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的态度很是热情,相比之下,易佳夕只是冲他微微点点头,不做言语。
“易小姐,好久不见。”何洛脸上带着微笑,不似初见那次谨小慎微。
人的气质真是复杂难名,心境全写在脸上,简直扬眉吐气,看来不光是女人,男人过得好不好,脸上也根本藏不住。
易佳夕对他淡淡道了声恭喜。
“那天之后,一直想找机会请易小姐吃饭,但是档期太满了,空不出时间,后天要进组,还接了部综艺。”何洛嘴上抱怨,语气却是对当前的状态十分满意。
“忙是好事,请客就不必了,”易佳夕说,“拿了影帝,再请客也不迟。”
宴会厅内富丽堂皇,衣香鬓影,不时有端着香槟的服务生四处穿梭。
何洛朝服务生做了个手势,取过两杯香槟。
“易小姐说笑了,我还只是个新人,”何洛将香槟递给易佳夕,微微凑近,“不是请客,是感谢。”
易佳夕稍稍退开一步,微微露出惊讶,“谢字从何说起?钱之航不在这里,你可别表错了情。”
当天,她是帮过何洛,不过是顺便而已。
没想过要承他的情。
更何况……
一个人膨胀起来,志得意满的样子,并不好看,虽然名牌加身,却不如那晚谦卑尊重的样子赏心悦目了。
易佳夕不理会他眼中的窘迫,推开那杯酒,冷淡道,“我最近戒酒,恕不奉陪。”
“戒酒?”何洛不禁错愕。
易佳夕点头,一本正经道,“酒精是一级致癌物,当然要戒……”
她说着,忽然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见站在二楼浮雕圆柱旁边的易嘉泽。
他站在那儿,手插在裤兜里,戴了副眼镜,衣冠楚楚,本是一副斯文的扮相,头却微微偏向一边,若有若无地盯着易佳夕这里,显出几分桀骜不羁的样子。
易佳夕没想到在这儿又碰上他,心里骂了声晦气,顾不上跟何洛再说什么,潇洒地抽身离开。
她能感觉到那目光仍旧死死地粘在背上。
易嘉泽盯着她的背影,姿态纤细玲珑,黑色的露背礼裙随着她的步履柔柔的摆动,后背皮肤白得扎眼,她一步也不回头,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你在看谁?”旁边的女人往下看,却只看见何洛端着酒站在那里。
易嘉泽朝何洛偏了偏下巴,问,“认识他吗?”
女人说,“何洛,上个月被天盛娱乐签了,最近资源不错,听说马上要拍何导的戏,给连绍做配。”
“连绍?”易嘉泽眼神不善,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他也配?”
女人有些茫然,“你说谁?”
她下意识地看向何洛,觉得易嘉泽说的应该是他。
可心里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易佳夕提前退场,从宴会厅离开,她跟钱之航打过招呼,临时征用了他的司机,在四十分钟后到达机场。
一小时后的飞机,梁霁辰要去外地办演奏会,这是薛玮透露给她的消息。
易佳夕在售票处随便买了张机票,顺利通过安检进入候机大厅,根据薛玮发来的航班信息,她很快找到梁霁辰。
她的突然出现,让梁霁辰很是意外。
意外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也意外她此刻的装扮。
黑色的低胸礼裙十分迤逦,外面披了件女士西装,胸前戴着一条钻石项链,美得光彩照人,造型十分隆重。
候机大厅里,众人纷纷侧目。
不等梁霁辰发问,易佳夕先发制人,“你要走怎么不跟我说?”
梁霁辰看了眼她若隐若现的腰线,淡淡道,“你也没问。”
易佳夕挑眉笑了,“这么记仇啊?”
又是熟悉的对话。
梁霁辰不说话,拉易佳夕坐下,状若无意地瞥了薛玮一眼。
后者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头都埋进手机里,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易佳夕坐下,将梁霁辰从上扫到下,领带是她今天早晨给他系上的,他戴着合适极了,宽阔的肩,瘦而窄的腰,西装笔挺,气质从容,又显得凛然不可侵犯。
她淡淡地开口,“皮带是我送你的那条吗?”
梁霁辰显得情绪不高,也不很配合,“问这干什么。”
这话明显是带了点情绪的。
她一开口,他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说撩就撩,说收就收,就像早晨那样,随意点火,然后把他晾在原地。
他不会让她再如愿,更不会在这里出丑。
易佳夕挑了挑眉,不回答?
