?”
“因为李公子对你出言不逊,陆尔当场就怒了,抓着李公子的衣领就砸到了玻璃幕墙上。听说当时场面可吓人了……那晚你不是也在宴会厅吗?没看到吗?”
当晚她忙着为萧达求情,整个人焦头烂额,确实听到了一声巨响,却没有功夫深究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为了她么。
元锦诗放下芒果,眸光颤了颤,“檬檬,你说他还爱我吗?”
白檬就等着她问这句话,气冲冲道,“你傻啊?不爱你干嘛「停止收购萧达」,不爱你干嘛「丢掉风度大打出手」?陆尔是慈善家吗?专门替天行道?”
元锦诗嗫嚅说,“我怕自己想多了。”
她怕自作多情,也怕他冷眼相对,再次把她推开
“我这暴脾气,”
白檬深呼吸两下,把手里的芝士放下,“元锦诗,你这憋屈又拧巴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以前你是灰姑娘,患得患失,担心配不上陆尔,我能理解,可现在你不是了,你是彻头彻尾的公主,你在怕什么?”
“上次是你主动提出分手的,这次拿出满满的元气,把陆总追回来,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撒花、评论哦~
虐的部分基本结束了……下章会解释一些东西+齁甜的剧情,嘿嘿嘿:D
本车已经驶出火葬场……接下来您将看到的,是【元小姐追夫十八式】……划掉……
第45章 第四十五首诗
元锦诗心不在焉地切着芒果丁, 脑海里一直想着白檬刚才说过的话。
烤箱“叮”地一声响,李岚戴着手套取出披萨, 烤肉和蔬菜的香气四溢, 充满整间屋子。
门铃响起来,苏媛笑着说,“KFC外卖到了,我去拿。”
为了庆祝度过灾厄, 女孩们甘愿放弃减肥计划,啤酒、炸鸡、芝士、披萨……要摄入大量碳水化合物,才能获得畅快好心情。
李岚刚把披萨切开,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看了眼来来电显示, 脸色一惊,立刻接起来,“邱导?您好!”
邱文森, 国际知名电影导演、制作人,指导的影片曾多次获得德国柏林金熊奖和法国戛纳金棕榈奖提名,
李岚纵横娱乐圈多年, 见惯了各色大人物,却从来没有和邱文森这种咖位的导演打过交道, 她握着手机, 寒暄交谈了两句,一脸激动地说,“好的, 好的,邱导,锦诗就在我身边,现在我就把电话给她。”
苏媛提着外卖进门,笑着问:“岚姐,怎么开心成这个样子?”
李岚比了个“嘘”的表情,快步走厨房里,把电话递给元锦诗,压低声音说:“邱文森导演要和你谈合作!”
邱文森在影视圈的地位非常高,一部《春江花月》斩获戛纳电影节最佳影片,从此被封上神坛。齐霄当年凭借电影《蓝河》获得金马影帝,《蓝河》就是出自他之手。
元锦诗听到邱文森的名字,也有些惊讶,接过电话打了个招呼,“您好,邱导。”
邱文森单刀直入:“元小姐,我的团队新构思了一个电影剧本,想请你出演女主角。不知道你是否有合作的意愿?”
如果放在以前,元锦诗一定会立刻答应下来,可是这段时间她经历了太多事,心情很难掀起波澜,平静地说,“抱歉,邱导,我最近在休假,可能无法立刻进组。”
“元小姐,实不相瞒,我的团队考察你了很久,对你的演技也非常满意,一致认为你的长相适合大荧幕,外形贴合人物性格。我今天打这个电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希望元小姐好好考虑一下再做答复。”
元锦诗索性把话挑明,“如果没记错,邱导团队四分之一的资金都来自陆氏财团,最近的财经新闻铺天盖地的报道陆氏和萧达的恩怨,邱导这个时候给我邀约,不怕得罪陆氏吗?”
邱文森笑着说:“当然怕。但是我相信陆总为人公正,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邱某人。这次给元小姐打电话,是真诚寻求合作,也希望元小姐不要考虑太多外在的因素。”
话说到这个份上,元锦诗不好再拒绝,“邱导您言重了,有机会和您合作,是我的荣幸,烦请把剧本发到我邮箱吧。我认真研读之后,会给您答复的。”
挂断电话,元锦诗走出厨房,看着三位一脸期待的好友,樱唇浅笑,“邱导想邀请我出演电影女主角。”
白檬激动地大叫:“啊啊啊啊!!!!!宝贝你是最棒的!”
李岚站起来抱住她:“我就知道你是块璞玉,早晚会发光的!”
苏媛也笑着说:“苟富贵,勿相忘!”
元锦诗被三人抱得喘不过来气,笑着说,“好啦,好啦,只是邀约而已,我还没看剧本呢。”
白檬狠狠亲了她侧脸一口,“明天开始,好好看剧本!”
