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实在不想回答或是照办,罚三杯啤酒,如果累计三次惩罚,就得喝一杯深水炸弹。
易佳夕内心后悔不迭,早知道这样,这同学聚会她就不该来。
游戏开始,最初几轮,大家还顾忌着“同学情谊”,下手都不算太狠。
最多问问女同学的体重,或是问男同学从几岁开始不尿床的诸如此类无伤大雅的问题。
慢慢地,气氛热烈起来,问题也逐渐百无禁忌,好几个脸皮薄的女孩子都喝了几杯。
连绍输了一次,赢家是从前班上最闹腾的男生,外号“窜天猴”他一脸贱兮兮地问,“连绍同学,连绍影帝,去年你和那个韩国女明星拍的电影里的激情戏,是借位?替身?还是假戏真做啊~~~”
他飘得连尾音都收不住了,贱气冲天。
“借位,”连绍眉毛一挑,“我拍的又不是三.级片,想什么呢。”
窜天猴满脸失望。
看他那副吃瘪的表情,易佳夕还没开心多久,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游戏最令人无奈的地方就在于,它根本没有技巧可言,全凭那捉摸不透的运气,谁有可能赢,反之,谁也都可能输。
这一把,易佳夕抽到了最小的黑桃三。
而赢的那个居然又是窜天猴。
他满脸随时准备搞个大事情的表情,先是嬉皮笑脸地帮易佳夕把面前的三只酒杯满上,再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易佳夕同学。”
易佳夕面色冷淡,“请讲。”
“请问,你现在跟我们的预定影帝连绍同学,是什么关系?”他把一支空啤酒瓶口对准易佳夕,一副采访的架势。
坐他旁边一个女同学使劲推了他一下,翻着白眼,“瞎问什么,人家有男朋友的。”
“我知道,”窜天猴说,“不是还没来吗,问问嘛,你们难道不想知道?”
没人接茬,但也没人否认,人类天性里就带着八卦基因,更何况这份好奇心,是从学生时代就生根发芽的。
易佳夕没说话,取过桌上一只酒杯,斟满威士忌,直接把酒杯扔进面前的大杯啤酒里。
满桌愕然,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这杯我喝了,当作退出游戏的惩罚,你们好好玩。”易佳夕说着,举杯要饮,坐在对面一直冷眼旁观的连绍忽然站起来,按住她的手。
他说,“我来。”
易佳夕目光冷淡,在连绍脸上掠过一眼,刚要拒绝,忽然看见站在二楼走廊处的梁霁辰。
他站在那里,身量挺拔,正沉默地望着这边。
易佳夕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一直看着梁霁辰,“过来啊。”
心中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站在那里看了多久,听到了什么。
梁霁辰走过来,易佳夕身边的女孩颇有自觉地让位,让梁霁辰在易佳夕身边坐下。
“喝酒了?”梁霁辰微微低头。
他的到来,带来一阵清冽的香气,和熟悉的内敛可靠,让人想要依赖的感觉。
几天不见,他突然的出现,好像是为了提醒易佳夕,她可以不去听,不去见,不去想,但无法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无动于衷。
易佳夕的声音不自觉软了几分,“没有喝。”
梁霁辰平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深水炸弹。
“准备喝,还没喝。”她及时地找补,并且把酒杯稍稍推远一点,好像是要跟它划清界限。
刚才还气焰嚣张,仿佛八婆附体的几个男同学,此刻都识趣地噤了声。
大家闹归闹,到底是老同学,眼看着正主儿来了,再翻些陈年旧帐出来,破坏了两人关系,怕是闹得同学都做不成。
那杯酒,最后是梁霁辰替易佳夕喝了。
易佳夕不觉得梁霁辰是擅长喝酒的人,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喝下,没有阻拦。
她只在桌下勾住梁霁辰的手,不假思索地握住。
连绍靠在椅背上,目光从对面两人脸上扫过,梁霁辰也注意到他,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锋一秒,再若无其事地分开。
“梁先生?”骆文使劲地眨了眨眼。
梁霁辰愣了一秒,他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位音乐厅的工作人员。
易佳夕凑近他的耳朵,“他帮我找你要过签名,他叫小棉袄。”
“那是我外号,”骆文觉得在梁霁辰这样的业内权威面前暴露绰号,实在是耻辱,“我叫骆文。”
他刚说完,就有人嚷嚷起来了,“什么骆文,就是小棉袄,这名字多亲切。”
骆文立刻拖那人下水,“你呢,你还是窜天猴呢!”