她拿手肘碰了碰梁霁辰,凑过去一点,一张小脸灿若玫瑰,“你怎么啦?”
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没怎么。”
易佳夕看他这副受气包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她特意来机场送他,可不是为了看这脸色的。
“你跟我来。”她站起身,拖着梁霁辰往右边走。
那里是男洗手间的位置,易佳夕步履不停,径直冲进去,一个矮胖男人正在洗手,吓得一哆嗦。
梁霁辰皱起眉,反手用力迫得易佳夕停住,“你疯了?”
“你别跟来啊。”易佳夕松开他的手,自顾自走向第三个隔间。
她竟然还反锁上门。
梁霁辰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无可奈何,却又无计可施。
他走到隔间门口敲了敲,“出来。”
“你进来。”
梁霁辰声音冷淡,“别让我重复。”
易佳夕油盐不进,“那你走。”
“……”他没办法,声音稍软了点,“你先开门。”
过了几秒,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梁霁辰推开门,一只白嫩纤长的手捏住他的领带,将他带进去。
门砰一声关上。
易佳夕上前一步,贴住他,右手柔柔地勾住他的皮带。
不管怎样,这种事都大大超出梁霁辰的认知和底线,他捏住她的手腕,低声警告,“别乱来。”
易佳夕抬头,定定地看着他,“道貌岸然。”
梁霁辰抿唇,“什么?”
“你多重,我多重?要不是你心甘情愿,会跟着我进来?”易佳夕声线冒着冷气,嘴唇嫣红,“是有这种男人的,明明是自己定力不足,想入非非,偏说是被女人勾引的,好像自己全然无辜,虚伪,懦弱。”
他的喉结滚了滚,想辩解,却说不出口。
他们离得这么近,能清晰地从易佳夕眼中看清自己的样子,分明是软弱和狼狈。
机场洗手间空间很大,站两个人也不显拥挤,四周非常安静,清洁水的气味浓郁。
易佳夕身上散发着香气,梁霁辰闻得出来,椰子味的洗发水,柑橘味的沐浴露,混合着不知名的女士香水……这香味中混着味道突兀的古龙香。
这让他感到没来由的生气。
面前的人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乌黑的发,嫣红的唇,他低下头去索取,易佳夕勾住他的脖子。
他从没想过这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
在逼仄的卫生间,全然丧失了理智。
有人进来,脚步声由远而近,那人在说,“看见热搜没?那个叫什么何洛的演员醉酒驾驶被抓到了……”
易佳夕听得皱眉,她稍稍分神,用手去推梁霁辰。
偏在此时,机场内的广播响起,提醒乘客飞机即将起飞。
那是梁霁辰将要乘坐的航班。
感觉到易佳夕的分心,梁霁辰捉住她的手,力气很大。
没错,或许易佳夕说得都没错,拽梁霁辰进来的是她,但不想走的,却是他自己。
虚伪,软弱,堕落。
但那又如何?