今天值得彻夜狂欢,李岚喜不自胜,摆上一桌盛宴,还特意开了三瓶气泡酒,和大家碰杯欢呼庆祝。
元锦诗喝了口桃子气泡酒,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她点开看了一眼,手里的酒杯一个没拿稳,砸在地板上,气泡酒撒了一地,玻璃渣也碎裂的到处都是。
屏幕上是一条新闻推送——#快讯萧达集团董事长萧南山因病逝世#
……
一月的S市,寒潮来临,大雪覆城。
湿漉漉的盘山公路上,一队黑色的轿车疾驰而过,直奔青麓山而去。
数日前,萧南山病情加重,撒手人寰,今天在青麓山墓园举行葬礼。
吊唁厅摆放了上万多白花,两侧高高悬挂着挽联,正中间摆放了一张巨大的遗像。
一尊尊花圈摆满吊唁厅,一直排到青麓山墓园大门之外。花圈上面都粘着两条薄薄的宣纸,上面写着吊唁人的姓名,涵盖了各界名流政客。
萧南山是个复杂的人。
他名下有一百多所慈善小学,曾资助300名山区孩子攻读大学,还致力于慈善医疗行业,帮助成百上千的人解除病痛……但同时,他又是一个买凶|杀|人的罪|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和丈夫。
时至今日,这些复杂的身份和过去都化为一座坟墓,不可追究,也无处求解。
按照萧南山生前的遗愿,他的骨灰和元母合葬。
兜兜转转几十年,二人爱过、恨过、增过,终归于「死同穴」。
中国人的葬礼讲究很多,亲友前来拜祭,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之后,家属还要一一还谢礼。
元锦诗在吊唁厅里站了大半天,小腿都僵硬抽筋了,还要笑着冲宾客亲友鞠躬还礼。
一名黑衣女子走到她面前,取下墨镜,微笑着叫她,“姐姐。”
萧妍的眉眼和元锦诗有两分相像,不同于元锦诗的温婉沉静,萧妍的气质凌厉明艳,想必来自她母亲的基因。
“爸爸留下了遗物,临终前特意吩咐我转交给你,”
萧妍递上一尊琴盒,打开黄铜锁,黑丝绒布料里静静躺着一把小提琴——1709年,意大利手工制作,鱼鳞云杉做面板,均匀分布一圈圈焦糖色年轮。
琴身历经风雨洗礼,上面横亘一道陈年旧伤,从琴头一直断裂到琴尾。
“这把小提琴是爸爸最心爱的东西,我想应该和你妈妈有关。”
元锦诗接过这把小提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元母偏爱听小提琴曲,更明白了《云雀》和《梦幻曲》的来历。
几十年来,元母听的不是曲子,而是关于他的所有回忆。
她眼眶红红,手里一方木制琴盒,却重若巨石,压的她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萧妍又递上一张黑白合照,胶片质感浓郁,噪点暧昧朦胧,四四方方一张相纸,镌刻一对旧日爱侣。
“从我记事起,爸爸的钱夹里一直放着一张黑白照片,”
萧妍苦笑着说,“他一直爱着你们母女,当初娶我妈妈是出于商业联姻,生下我之后,他就去做了结扎。我妈妈恨他了一辈子。”
“我被William欺骗结婚,他夺走我的股份,让萧达陷入困境,我必须要负一半的责任。让你来背负这些,我很抱歉。”
萧妍含泪冲她鞠了一躬,“姐姐,对不起。”
元锦诗被她叫一声姐姐,有股酸涩顺着喉管爬上来,她哽咽了下,侧过身,没有受她的礼。
萧妍擦了擦眼角,“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和William离婚了,以后准备去加拿大生活,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姐姐,你也要向前看。”
元锦诗面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心情复杂到极点,捧着琴盒和相片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谢谢,你也保重。”
萧妍微笑了下,戴上墨镜,在保镖的陪同下离开了。
萧妍走后,元锦诗有些失魂落魄,她在萧南山心腹张宁的陪同下,走出吊唁厅。
鸣笛声由远而近,打破了墓园愁云惨淡的气氛。
一行警车疯狂闪着警灯,稳稳停在墓园门口,警员们下了车,直奔吊唁厅,向众人出示一份加盖过红章的文件。
采访车甩尾而至,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蹲守在墓园外。
主持人握着无线话筒,面向摄像机,同观众朋友实时播报,“经过警察多方调查追踪,萧达集团的股东William遭遇车祸一案告破,凶手是已经故去的萧达集团董事长萧南山。由于凶手已经去世,依照法律规定,停止追究凶手的刑事责任……”
元锦诗一行人刚走出墓园,记者们立刻围了上来——萧达董事长买凶杀害亲女婿,比八点档的肥皂剧还要劲爆精彩,不用质疑,一定能登上明天的新闻头条。
闪光灯“咔嚓”不断,录音笔和话筒围堵在面前,元锦诗被记者们围簇着,小脸霎时变得苍白,记者们不要命似得往前挤,哪里还记得「人道主义关怀」。
“元小姐,萧南山买凶杀害William,请问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元小姐,警方已经调出William生前的通话记录,他意图绑架您,才被萧南山重金雇下的凶手杀害,请问这件事你是否知情?”
“元小姐,请问.......”
原来萧南山买|凶杀|人,是为了保护她。
好荒唐的父爱。
闪光灯的惨淡光芒下,元锦诗头晕目眩,十分无助,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别问了”,都被记者们的热情提问掩盖。
一行车队疾驰驶来,为首的劳斯莱斯急刹车,陆尔推开车门,脸色微沉,大踏步走向拥挤的人群。
眼尖的记者们纷纷将镜头对准他,一边连珠炮似地发问,“陆总,对于萧达集团总裁萧南山的去世,您有什么想说的?”
“陆总,陆氏财团停止收购萧达集团,是否出于更长远的投资考虑?”
“陆总,萧南山去世之后,萧达集团股价大跌,未来您是否还会进行收购?”
他穿剪裁得体的黑西服,黑曜石袖扣无声闪耀,黑发悉数往后梳,深深蹙眉,锐利眼神扫过摄像机,“萧总去世的很突然,我代表陆氏财团表示沉痛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