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易佳夕瞟他一眼,“话说清楚,送车还是送人?”
他是真有点醉。
说话那么严谨的人,居然连语句里的歧义都没注意到。
他轻松地笑了笑,“能倒进去再说。”
这摆明了就是不看好她。
易佳夕心里很是不服气,开车到家,进停车场,倒车——事实上她还是能一把倒进去的。
只是,这取决于谁的标准。
不等下车,梁霁辰从后视镜扫了一眼,评价道:“压线了。”
“这三个车位都是我的,我乐意压。”
易佳夕面无表情地拔钥匙下车,把车门甩得一震,径直朝电梯走,梁霁辰紧紧跟上,笑着牵住她的手,顺势搂入怀中。
淡淡的酒气萦绕身边,他贴得很近,带着热度,眼睛里带着酒醉后的朦胧。
“送给你。”梁霁辰的气息粘在她耳后。
痒痒的。
易佳夕故意反问,“送什么给我?”
他的手攥得那么紧,好像是怕易佳夕跑了,声音低得温柔,“什么都给。”
深水炸弹后劲很足,酒力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大,梁霁辰的步伐明显没有刚从酒吧出来时候那么稳,进电梯后,干脆把半边身子都靠在易佳夕身上。
在这之前,易佳夕对男人的体重没什么概念。
她这回才深刻的感觉到,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哪怕看上去再瘦,靠在身上,那也令人难以招架的。
何况梁霁辰并不瘦,他有着欧洲男人的骨架,每次贴近,都感觉到绷紧的肌肉。
还好,他还没到烂醉如泥的程度,依然保留着部分理智,自己也使着力。
回到家,易佳夕晃晃悠悠地把梁霁辰放在沙发上。
或者说是扔。
接下来,望着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的男人,易佳夕苦恼地感到一筹莫展。
她实在欠缺照顾人的经验。
更欠缺照顾醉鬼的经验。
若这人是如钱之航一类的损友,易佳夕大可直接把他扔沙发上置之不理;或者是那些追求她的狂蜂浪蝶——这一类根本进不了她的门,更别提沙发。
可现在这人是梁霁辰。
偏偏是他。
在易佳夕有限的人生体验里,她从没有动过带男人回家的念头。
停电那次不同。
黑暗的确是层保护色,让人短暂地屏蔽掉理性,不去想为什么。
明明没喝酒,易佳夕却感到自己头脑发昏,她茫然地绕着沙发转了两三圈,最后在梁霁辰面前站定。
刚才在酒吧,同学们自行将梁霁辰当成她的男朋友,易佳夕没有反驳;
在车上,梁霁辰那样蛮横的亲了她,叫了没人敢叫的昵称,用那样狎猊却亲密的方式,她生气了,还是没能拒绝;
是,她让他挡了酒,坐了他的腿,还带他回了家,那又能证明什么?
诺大的落地窗,被灯光映得璀璨,易佳夕看见自己站在对面,眼带讥诮。
什么竞争关系,什么你推我拉,难道到了现在还不肯承认,她内心情感的天平早已经完全倾斜了吗?
希腊神话里那位美少年纳希瑟斯,因痴恋自己的美貌而投河身亡,易佳夕从听到这个故事的那天起,就觉得逻辑不通。
现在想想,他一定是发现了自己言行不一,颠三倒四,自我背叛,羞愧到忍不住投河。
易佳夕走近几步,轻轻地在梁霁辰的皮鞋上踢了几脚。
承认自己栽跟头了,这并不令人愉悦。
尤其是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酣睡得高枕无忧,就更让人不平衡。
睡什么睡,你倒是起来,像刚才那样亲吻她啊。
时间久一点,再热烈一点,好让她不要去想这些燃烧脑细胞的问题。
窗外挂着一轮明月,皎洁明亮,无悲无喜,将她的心照得透亮。
男人靠在沙发上,头低垂着,眉头紧皱,看上去并不舒服。
易佳夕不安地搓了搓手,感觉自己该做点什么。
总不能就这么把梁霁辰晾在这里,好像不太人道。
虽没有经验,所幸还有些许常识,一家小到冰箱里取了一杯酸奶,再回到沙发旁,取掉梁霁辰的领带,准备喊他起来喝酸奶解酒。
就在这时,他忽然低低地哼了一声,头撇向另一边,睫毛抖动。
易佳夕停下动作,望着他英俊的侧脸,微微有些失神。
她忽然就想到宋丛筠那天说的,买领带和皮带,是想给人穿,还是想给人脱。
可惜现在宋丛筠不在面前。
否则易佳夕可以告诉她答案:她想要给他穿上,再给他脱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这人喝醉了,毫无还手之力,冒犯一下,怎么了?