这不代表易佳夕就能若无其事地置身事外,至少有件事情她是必须要负责任的。
“专心点,”梁霁辰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往下,压低声音,“早上欠我的,现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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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登机口附近, 薛玮拿着两张机票来回打转, 满脸焦急地盯着男洗手间的出口。
直到看到梁霁辰和易佳夕从里面走出来,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他们再不出来, 薛玮只怕要舍身冲进去。
易佳夕步伐从容, 神态轻松,一只手被梁霁辰牵住, 脸上的妆比刚才淡了些,主要是口红没了。
对于直男来讲, 浓妆淡妆只靠一个指标区分, 那就是嘴巴红不红。
薛玮不傻,虽然他看起来傻,而且他不瞎,易佳夕原来唇上那点颜色, 显然是全跑到自家老板嘴上去了。
刚才他们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敢想,他也不敢问。
易佳夕送梁霁辰到登机口, 顺手帮他整了整领带, 淡声叮嘱, “不要吃别人做的蛋糕。”
梁霁辰抿抿嘴, “我知道。”
顿了顿, 易佳夕若有若无地瞟了薛玮一眼,清清嗓子,又补充道,“想吃也行, 别让我知道。”
梁霁辰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手。
那力道虽大,却更像是在细细的揉,易佳夕看着梁霁辰,两人同时想到什么,又在同时移开目光。
有过亲密接触的男女,身上无形中会散发出暧昧的磁场,明明只是默默对视,什么也没说,却让周遭事物都隔绝开来。
易佳夕离开后,梁霁辰和薛玮进入登机口。
此时正是晚餐时分,还未起飞,就有空姐来到商务舱为乘客点单。
梁霁辰要了一份肋眼排加烟熏三文鱼,当空姐向他推荐今晚供应的榛子蛋糕和梅子冰淇淋时,他礼貌的拒绝了。
薛玮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他见过梁霁辰拒绝过很多东西。
拒绝采访,拒绝签名,拒绝乐团里漂亮妹子的告白……
但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他会看见梁霁辰拒绝甜品。
薛玮一直担心,梁霁辰迟早有天会成为一名顽固的糖尿病患者,然后抱着他的大提琴孤独终老。
他坐下后调好座椅,半躺着,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对梁霁辰说,“阿辰,别太轴了,易小姐不在这里,我也不会告状,吃点吧。”
梁霁辰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不紧不慢地回答,“不想吃。”
“阿辰,听我的,我是过来人,”薛玮苦口婆心地劝,“你不会是不敢吧?”
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啰嗦的老父亲,为了让有了媳妇忘了原则的倒霉孩子吃点东西,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不是不敢,是不想。”说完,梁霁辰闭上眼睛,一副拒绝沟通的表情。
薛玮哑口无言。
心想:这老房子着了火,烧死一个是一个。
他忍住内心的悲伤,打开手机,给女朋友发了条已登机求安慰的消息。
那边很快回复:怎么啦我的小胖子?
薛玮不敢反驳,忍辱负重地接受了这个称呼,然后痛心疾首地向对方控诉:你老板和我老板都太欺负人了!我们集体跳槽吧!
那边一个电话打过来,“不行!我的七天海岛游还没兑现呢!”
他听得快要心梗发作,正要说话,梁霁辰在一旁冷淡地开口,“关机,飞机要起飞了。”
“……”薛玮不情不愿地关上手机,“你当着易小姐的面也敢这么狂吗?”
“不是不敢,”梁霁辰从容不迫地答,“是不想。”
生生吃下三斤狗粮,薛玮觉得今天的飞机餐可以省了。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地,薛玮第一时间打开手机,试图寻求女朋友的安慰。
微博却在第一时间亮起推送消息。
——新晋盐系小生何洛因涉嫌酒驾超速被拘捕。
薛玮觉得这名字挺熟,他常玩微博,最近老看见他的消息,顺手就点进去看了一眼。
“何洛今晚参加滨市明善公益基金会举办的慈善晚宴……于七点驾驶一辆白色保时捷,在淮海路被执勤交警检测出饮酒驾车……”
这是一条官方消息,可信度很高,微博还配上了九张照片,皆为当晚慈善晚宴的现场照,何洛也在其中。
薛玮目光敏锐地从其中一众名媛及女明星中认出易佳夕。
他没多想,本着分享的态度,把这条微博给梁霁辰看。
要是从前,薛玮肯定不会自讨没趣,他知道梁霁辰不会对这样的八卦感兴趣,可这回不一样,他认为梁霁辰一定不会拒绝易佳夕的照片。
北方深夜的机场寒意逼人,夜风呼啸着,衣角上下翻飞,梁霁辰伸手接过手机,目光往下,一目十行,先是看见易佳夕。
她穿着今晚的礼服,没披西装,在镁光灯下带着浅浅的笑意,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即便身边花团锦簇,明星如云,梁霁辰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她。
新闻里提到的何洛,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托赖记者附上一张照片,才让梁霁辰认出,何洛就是那天出现在丽缦酒店西餐厅门口,和易佳夕说话的男人。
梁霁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住这件小事。
他把手机还给薛玮,脸上的温度肉眼可见地冷了几分。
“怎……怎么啦?”薛玮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又不知是为了什么。
“没事。”梁霁辰大步向前,留薛玮在原地。
薛玮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头发,“这情绪波动太大了,不行,我得给自己整点救心丸吃。”
最后,薛玮下了结论:谈恋爱的人,都是神经病,有一个疯一个。
他自己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