“还有他,他的外号是绿毛衣,”坐易佳夕旁边的女生喝得有点高,还附赠解说,“因为他常年穿一件绿毛衣,丑死了。”
绿毛衣恼羞成怒,站起来冲她嚷嚷,“你呢?你还叫牙套河马妹呢!”
好好的介绍环节,生生被造成了一场互相揭发大会。
在一片吵闹声中,易佳夕无奈地望着梁霁辰。
她言简意赅地做了总结,“总之,这些是我初中同学。”
梁霁辰微微侧向易佳夕那边,语气带着酒的热度,“他们都有外号,你的外号呢?”
易佳夕摇摇头,“我没有外号。”
“是吗?”他牵起易佳夕的手,搁在他的腿上,凑近易佳夕轻轻笑了声,“你觉得我会信?”
他笑声低沉,带着些莫名的轻佻意味,易佳夕脸上一热,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别闹。”
“我没闹,”梁霁辰的呼吸有些热,“跟我回家好不好?”
易佳夕错愕地望着他,看见他目光稍稍有些迷离,“你醉了,梁霁辰。”
梁霁辰说,“你才醉了。”
人喝醉了,要么耍酒疯,要么给前任打电话,要么像钱之航那样睡成死猪。
还有一款是梁霁辰这种,不哭不闹,坐得正站得稳,说话不打磕巴,不熟的人,还当他酒量很好。
只有易佳夕看出来,虽然他面色不改,看起来无比正经,却攥着她的手,不是挠挠手心,就是把她的手翻来覆去,好像她手心里藏了什么宝贝。
隔几分钟就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带你回家。”
搞得易佳夕哭笑不得。
拜托,就这状态,到底谁带谁回家啊。
易佳夕起身,说要先走,几个女生也各自有男友来接,大家便就此散了。
转身的瞬间,她注意到连绍的眼神,隐没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一闪而逝。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他一眼。
不能看。
易佳夕并非情感迟钝的人,有些细节不言自明,可事已至此,她不能去看。
如果注定让人失望,就不要给人希望。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只要心里住进一个人,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去其他人,那里是回忆照不到的地方。
易佳夕听过很多甜言蜜语,见过许多黯然神伤,有眼泪,有浪漫,可迄今为止,只有梁霁辰一个人对她说,带她回家。
他们回到车上。
梁霁辰坐在副驾,易佳夕今晚滴酒未沾,由她来开车。
还好驾照就在包里。
梁霁辰的眼圈微微有些红,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易佳夕靠过去,在他身上摸钥匙,刚碰到他的上衣口袋,就被他摁住了手。
他依然闭着眼,喃喃自语,“我刚才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让他帮你喝酒?”
易佳夕一愣,“谁?”
她心中反应过来:果然还是听到了吗?
“别装傻。”梁霁辰手上多了几分力,骨节泛白。
易佳夕忍不住笑了,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车窗被人敲响。
是刚才起哄最厉害的窜天猴。
他喝多了,走路都摇摇晃晃,满面通红,易佳夕拉下车窗,狐疑地看着他。
窜天猴一张嘴就是冲天的酒气,语气囫囵,“奶昔,我二月十四结婚,记得带、带你男朋友一起来,别忘咯!”
“知道了。”易佳夕合上车窗,忽然发觉哪里不对。
“奶昔?”梁霁辰蓦地睁开眼,带着微笑,“你的外号,奶昔?”
易佳夕认命般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差不多有五六年没听人这么叫过了。
那会儿她脸肉嘟嘟,又是出了名的爱喝奶,同学们便赐名“奶昔”,又奶又夕。
她很想下车把窜天猴狠狠踹一脚。
“别这么叫我,幼稚。”易佳夕板起脸。
梁霁辰却忽然认了真,“他也这么叫过你吗?”
他是谁?
易佳夕觉得跟醉鬼无法沟通,动作粗暴地从他口袋里掏钥匙,却被他拽着,俯身深深地亲吻,她不自觉地爬过去,坐到梁霁辰的腿上。
这是个充满酒精气息的吻,迷乱的,蛊惑的,带着他的热度,
“怎么,他叫得,我叫不得?”等到易佳夕气都喘不匀,梁霁辰才放开。
易佳夕好气又好笑,手握拳抵住他,“你吃醋了?”