反正刚才他也冒犯过她,好几次呢,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易佳夕从衣帽间把领带和皮带取出来,手指勾着领带的一端,轻轻从他后颈衬衫衣领处穿过,两手交叠……
然后她发现自己早就忘了该怎么系。
几年前时兴中性打扮,那时候她学会了穿衬衫系领带,后来她不赶这个时尚,就把这项技能抛诸脑后了。
易佳夕换了好几种方法,都不得要领。
“你在干嘛?”梁霁辰忽然出声,眼眸安静而专注。
易佳夕松开手,“你……醒啦?”
他早就醒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睡着,只是昏昏沉沉地闭着眼,隐约感觉易佳夕踢了自己,自言自语了些什么,就开始把他摆弄来摆弄去。
要不是感觉自己快要被勒死,梁霁辰其实挺不想睁开眼的。
他觉得这么跟她待着很舒服,不想动弹。
不等他说话,易佳夕要从他身上下去,“喝点酸奶吧。”
梁霁辰按住她的手,抱她坐到腿上,头轻轻搁在她的颈窝,声音有些沙哑,“别走,让我抱抱。”
他低沉的嗓音让她心头一颤,听话地不再乱动,只小声地说,“我在法国给你买了领带,想给你戴上试试。”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易佳夕忍不住笑了,她低下头,打算帮他系好,梁霁辰拍了拍她的手,“我来吧。”
她不服气地瞪着梁霁辰,“你来?你喝醉了,还好意思说。”
“我手很稳。”梁霁辰气定神闲,抬起手,三两下就把领带系好。
易佳夕眼睛一转,下一秒就给梁霁辰摘了。
怎么,你会系,我还会摘呢,看谁手快。
“胡闹。”梁霁辰这么说,却忍不住笑了,他稍稍坐正,好让两人贴得更近。
易佳夕伸手够到那杯酸奶,插上吸管,“喝了吧,解酒的。”
梁霁辰不爱喝这个,他头往后避开,“你喝,我没醉,你是奶昔,你才应该喝奶。”
易佳夕推了他一下,“好了,既然没醉,那回去吧,我送你。”
梁霁辰声音沉闷,眼神低落,“很晚了。”
“是,很晚了。”
这对话似曾相识。
那天易佳夕开玩笑,让梁霁辰上她家,那时他也是说,很晚了。
“我不想回,”梁霁辰手臂箍得更紧,“我明天要去滨音大,住你这儿方便,走几分钟就到了。”
易佳夕忍不住挑眉。
好啊,她这个主人家都没发话,他倒是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她忽然起了几分坏心,凑到他耳边,“梁老师上回睡我的床,睡上瘾了是吗?”
梁霁辰评价道:“床一般,太软了。”
“……”易佳夕还当自己听错了:他还挑三拣四?她没听错吧。
她脱口而出,“那你今晚睡沙发!”
“不,我和你睡一起,”梁霁辰轻吻着她的脸,“今晚还穿那件,好吗?”
易佳夕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听懂,“睡衣?”
“嗯。”他眼角都泛着红,行动却愈发大胆,从脸颊到嘴唇,慢慢往下,手也渐渐开始不规矩。
易佳夕闭上眼,听从他,放任他。
她微微侧向左边,那处明亮的落地窗,将一切映得那么分明,他的手指,他的呼吸,是如何四处作乱,令她难受又欢愉,只能闭上眼睛。
“奶昔。”梁霁辰低哑地开口。
“嗯?”这一刻,她没了反驳的意志力。
“我是谁?”
易佳夕当即回答:“梁木头……喂,你怎么咬人!”
梁霁辰冷哼了声,“好好说,我是谁,叫什么名字。”
“梁霁辰。”她难得温柔,摸了摸他的头发。
“喜欢我吗?”
“嗯。”
梁霁辰手上用力,强硬得很,“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
“喜欢。”
“有多喜欢。”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探进去,勾住。
易佳夕咬唇不语,摆出一副抵死顽抗的态度,梁霁辰当即扬起了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你!”易佳夕不敢置信,面上羞臊到红,“你怎么又打这里……”她忍不住锤了他两下,“你这个人,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梁霁辰竟然低低地笑了,他说,“有,你。”
“怪我咯?”易佳夕气到不行。
酒品真够差的。
“嗯,怪你,谁让你招我的,”梁霁辰手还放在那儿,轻轻地揉,“你回答我,有多喜欢。”
易佳夕认命地闭上眼睛,半发脾气半无奈地喊道,“喜欢喜欢喜欢!行了吧!”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开始与那蕾丝织成的小玩意搏斗,他的手指那么修长,或是像他说的,那么稳,怎么偏偏手忙脚乱,根本拿它没办法?
他弄了半天都不得章法,急得胡乱地往上推,就像刚才她自己和领带斗争的样子。
易佳夕红着脸小声凑到他耳边,“这个是从前面解的,笨死了你。”
棠芯城城整理: 梁霁辰:我手很稳的——这东西怎么解?
奶昔:以为是个王者,结果还是青铜
梁霁辰:闭嘴,奶昔。
奶昔:我听说有读者管你叫脐橙,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本奶昔笑吐奶了……
第34章
就闹了这一下, 易佳夕嘻嘻笑着倒在梁霁辰身上, 不住地捏着他窘到通红的耳朵,“刚才是谁说自己手很稳?”
梁霁辰不太高兴被她这么嘲笑, 可她捏着自己耳朵的动作温柔又亲昵, 他实在受用,根本拿她没办法, 只好闷闷地说,“我喝酒了。”
“一杯就醉, 你还好意思说。”
梁霁辰放松地把头埋在她肩上, “我很少喝酒的。”
易佳夕:“我看出来了。”
“喝酒不好。”
她摸了摸他脑后的头发,顺着一遍,逆着一遍,手心微微发痒, “哪里不好?”
梁霁辰闭上眼, 随便她折腾,“酒精是一级致癌物, 你也不要喝。”
易佳夕笑了, “我们养生的梁老师一定要活一百岁哦, 少活一岁都不划算。”
她这样不怀好意地嘲笑他, 梁霁辰心里被激起了火, 急急地去够她,易佳夕却推开他,摇摇头,小声地说, “今天不可以哦,我不方便。”
刚开始梁霁辰没听懂,眼神困惑,非得易佳夕挑明了他才懂。
梁霁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失望得很,手箍得更紧,分明是很难受的。
她就坐在他腿上,有什么感觉不出来的?她都不敢随便乱动,怕更惹急了他。
木头啊。
易佳夕忽然觉得这男人可爱到让人心生怜爱的程度,心中无限柔软,即便是开玩笑,也说不出让他回家去睡的话了,洗过澡,她和梁霁辰相拥而眠。
这天夜里,梁霁辰从身后抱着她,或许是因为喝过酒,呼吸粗重,睡得并不安稳。
易佳夕睡得也不好,动辄就醒,她被这股陌生的男性气息环绕,莫名心慌,实在也不习惯跟人躺在一张床上。
她往旁边挪,梁霁辰就立刻追过来,长臂长腿将她牢牢环住,一步都动不了。
几番折腾下来,易佳夕无可奈何,只能放弃挣扎,妥协地枕在他的手臂上。
凡事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对于梁霁辰的存在,易佳夕不知不觉就适应了。
这天晚上,易佳夕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梁霁辰没有骗人,他睡觉的确不打呼噜,就是太粘人了些。
她慢慢感觉到困,不自觉地向身边的热源靠近,然后不知不觉地睡着。
翌日清晨。
一阵铃声持续在易佳夕耳边响起,她不耐烦地推了推身边的人,“吵死了。”
梁霁辰闭着眼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闹钟,搂住身边娇小温暖的身体,心生怠意。
过了不到一分钟,他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这么多年的生物钟,不是一朝一夕都能改变的。
梁霁辰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易佳夕熟睡的脸庞。
昨晚从酒吧里出来后的那段记忆,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段一段都历历在目。
她果真穿了那件墨绿色的睡裙,长发凌乱地拢在身前,遮住些许错落有致的阴影,身形依然秾纤合度。
梁霁辰在易佳夕侧脸上亲了一下,动作轻柔地抽出手臂,为她垫好枕头,起身下床,给薛玮打电话让他送套衣服过来。
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易佳夕昨天找给他的一件浴袍。
在一小时后,薛玮按响易佳夕家的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