“我吃醋?”梁霁辰笑了,语气有些不屑,“你的酒是我喝的,现在坐在我身上,要回的是我家,我犯得上吃醋?”
易佳夕被他这番大胆霸道的言论惊了几秒。
酒能醉人,酒能害人,也能让人精神分裂,简称精分。
这是那个古板正经的梁霁辰会说的话?
“梁霁辰,你才喝了一杯,就醉成这样?”易佳夕故意笑他,“真没用。”
她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激到了他,惹到了他。
他将她用力控住,车内充斥着一触即燃的热度,他的手掌那么宽大,握住她,也握住她的呼吸,像是要分个胜负。
如果说男女关系真是一场竞争。
那么这一回合,易佳夕不得不承认,她暂时败北。
她的呼吸跟着梁霁辰走,温度跟着他走,心跳也跟着他走,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耳垂也红了,最后只能伏在他的肩头叹息着喊停。
梁霁辰松开她,恶作剧一般捏起她的脸颊,眼眶泛红,轻轻呢喃,“你也只有嘴上厉害而已,我的奶昔。”
棠芯城城整理: 奶昔:以为是个青铜,好像是个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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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何为之、YANG、原味奶茶不加糖的营养液~
第33章
被梁霁辰这样随便的叫了别人都不敢叫的外号, 易佳夕当即推开他, 从他口袋里搜出钥匙,直接爬回驾驶位上, 点火开车。
易佳夕郁闷得很, 小脸绷着,留给他一张面无表情的侧脸。
“别忘了系安全带。”梁霁辰悠然开口。
易佳夕语气镇定, “我知道。”
说完,她反手拉下安全带, 重重地把锁舌怼进孔位里, 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开慢点,”坐在旁边的梁霁辰仿佛老僧入定,闭着眼睛,惬意地靠着头枕, 老神在在地说, “不要带着情绪开车。”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提醒她遵守交规, 老本行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易佳夕忍不住开始怀疑, 他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
但至少接下来, 梁霁辰一直安安静静地休息, 不喊外号不作妖, 摆脱了刚才仿佛精神分裂的状态。
易佳夕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驾车尽量平稳地在路上行驶,难得地认真谨慎,两手都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手机静音,不加塞不超车,连被人加塞超车的时候,都努力保持平静。
连路怒症都治好了。
说实话,挺累的。
这是易佳夕头一回试着把开车开出了飞机的架势,拿出来十二万分的小心。
集中精神时间久了,易佳夕难免有些分心,她开始忍不住看前方大厦的灯光,看手指甲需要补色的空隙,再然后,从后视镜里看他。
梁霁辰始终闭着眼,抱臂而眠,头稍稍偏向车窗靠着,他面容沉静,睡觉的时候没什么奇怪的表情。
车外光影交错,投在他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和眉骨形成一道弧度,眼窝微陷,使他的轮廓看上去清晰锐利,分明是硬朗的。
再往下,看见他长而密的睫毛,略微发红的耳根,又无形中平添几分脆弱感。
这感觉十分奇异,又充满矛盾,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试图从这无解的矛盾中找到一丝平衡。
“开车看前面,别东张西望。”梁霁辰冷不丁地出声。
易佳夕差点吓了一跳,她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的。
就这阴差阳错的一瞬间,易佳夕心跳手抖,方向盘往右边一打,直接把车开上桥。
这条路通往滨江丽屿,也就是她家。
“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路。”梁霁辰提醒。
易佳夕十分镇定,将错就错地往前开,反正也不能在桥上掉头。
她说,“谁说了要去你家?”
顿了顿,梁霁辰淡淡地瞥她一眼,“你开错了路,还这么理直气壮。”
易佳夕挑了挑眉,“那当然,方向盘在我手里,我当然理直气壮。”
她的小模样有些得意,眉梢抬起,嘴角上翘,像是吃了蜜糖的小狐狸,梁霁辰拿她这副样子没办法。
他修长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着,“这是我的车。”
易佳夕将无赖进行到底,“你叫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
梁霁辰不疾不徐地反驳回去,“你叫它一声,它也不会答应。”
顿了几秒,易佳夕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声,“学人精,真幼稚,这车多少钱,我买下来就是了。”
梁霁辰伸手过来,又捏住易佳夕的脸,“你待会儿一把倒进去,不压线,我免费送给你。”